別揀小貓咪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珍珠走了,償盡他前世帶來的罪

作者 ︰ 櫟陽錦

說不上為什麼,驀然間清王感到心疼了,其實他們那兩個人之間所謂的愛情根本是沒有誰對誰錯的,出發點不同,在對待同一件事上的態度自然也會不同。皇上沒有錯,逃避並不是因為他太過軟弱,而是背負了太多國家重任之後的強硬,縱然是在和了血的往肚里強咽,也不願讓人知道他有多苦多難,拒絕的話說了不下千遍,應該每一遍都是在提醒自己應該往哪條路上行進的吧!根本就已將愛排除在了生命之外。

凌王也沒有錯,愛一個人會有那麼那麼多的疼痛,他是最知道的,卻一味的追尋,捕捉捕捉任何一絲有希望的可能。

如此算來,又究竟是誰錯了呢?在愛這條漫漫長路上,兩個男人間的撕扯,每每讓人徒嘆著,心生感傷

不知道坐了多久,帶下來的油燈漸漸昏若殘豆,一搖一搖,仿佛每多呼吸出一口的時間,都是與冥冥命數拼爭而來的苟且時光。實在是看不到了,清王便小心的避讓開殘燭,跨進棺內,就躺在那層層手本之上。眼前是如豆的燈光,映不亮這世上難忍的荒涼,無盡無盡的黑暗從四面八方層疊而來,最終撲滅這唯一僅剩的燭光,然後迷失了方向。

清王的掙扎沒有人能夠體會,按世人所說,應該是比凌王更為不堪的,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會學會抽身遺忘。做不到,當初在發現自己愛上西西進就已經沉淪,泥足深陷著無法自拔,直到真正發現自己竟同時愛著兩個人的時候,絕望嗎?對自己的性向還是對幸福的無望。

很想哭,用來宣瀉心底的不甘,小小啜泣著,慢慢開始大聲,扶著棺壁靠坐起來,蜷縮得如同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借著黑暗給予他的隱匿感,一味一味哭到地老天荒。

最好就這樣一直進行下去,沒有光亮,也沒有那兩個人笑容,只留自己一個在莫名的地方哭泣,永遠永遠也不要有人找到他。喚他回去,回去到不得不面對著的現實,令人不堪應對的現實。

對面一陣輕微的窸窣聲,並不太明顯,但哭泣中的清王還是感覺到了,駭然抬頭,眼前還是無盡無盡的黑暗。緊接著感覺到有人也跨進棺內,模索中坐在清王對面「你在哭?」黑暗中有只冰涼冰涼的小手撫上他的臉頰,劃過眉眼,鼻尖,薄唇「為什麼?」

是珍珠,清王心中那口硬撐起來的氣頓時泄去,拔開還在自已臉上留連著的手指,換成屬于自己的那雙,深深按住,埋進兩膝之間「出去!」他如此說道,語氣談不上狠厲,更談不上冷淡,像是句陳述,請不請自來的人回到該回的地方。

「你在哭!為什麼?」珍珠收回手指,輕輕的又問了一遍,他不明白像清王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得不到的無望,不用出賣就有錦衣華服的生活,難道這樣還不知足麼?

「出去!」清王卻只是淡淡重復著一樣的話,沒給他太多所謂的解釋。

「如果我有你這樣好的出身,我想我終其一生也不會知道眼淚所謂何物」珍珠嘆息著淺淺說道「沒有從小就在無時不刻著熟悉的教,沒有睡夢中都會被驚醒的恐慌,一想到終有一日會淪為別人身下的玩物,用自己最私秘的地方去承受任誰都可以給予的歡愛,我就會恨自己沒有生在一個好人家。那麼那麼的恨,恨不能生生撕了這世界可是你有,卻為什麼還會給我看到你的眼淚與我的一樣,竟然也是略略帶著些輕咸。我以為這樣的東西,只有我們這樣的人才會有所以,為什麼」

清王靜靜听著,一直在听,用雙手捂著自己臉頰,埋頭膝間靜靜听著。

「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不知足?為什麼總也覺得自己才最可悲?眼淚也是咸的,哭聲也是輕的,可我們有著那麼那麼多的不一樣,不覺得浪費嗎?我是說那些欲語還休的愁」紙張微響的聲間,看不到的地方,珍珠似乎輕輕翻弄著身下的手本「這些我都看過了,令人感動,卻也令人無法真的相信,有嗎?這世上真的還有一個字叫做‘愛’的嗎?我不相信,就像不相信你會真的有在這里哭泣的理由呵呵呵呵,因為最該哭的那個人是我啊,我都沒有哭,你們又有什麼借口來淪喪向人神往的端莊」

珍珠吃吃笑著,听起來竟是與哭沒太大區別。

「我可以抱抱你嗎?」。很久以後珍珠說道,清王一直隱在黑暗里的靜默讓他又有了自說自話的錯覺「之後怎麼樣都可以,現在讓我抱抱你,我也想體會一下擁美在懷的感覺,從來沒試過,院里那幾個孩子都不給我抱,給我抱的我又看不上,就當是再舍一點好心給我可以嗎?」。

試探著,珍珠的手臂輕輕環上來,清王抬了頭看他,其實什麼也看不到,燭火燒盡後的地道,暗得像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夜。

珍珠的手臂輕輕環上來,感覺清王抬了頭卻沒有推開他,就又嘗試著擁得更深一點,再深一點「知道嗎?」。珍珠跪在清王面前,擁了他在懷里,下巴抵著他的頂間說道「你真的是個很心軟的人,眼里總也藏著太多感傷,即便是在生氣發火,或是在床上與我糾纏的時候,從來也沒有泯滅過。那時我就想會是個怎麼樣的人呢?什麼都有,卻給人的感覺又是什麼都沒有一樣,你究竟還想得到什麼才肯展顏」

清王被動的被珍珠環抱著,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漸漸抬起手臂也環過珍珠的腰身。

「如果真的還有來生,我一定會找個像你這樣的人來愛,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哪怕同是男人也沒有關系如果真的還有來生的話!」這是珍珠最後留在清王頭頂的語音,然後他就像來時一樣靜然無聲的出去了,留了清王一人在這里,陪著他無意滴落在清王發間的淚珠,那個叫做珍珠的美好少年。

實在是因為燭火早滅了,清王沒能看到珍珠新落在臉上的傷口,很深很長,幾乎毀了他那張用以支持殘生的可悲。某一次在歡好過後珍珠曾這樣說道,長得太美是種前生帶來的罪,怎麼償也償不盡,只有等到停止呼吸的時候才算真正完滿。他一直都在堅持,相信今生來世的堅持著,希望能用今生的苦難,博回來生一個好的出身。

終于肯回歸現實的清王晚珍珠很久後才從地道出來,等著他的卻是自己這個唯一僅有男寵投湖的消息,王管家漠漠回報著,像是去了個多麼不值一提的玩物。花草一般,珍珠的死根本沒能引起他哪怕一丁點的惋惜。

清王這時才借著月色看清珍珠臉上的傷痕,那麼深,那麼長,終于結束了嗎?前生帶來的罪清王蹲,用手指輕輕劃過落在珍珠臉上的傷痕,他想起剛剛在地道里珍珠說過的話,珍珠說如果有來生他會尋一個和清王一樣的人來愛。

千萬不要,因為這樣的人根本沒有過多的愛分給別人,他的愛已經全數投給那兩個人了,甚至在看到眼前冰冷的尸體時,傷痛還遠不及得不到西西本應送來的笑,又或是何琪應無意中略帶影射的只字半語。

身側只有招安痛悔的哭聲,用袖子狠狠抹著淚,倔強著就是不肯再听王管家的指揮。

「都散了吧!」清王說的是這院子里的人,留不起,都學會要如何去逼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人了「什麼也別跟我說,什麼也別跟我講,都走吧,留我一個人在府里就好」

清王默默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珍珠帶不走的那抹肉身「招安替我埋了他再走,埋在雪花周圍,我想起他們時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不,爺您不能這樣,府里終是得有人照應的啊」後覺的王管家才明白過來他究竟是在听什麼「沒了下人誰來給您打熱水淨身,誰來給您準備早朝要用的車馬,朝服啊」

「爺」招安也恍然跪下了,對著清王漸行漸遠的背身大喊哭泣。

清王疲累的向後擺了擺手,都說了什麼也不想听的啊。

雪花,雪花就是太子最早歸宮時,清王總掂在心里的那只白貓。死了,與珍珠一般,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玩物而已是嗎?總有人會見不得他去專情什麼東西,這個府不像是個家,更像是個逃不出的牢籠,每每充滿壓抑,緊束得令人無法呼吸。

軟弱不是錯,已經在改了,卻還是帶來傷害。

清王在想念長風,想念他的那幾個兄弟,也許真是不該送走的,這個府越來越想拿捏他在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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