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宮闕 鳳闕瑤光 第一二零章 從長計議

作者 ︰ 霜宸

「姐姐,我沒想到會這樣,不然我會勸他的。」蕊瑤抹淚道,當她沖出偏殿,看見蕊儀人事不省的時候,此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那血脈相連。往日鬧的別扭霎時被拋諸腦後,眼前只剩下幼時亭中賞月、看雪,病中蕊儀守望床頭……

「你勸他,有用麼?」蕊儀搖搖頭,手心放在她的手背上,「他的雄心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就是宋可卿在這兒,也不成。我不怪他,只是怪自己時運不濟。你也別怪他,他也不是有意的,只是萬事都趕了巧。」

掩面嗚嗚地哭了,蕊瑤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吸著鼻子道,「皇上心里也不好受,我知道他是不敢來看你。」

「這一次皇上怕是要把他恨得更狠了,我是真不想看到他們兵戎相見,血染朝堂的一天。」蕊儀嘆了一聲,玉指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你說,我總是勸著皇上,當時還給他台階下,皇上會不會怪我?」

蕊瑤愣住了,晶瑩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有些驚惶地道,「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他會不會以為……不會的,不會的,我去跟他說,他不會這麼想的。」

蕊儀搖搖頭,「解鈴還需系鈴人,等我養上幾日,自己跟他說。」她嘆了一聲,話鋒一轉,「事已至此,多想已是無意,我擔心的是你。小皇子沒了,貴妃她們必有動作,後位恐怕要落在她手里。你說說,如今我們該如何?」

「要不是她們,皇上也未必會向你開口,你也不必為了向皇上表忠,那麼快就答應了。」蕊瑤恨恨地道,語中哽咽,聲音模糊。梓嬌出身再卑賤,也是二皇子的生母,這時候後位是非她莫屬了。她們在這兒只能流上幾滴淚,發發脾氣,是無計可施了,「姐姐,皇上會不會為了我們暫時不立皇後?皇上欠了姐姐的,要不姐姐再想法子拖延一下?」

「皇上也不能為所欲為,蕊瑤,立後之事本應在皇上稱帝之時就大定的。皇上已經給了你我機會,可惜你我都沒有抓住。」蕊儀用力抿了抿嘴,語氣加重了些,「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我和你能不能得以保全,就看能不能低這個頭。而且不光要低頭,還要想想如何能低好。」

「什麼?向她們低頭,還要想該如何低聲下氣?」蕊瑤不敢相信地張著嘴。

蕊儀點點頭,心中艱難不下于她,「還有皇上那兒,我們不能鬧,不能被這些用性命換來的虧欠鬧沒了。而貴妃她們,我知道你是不願的,以後就讓我多和她們周旋,你不要笑我、氣我就是了。」

「我也不願你如此,你哪受得了這個氣。」蕊瑤不甘,眼中飛馳過一抹冷冽,「姐姐,我們還有機會,他日一定讓她們連本帶利地償還。」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切不可操之過急。日後我們姐妹同心,等時機成熟之時,就幫著有皇嗣或有身孕的那一個。若是我和妹妹同時有了身孕,我就幫著妹妹。若是我有了皇嗣,而妹妹又有了身孕,那我一樣幫著妹妹。」蕊儀目中篤定,仿若盟誓。

「姐姐,我……」蕊瑤驚得說不出話來,縱然她們是親姐妹,如此想讓也太過了,她怎麼會如此。

蕊儀一手輕摟住她,拍著她的背,「姐姐的小蕊瑤最好強,受不得委屈。」她微微笑了一下,「若非當初陰差陽錯,這本來就該是你的,你不必覺得欠我什麼。我要的不多,只是想好好地過日子。」

後位對她來說只是一個虛名,更有甚者,這只是一套沉重的枷鎖,比韓氏掌家之位更難撐起的千金重擔。她只想有一個家,只想和命中的良人廝守一生。盡管她如今越來越不知存勖究竟是不是她的良人,她也只能把他當作是了。她此生已經錯過了太多,不能再錯過已經擁有的了。

「以後姐姐和我還有皇上,好好的在一塊兒。」蕊瑤往她懷里鑽了鑽,這是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啊,以前她怎麼會那麼想。

「去吧,陪陪皇上,不要多說我的事。」蕊儀幫她整了整有些凌亂的發髻,又讓她留意郭崇韜的動向,勉強笑看著她,以目光相送。

蕊瑤一離開,魚鳳和萱娘就匆匆進來了,魚鳳在後面將門關上。萱娘坐到床邊,為蕊儀披上外裳,「娘娘,可好些了?太醫說無大礙,可奴婢和魚鳳都不放心,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傷著了?」

「我沒事。」蕊儀搖搖頭,明眸上仍蒙著一層水霧,「就是滿月指望不上我了,貴妃若然為後,滿月的性命也就……」驟然掩面,不禁泣不成聲。

「娘娘,正是年節上,皇上要是大赦天下,滿月也就有救了,娘娘不必太過憂心。」萱娘別開眼,忍著不哭,「娘娘養好了身子,滿月才能少擔一份心。」

想起赴宴前對萱娘的一番話,蕊儀此時心中一番感慨,她曾想過要是嗣源和存勖當真動了兵戈,她恐難以生還,如今她還能坐在這兒,已經不容易了。只是沒了孩子,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看著平坦了的肚子,心如刀割。

眼前浮現出那已經成了形的小皇子,萱娘、魚鳳不禁心痛如絞,天家之事風雲詭譎,享受著人間富貴,也受著無盡的淒苦。

「你們都過來。」蕊儀不敢再想,讓她們坐到身邊,「你們兩個是我的左右手,為今之計,麗春台要讓你們操心些日子了。我身子不好,皇上也沒來,免不了人心浮動,你們要多安慰大家。」

「奴婢曉得。」二人點頭道。萱娘看了魚鳳一眼,魚鳳面有難色,向她搖了搖頭。

「出什麼事了?」蕊儀撐著又坐起了一些。

「是福兒,貴妃讓她去儀鸞殿伺候。」魚鳳沒有辦法,只能說了,不過沒有提起福兒趾高氣昂的樣子。

「她要去就去吧,要是滿月有個三長兩短的,日後我會讓貴妃親手除了她。」蕊儀冷冷一笑,寒光從水霧中泛出,「貴妃可來過?」

「看看就走了。」魚鳳面有難色,吱吱唔唔了幾聲才道,「賢妃還在外殿,里里外外都是她在差遣。」

「我如今還是淑妃,她也配。」蕊儀冷笑著嘆了一聲,「萱娘,你到賢妃跟前听差,一有風吹草動就來告訴我。」

萱娘應聲而去,魚鳳往里面蹭了蹭,低聲道,「娘娘,大人已經平安出城了,娘娘不必擔心。」

不覺松了口氣,蕊儀有那麼一刻凝眉,「皇上是如何向百官解釋的?那些兵士,總是都看見了的。」

「說出來都沒人相信,只是說話的是皇上,怕被遷怒,都不敢多問罷了。」魚鳳把被子下暖爐的位子換了一下,讓蕊儀腳上暖一些,「說是宴上要用的歌舞,眾將士的劍舞。」

「算了,總比兄弟相殘要好。」蕊儀盤算著,沒有將這層紙戳穿,日後再想故技重施就要難上許多,也算圓了她當初所想,稍微有了幾分安慰,「只盼著他們不再有這一天。」

「娘娘還是先把身子養好吧。」魚鳳嘆道,雖然沒有影響日後生養,可若不悉心調理,難保沒有隱患。

蕊儀頷首,低著頭道,「小皇子沒有落地就沒了,應是沒有喪儀了。頭七的時候,就在麗春台里辦一辦吧。之後,就別再提他了。」魚鳳的眼淚立馬就要下來,蕊儀含淚笑著拉住她的手,「我們該想的是以後的小皇子、小公主,就算我不中用了,還有韓婕妤啊。」

「嗯。」魚鳳用力點頭,怕稍有遲疑就哭出來,她來洛陽前,李嗣源曾讓她兄長囑咐她,一定要讓蕊儀過得好,讓蕊儀安心做她的皇妃,可是卻落得這般田地。要是當時她跟在蕊儀身邊,也許還能憑著自己的身手扶蕊儀一把。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蕊儀看著她,手指緊了緊,不知該不該把心中之事托付。半晌,咬了咬牙,只能如此了,「你家里在魏州根基不淺,你想法子幫我查一個人,不要告訴任何人,也包括你真正的主子。」

「娘娘請吩咐。」魚鳳湊近了些。

「林康,也許他已經不在世上了。」蕊儀沉吟著,如果她夢見的,就是她曾經忘記的,那林康可能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她不自覺地撫上頸後的胎記,如果不錯,她真正的名字叫林子良,而她還有一個叫做林子從的姐姐。

她被蕊寧所救,因緣際會成了韓家的人,那她的親姐姐呢?可還如她一般活在世上?如果這都是真的,她會去找她的仇人,會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報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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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貞觀殿不如往日燈火通明,只在案上掌了燈,李存勖伏在案上,一身的酒氣。蕊瑤不理會趙喜義的勸阻,硬闖了進來,看到李存勖憔悴如斯,忽然泄了渾身的力氣。

她上前去,輕輕坐下,輕推了推他,「皇上,皇上不能這樣,姐姐見了,會更傷心的。」

「蕊儀醒了?」李存勖猛地坐起身,想站起來,又頹然坐下,「她一定不想見到朕。」

(蕊儀的身世請看上一張夢魘,大家可以猜了……猜中的帖子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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