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溫情款款,言語溫柔的安撫一番,只說是蘇蓉蓉自己願意住在府上的,況且那又是應夫人認下的干女兒,兩人之間多少有些牽連,故而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出口打發。又接著賭咒一般,說是但凡有二心就不得好死雲雲。
華裳在他懷里掙月兌不開,原是再不信的,扭頭看著他信誓旦旦的模樣,又指天發誓的舉止,忍不住自己先笑了,才算了結。應扶唐總算是噓口氣,抱著她失聲叫了句姑女乃女乃,惹得華裳嬌笑連連。
待到臘八一過,應夫人便領著華裳替應扶唐收拾過冬的衣衫,又把跟著他的人都想了一遍,一個個派了丫鬟小廝問候過,叮囑著在外不要生事,才送至門前。
應扶唐對待別人還好,敷衍幾句就罷了,唯獨看著華裳到了眼前,開始不放心起來,左一句右一句的嘮叨,不外乎是讓她只在應府里走動,若是想出去還須得等他回來才好。又說了外面的人多,保不齊就遇見舊相識。
華裳心里清楚他擔心的是皇宮與樓府的那一撥人,故而倒是痛快的答應了,應扶唐這才放心,帶著參將軍師打馬遠去,並悄悄地記下了藏寶圖的路線,只待日後尋找。
蘇蓉蓉因是惱恨南華郡主的後來居上,再者回了娘家,闔府上下都知道應家已經與西岳結了姻親的,便不住的笑話她們娘倆。連著她的母親張姨娘都撐不住,呵斥了幾句,讓她趁早死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心才好。
蘇蓉蓉原本就羞愧極了,眼下又得了眾人的奚落與羞辱,越發開始賭氣起來,恨恨的把新仇舊賬全都妄加在華裳身上,剛過了臘八,臘九的早晨就帶著自己親手做的糕點,說是上門拜訪應夫人去了。
應付的家丁丫鬟看見她來,一個個皺眉驚訝,忙進去通報給應夫人。應夫人正在憂心如何將應老太君的話對她說了,眼下看她進來,且又是帶著心意,少不得帶了笑道︰「何苦費那個心呢,你自己過來就是了,反倒帶了東西來,別人見了豈不說我們娘倆生分?」
蘇蓉蓉笑著挽起她的胳膊,邊往里走邊說道︰「干娘說的哪里話,做女兒的為母親準備些點心,是孝順的本分,哪里有生分的事呢?況且大哥哥又是大喜,我多做了一些來,也好拜會拜會嫂子。」
「難得你有心。」應夫人寬慰的拍著她的手背,不無扼腕道,「我那個孽根禍胎也不知是走的哪門子運氣,偏生就與小郡主指婚了,卻把你給耽誤下了。你心里惦記著他,他心里指不定惦記著誰呢。這不,今兒一早就帶人回大營了,再要回來也不知哪一天哪一日。」
蘇蓉蓉聞言忙道︰「大哥哥這麼快就回去了嗎?不是快要到過年的時候了嗎,怎麼不多留幾天?」
「哪里那麼容易留的,身為應家人,男女私情事小,邊關駐防事大啊。他去了也好,別成日里在家都把血性給磨滅了。」
兩個人說著就到了前廳,正巧老太君帶著華裳坐在廳里領了三兩丫鬟在抹骨牌,瞧見簾子響動,看是她們進來了,眉毛挑了一挑,卻也不失分寸,只笑道︰「是蘇小姐來了吧?倒正是時候呢,才剛和我這個孫媳婦聊到你,說你是姑娘家里百里挑一的人物。你母親他們還好嗎?」。
蘇蓉蓉笑著攙扶應夫人走過去,面色不變的說道︰「多謝老夫人惦記,母親他們都好,還讓我代問老夫人夫人的安呢。」
應老太君笑著擺手︰「什麼安不安的,總歸是一把老骨頭硬撐著罷了。我瞧剛才有個丫頭捧著東西跟在你後頭的,怎麼這會不見她了?想來是你帶過來的吧?」
蘇蓉蓉聞說,忙回頭笑著叫來隨身的丫鬟︰「巧兒,快把我做的點心拿上來給老夫人夫人和郡主嘗一嘗,看看我的手藝如何?」
「哦,原是你做的?」老夫人很是稀罕的笑說,攥住了華裳的手道,「你也別拘那麼多禮節,既然是蘇小姐做的,難為她一片苦心,咱們娘幾個且嘗一嘗吧。」
華裳笑著說好,余光卻在蘇蓉蓉身上轉過一圈來,心道她倒是個極會算計的人,登門帶著禮物來,誰有好意思伸手打她這個笑臉人呢。
她這邊正想著,那邊的丫鬟們早已準備了盤子盛了一些過來,遞到她和老太君跟前,又往右邊座椅那里應夫人處送了一些,方退下去。
應夫人有意想在這個時刻替蘇蓉蓉討個巧,嘗了一口便不住贊嘆道︰「果真是美味極了,想不到人美,這手藝活也漂亮,瞧瞧我吃的這塊芙蓉糕子,樣式精致,難得甜中帶酥,一點不油膩的。」
老太君和華裳一時也吃了些,華裳機警,看著應夫人歡喜的樣子,自己倒不好落井下石的說人家短處,只隨她說些客氣話,無非是好吃罷了。應老太君是一家主母,自然不必像華裳那樣要順著應夫人的意思,只吃了一口就放下,命人拿過帕子擦擦手道︰「做工好倒是好,只是我素來吃不得這些甜的東西,你們若是愛吃便多吃些,我嘗過一嘗就夠了。」
蘇蓉蓉原本含笑听著眾人夸獎,卻不料老太君是這個態度,訕訕的笑了笑,又連忙上前來親自撿了一些不甜的酥酪放在老太君盤中,笑著勸道︰「老夫人既然怕吃甜的,不妨吃些這個吧。這個是過了油的,不甜不膩。」
老太君半垂著臉瞧了瞧,見是個新鮮花樣的餅子,不由對著華裳說道︰「你幫我嘗一嘗,好不好吃的告訴我一聲。」
華裳哎了一聲,心里隱約明白蘇蓉蓉是在老太君這里踫著釘子來,然而她有意看好戲,便听話的夾起一塊嚼了嚼,冷眼看著蘇蓉蓉和應夫人都是一副揪心的模樣,忍不住暗暗輕笑,然而面上卻依舊平常,向著老夫人說道︰「這個是真的不甜不膩,不如女乃女乃也吃一塊吧,好歹是蘇小姐的心意呢。」
老太君听了不免歡喜,贊嘆她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既給了蘇蓉蓉面子,也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便就著華裳手里頭吃了一口,才贊不絕口。
蘇蓉蓉表面言笑晏晏,私心里幾乎沒把華裳給罵死,好好地風頭偏被她一個人佔了。然而想著自己的日後大計,少不得強壓下心頭火,只管捧著華裳,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的叫著。間或想言語間試探她的來歷,華裳留著心眼,每每插科打諢過去,倒也沒露出馬腳來。
只是事情總有不如意的時候,到臘月二十四,乃是民間的小年,按理凡是有封賞在身的人都要入宮請安的。應府應老將軍病退歸隱,應扶唐征兵在外,余下應老太君乃是正一品的誥命夫人,應夫人低一等,也是正二品的誥命安人,華裳新嫁入門,少不得也要跟著她們進宮去。
但這一進宮,事情可就大發了。她一個人悶在屋子里,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個不去的理由,只恨平常機靈,事情出到了眼前反倒沒主意了。
應老太君和應夫人因為每年都要遵循舊例,早已命人備下了朝服,單等著二十四那天入宮去了。兩邊派了人來,只問著華裳準備的如何了。
華裳揉亂了一頭的烏發,最後也只能痛下決心,拼命安慰自己,左右不過是入宮見了太後一面就出來的。大不了入宮的時候再躲開就是了,這會子若是貿然回絕說不去,反倒引人生疑。如此想著,便讓丫鬟過去回話,只說收拾妥當了,二十四那天一起過去。
蘇蓉蓉也從旁人那里听說了入宮請安的事,又听說南華郡主也要跟著去,少不得打起算盤來。她久居京都,又是蘇秀秀同父異母的妹妹,關于華家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想著華裳那時與皇宮與樓府糾葛不清,如今自己一個人看著那個南華郡主熟悉,保不齊別人看了也熟悉。便存心要跟著入宮去,只待尋找時機證實這個南華郡主到底是不是華裳才甘心。
便向著應夫人房里走去,說道︰「夫人和嫂子若是入宮的話,不妨也帶著我吧。成日里只听人家說皇宮怎麼富足,倒從來沒有見過,如今有了機會,實在是想去開開眼界呢。」
彼時應夫人正在想著要跟南華郡主商量,且留著蘇蓉蓉住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听她說了這番話,也笑道︰「小人兒家少見多怪,皇宮富足也不過是旁人家里的,便是見了又能如何?」
蘇蓉蓉看她說的有幾分松動,上前偎在身旁撒嬌一般的說道︰「好干娘,就讓我去吧。嫂子是西岳來的,身邊一向不曾帶個使喚的人,便是家里的人又哪里有我知道的多?若是我跟著照顧老夫人夫人和嫂子,豈不是省心了許多?」
應夫人笑的一擺手︰「你又不是我們家里的丫頭,哪里需要你伺候?只不過你倒是有句話說到了我的心坎里,等會兒我們入宮,定然是要前後分開走的,我正怕小郡主會出事呢,要不你往後邊廂房里去問一問郡主,瞧她願不願意帶你去。」
蘇蓉蓉眼角跳了跳,然而只是含笑點頭,卻沒再說些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