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他語速極慢,連即為簡單的兩個字都托了長音。
我已經明白他要做什麼了。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不好吧大人,太麻煩您了。」蘇華山莊里的侍衛,隨從多的是,漫山遍野隨處都有,隨便一呼,便能冒出來兩個。何苦要這位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高官背我呢。
那人看出了我的猶豫,而我也確實沒有力氣大聲呼叫隨從。他手微一用力,我便倒在他後背上了。
在完全踫觸到他的那一刻,我整個人呆了下去。
他的背很寬,很暖,這種溫流宛若冬日里的第一抹陽光,泥土中孕育出花兒的芬芳。是那麼令人舒適,那麼令人歡快。這種溫暖是我一直渴望,一直尋找的。但我也深知,在這世間上誰才能擁有這種溫暖。
我靜靜地趴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貪婪著吸取他身上每一股溫流。可就是這樣,我漸漸的開始憤怒,甚至恨不得瞬間奪取他所有的溫暖,將他置于天寒地凍中,讓他感受到全世間最寒冷的地方。
他見我不做聲,便以為我睡著了,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生怕驚醒了我。可他明明有那麼好的輕功,可以在一瞬間將我帶回水溶閣的。
慢慢慢慢地,我的視線清晰了起來,身體也漸漸有了力氣,頭也沒有那麼痛了。這一切真的就如洛迷凡說的那樣,我與他本是本命相吸,天生一對麼。
當我恢復了意識,我才看清我下面的人。他的大眼楮在黑夜里顯得格外光亮,濃濃夜色也掩蓋不住他周身發出的靈韻。他的頭發散在耳後,因為我的緣故早已變的凌亂不堪,但卻絲毫不影響他自身的氣質。他的皮膚在月光的余暉下泛出淡淡白色,他仍然同我第一次見到他一樣的英俊。
我的心的怒火最終從火山爆發的臨界口收回,再見到他的瞬間化為一股娟娟溪流,暖暖而下。我輕輕喚出他的名字︰「海宗。」
他剛邁出的一步瞬時頓住。我能感到他扶住我腿的雙臂開始微微顫抖著。但他迅速恢復了正常,沉著聲音道︰「你別說話,先休息一會兒,快到了。」
「放我下來吧。」
他裝作沒听到我的話,繼續趕路。我在他身後,看不見他表情。直到我又輕輕喚了他一遍,他才肯停了下來。
我從他身上下來後,他就一直背對著我。夜深正濃,他整個人攏在如水般的月色下,背上被披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輝,襯的他連背影都顯得英姿勃發。
剛到蘇華山莊的時候,我腦袋里每天都會生出一大堆疑問。海宗他真的出賣我了麼?海宗和探珍族都是設計陷害我的麼?海宗救我是不是有因由的呢?海宗……海宗他還記得我麼?然而,真正見到海宗的這一刻,我卻只是嘆了一口氣,不想再多問了。
正當我出神地看著他時,他忽然低聲道︰「對不起……」聲音太小了,以至于我以為是我幻听。沒有回話。
他仍然背對著我,頭略微前傾,好像在仔細看著地上的月色︰「我沒有辦法,為了族人,我只能犧牲你。」
還是這個理由。我站在原地,凝望著他的背影,只回了三個字︰「我知道。」這個理由是我早已知曉的,也是唯一能說通這一切的。我雖也曾經想過探珍族是虛構的不存在的,但此時此刻,海宗已經沒有騙我的必要了。
他自言自語,繼續說了下去,向我講述了一個皇家權力斗爭的故事。
原來,海宗的母後年近四十才有的他。那時候,海宗的親哥哥襄王年過二十,是當之無愧的人中之龍,因為論得謀略都要勝出當今聖上幾分,甚為先皇青睞。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先皇病逝時,身旁只有當今的皇上,遺詔也就自然而然的傳位給了當今聖上。
之後的故事,自然是聖上開始追殺海宗一家人。襄王為保自己母後與剛出生的弟弟海宗,亂世中,將他們托付給了先皇身邊一位姓羅的侍衛。據說這位侍衛出身在一個世外桃源,那里不與外界相通,也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
這個侍衛自然是後來的羅族長,而海宗的母親在逃亡時身受重傷,待到了探珍族後已經奄奄一息。
這期間自然包含了一個令人落淚的愛情故事發生在了海宗的母親與羅族長身上。羅族長回探珍族後,不惜通過巫師通靈,聯絡到了地獄的鬼族,他同鬼族訂下了一個契約,就是在海宗成年後,將夜明珠給他們,以此交換海宗母親的性命。如若違約,整個探珍族將被施予詛咒,生生世世所有人不得活過三十五歲。
而意外發生在海宗同李氏娘子合歡後,竟發現只有半顆夜明珠,從而惹惱了鬼族,不僅在當天就奪去了海宗母親的性命,也讓整個探珍族年過三十五的人瞬間亡命。
海宗也曾求過襄王爺,但襄王爺逃離康業後,忽然發現了神珠宿主有控制人神智的能力。于是他精心謀劃,一步一步潛回康業,控制了當今聖上。襄王爺權傾天下後,自然不可能將神珠拱手遞給他人,即使是自己的母親。而襄王爺縷縷動用神珠的靈力,令他自身整日宛若縱身火海,痛苦的難以自拔。
「于是,我便同我皇兄定下契約,去尋找海磁珠宿主,以此交換夜明珠。」海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又經歷了一遍那些生死浩劫。
「所以,你就去水牢里救了我?」
他點了點頭︰「我從十二歲找到十八歲,整整六年我才打探出你的下落。我雖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被鎖在那里,但你靈力太強,以至于當時鏡湖的整個湖面終年結冰,被當地老百姓當做神湖供奉著。」講到這,他笑了笑︰「救你出來的時候,你狼狽不堪,藍色的頭發將你整個臉都包住了。周圍的老百姓看見你,便齊刷刷的跪了一地,高聲叫著‘水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