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問過二公子了?」臉紅到了耳根子上,蘊溪熬到這年紀,沖著韓靖遠她豁出去了,也不要什麼臉面了。
「問過了。」蕊瑤諱莫如深地道,眉眼彎彎地看著她,「你回去且先不必爭辯,一切只說听憑皇後做主。本宮自會去與皇上說,皇上應了,皇後想不答應也不成。」
「但憑二位娘娘做主。」蘊溪恭敬地蹲身行禮,在蕊瑤就要上輦時低聲道,「二位娘娘若有要差遣的,奴婢願盡綿薄之力。」
一行人到了貞觀殿,順喜從內殿里出來,看著蕊瑤縮了縮脖子,腳下一轉想溜,被棋書抓住了。棋芳笑了笑,塞了十兩銀子的小錠子,「公公何必走得這麼急,皇上可在里頭?昭媛娘娘來看皇上了。」
「皇上正在批閱奏折,不想讓人打擾,還是先請娘娘回去吧。」順喜婉轉地想把他們勸走,總不能讓他說,一會兒要去麗春台吧。
「皇上辛勞,正是需要娘娘服侍的時候。」棋芳笑得甜甜的,輕輕拉住他的袖管,趁這個當口蕊瑤已經奪路進去了,「公公就當沒看見咱們,皇上寵愛昭媛,是不會責罰公公的。」
「你這個……」順喜捶胸頓足地嘆了一聲,去書房里找趙喜義去了。
內殿里,李存勖剛剛換好了常服,小太監低著頭還沒退出去,他听見腳步聲以為是順喜去而復返,抬頭笑道,「讓你去知會貴妃一聲,就留在麗春台等著,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蕊瑤一聲問候哽在了喉中,面上一顫,站定了才笑道,「皇上只想著姐姐,都忘了臣妾了。」
李存勖詫異地看向她,多日不見,乍一見了心里暖了一下,可一想到她在那事中所為,立刻把持住了,「日頭這麼毒,也不見外面通報一聲,怎麼不聲不響地就來了?」
「臣妾剛從瑤光殿來,也是一時起興,正好有件事想讓皇上代為做主。」蕊瑤微微一笑,忍了又忍,暗暗長長地吸了口氣,「皇上要去姐姐那兒,不妨听臣妾說了這件喜事再說。皇上听了,臣妾保準不攔著皇上。」
「喜從何來?」此事也許又牽扯了梓嬌,李存勖有些不悅,對她所言並不期待。
蕊瑤拉著他坐下,把蘊溪與韓靖烈結親一事說了,又笑道,「皇後想是怕落下一個勾結外臣的名聲,不敢答應。其實臣妾的三哥一直是個閑散的,也算不得外臣,皇後大可不必有此顧慮。只是,若皇上能開導幾句,也就歡喜了。」
「韓靖烈娶蘊溪?你姐姐可知道?」李存勖盤算了一下,若是韓靖遠,他還要再思量一下。可若是韓靖烈,非但無妨,成了確是一樁喜事。
「姐姐也是要給蘊溪姑娘說親的,蘊溪姑娘不僅是皇後的近身侍女,也是曹侯府出來的人,是服侍過老王妃的,沒有個好歸宿,實在說不過去。臣妾的三哥不才,若說建功立業實在不敢,但一輩子對蘊溪好,卻是容易。三哥仰慕蘊溪姑娘多時,就只盼著皇上玉成。」蕊瑤徐徐勸道。
「好,蕊瑤,你們姐妹深得朕心。朕便為他們賜婚,就按你說的,蘊溪做一房外室,不必回韓家立規矩。」李存勖應了此事,看看邊上的沙漏,時候不早了,「你這就去向皇後傳個話,讓她給蘊溪準備嫁妝。」
李存勖起身便要走,蕊瑤愣住了,說了這會子話,還以為他會去她的飲羽殿,當下那股怨氣又起來了,「皇上一心只想著姐姐,都把臣妾給忘了。倘若如此,當初何苦納臣妾為妃。臣妾入宮以來,別的不敢夸耀,但服侍皇上極是盡心,也只封了昭媛,竟連伊氏都不如。如此臣妾也不曾與皇上吵鬧,可皇上如今是要徹底把臣妾忘了。」
李存勖心里還想著李嗣源的行程,听了只覺厭煩,他微微揮了揮手,「你回飲羽殿去,朕隔日再去看你。」
「皇上一心一意想著姐姐,可她心里又怎會只有一個你?」蕊瑤一急,心中藏了很久的話月兌口而出。她自己也呆住了,她怎麼把如此要人性命的話說出來了?
「你說什麼?」五指陷入了她的手臂,李存勖目中陰冷,「你說的可是李嗣源?不可有半句虛言。」
「不是不是……」蕊瑤口齒不利索起來,一想說不是,不就是說還有別人,于是越說越亂,「臣妾一時氣不過皇上只寵愛姐姐一人,胡言亂語安,還望皇上恕罪。」
李存勖松開了她,繼續追問道,「你只管說,今日之事朕不會對任何人提起。是李嗣源居心不正,還是蕊儀她……」
「皇上也是知道他們從前的,要說尋常以待,實是不能。可是臣妾也不覺得他們有什麼越矩之舉,也許就是平日在宮中遇見,說上幾句話,旁的也無。皇上別揪著臣妾一時錯言,臣妾不是那意思。」蕊瑤急急分辯,可是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一直這麼想,她越說越亂,有些意思說亂了,也不去解釋。
他們在宮中見過,只是都在明面上,李存勖輕輕頷首,「嗯」了一聲不再追究,但心中疑慮未去。他笑了笑,仍有些僵硬,「听說你新掘出壇好酒,朕就與你去嘗嘗。」
「的確是好酒,臣妾日日都為皇上溫著呢。」蕊瑤眼楮一亮,更是管不了旁的,羞紅了臉。她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也許算不得傷了姐妹情誼,何況他本來就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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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五日蘊溪的婚事就傳遍了整個洛陽宮,皇後身邊的宮女出嫁,又是頭一個,少不得要熱鬧一些。梓嬌縱使不願,也少不得要裝上一裝。若說對此事忐忑不安的倒是蕊儀了,直到昨夜她才得知消息,這好像是故意瞞著她一般。
韓靖烈納蘊溪為外室,一介宮女嫁入功勛之家,還不用與正室屈膝,听著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以蘊溪的心志,真能甘願做外室?還是韓靖烈這般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那日說欲與蘊溪說親,蕊儀尚未定下人選,想是蕊瑤听到了風聲,打起了主意。蕊儀嘆了一聲,姐妹離心之始,也是禍事將起之時。往日蕊瑤也不是沒鬧過,可這一回不同,她隱隱覺得有事要發生。
「娘娘,不好了,蘊溪抵死不肯接旨,披頭散發的一路鬧了出來,就快到咱們這兒了。」魚鳳提著裙角跑進來,氣喘吁吁地站在蕊儀面前,「昭媛娘娘做的這樁媒,準是拿了娘娘當幌子。」
「出去看看。」蕊儀立即起身,只要是個齊整的給了韓靖烈都覺得可惜,她也不是冷血無情之人。
出得前廳,已听得桃林那邊傳來蘊溪的哭喊聲,蕊儀讓人放了她進來,她被門檻絆了一下,摔在殿中,「明明說了二公子,如今卻是三公子,娘娘為何騙我?」
「扶她起來。」蕊儀在一旁坐下,只留下魚鳳,「本宮何時對你說過?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韓昭媛對你說的?」
早說兩宮面上和睦,實則總有暗斗,原來傳言不假。蘊溪愣住了,打了個寒顫,「是昭媛不錯,難道昭媛並非替娘娘傳話?」
「你要給本宮三哥做外室,本宮昨日方知。」蕊儀鄭重地道,給她看了座,「本宮知你不想嫁,就是本宮也不想讓你嫁與他。別說三哥,就是二哥,雖說性情溫和,也與你並不相適。韓家水深,各位親族長輩都不是好相與的,你無家世倚仗,嫁了也過不上舒心日子。」
「奴婢哪里不知道這個道理,可奴婢一心仰慕二公子,就是受再多委屈也甘願。可若是三公子,奴婢也不怕娘娘怪罪,奴婢就是削了頭發或是入了道觀,也斷斷不肯。」蘊溪哪里顧得上這些,韓靖烈尋花問柳早被傳為笑柄,听說有一房妾室勸他,反被他賣到了煙花之地,就是韓元也勸不動這個兒子。真若跟了這樣的日,怕也只是風光幾年,最終仍要落個淒涼下場。
蘊溪說的情真意切,蕊儀尋思了一下,想幫她一回,「本宮雖不喜這樁婚事,可事已至此,你不嫁,便是抗旨。本宮可為你求情,可不敢說皇上答應與否,你可想好了?」
蘊溪一咬牙,定定地道,「奴婢身邊的姐妹早就沒了性命,尸骨都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奴婢能活到今日已是值了。若是皇上不肯開恩,奴婢一死便是了。」所嫁非人,一樣是把自己送進了棺材,說不準還落下污穢的名聲。
「本宮且試試。」蕊儀頷首感嘆道,「你先回瑤光殿去,只管把你的心意告訴皇後,皇後本不想讓你嫁人,自然不會太為難你。再有本宮去為你說情,總能拖上些一兩日,就看這當中能否有轉機了。」
「奴婢謝娘娘。」蘊溪端端正正地磕了個頭,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速去把韓靖遠找來,我要尋個萬全之策。」蕊儀吩咐魚鳳,萱娘的事還沒了解,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又沒有蕊瑤幫襯,不知還能不能善了。
(過年總來不及更新,大家原諒,因為本月無法日日更新,所以實際的完結應該是在月底,長度上說算月中,謝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