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冰兒已經記不清自己和猴王,一個躺在竹筏上,一個扶著筏沿,如此這般的在海里待了幾日?袋子里的干糧和淡水差不多快要耗盡了,不過,應該是沒有超出十日的,因為,土地公印在她眉心間的那點仙氣依舊存在,只是,白色的印痕疏淡了許多。
猴王心里很是焦急,隨著時間的蹉跎,它們依舊在茫茫大海中漂泊,始終看不到岸。
它眉心一直沒有舒展過,可惜,這幾日,太陽一直未曾露面,無法分辨東西南北。
天空始終陰霾一片,暗藍的海面,暗濤洶涌。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和危機感。
「臭猴子,你看那是什麼?」妍冰兒指著灰暗天空中一個紅色的小點,眯著眼好奇問道。
猴王順著妍冰兒手指的方向也昂著頭望了去,原本就愁眉不展的臉上,更是大驚失色。
「不好,那是火鷲!快趴下把眼楮閉上!」它急急道,語氣一改素來的不羈,全是驚惶,還夾雜著一種不可言喻的顫抖和恐懼。
見妍冰兒依舊不明就里的瞪著灰暗天幕中那個愈來愈清晰的紅點,猴王忙地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按住一臉茫然的妍冰兒。
她的頭被猴王按著伏在了竹筏的邊沿上,緊緊貼著面下冰涼的竹子,有絲絲海水溢進了她的口鼻,苦澀的咸。
「火鷲是什麼?」她吐出了口中的海水,咳嗽了兩聲,側著臉低低追問道。
能讓天生驕傲的猴王如此懼怕的東西,到底有什麼獨特之處?妍冰兒好奇心不減反增。
「臭丫頭,你怎麼這麼嗦?火鷲就是火鷲,鳥族里最凶殘的一種!」猴王有些惱怒的拍了下她試圖昂起的好奇腦袋,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壓低嗓音道。
「為什麼不能把眼睜開?」她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盤問到底。
猴王眼楮警惕的盯著天幕中那個越來越清晰的紅點,從唇齒間擠出幾個清晰的字眼︰「火鷲喜食眼、珠!」
「啊?」妍冰兒訝異的睜大雙眸,只覺眼楮處一陣隱隱澀痛。
「不好!它好像發現了我們!」妍冰兒正在為自己眼楮假性疼痛的瞬間,竹筏一側的猴王突然驚叫出聲,隨即,不待妍冰兒反應過來,一把拽住她的肩膀,便要將她拉入水中。
「嘎……」一聲尖利嘶鳴劃破蒼穹,隨著一陣凜冽疾風,天空中似乎一個燃燒著的火球從天而降,徑直朝著妍冰兒撲了來。
火紅的巨翅掠過海面,仿若烈焰撞擊了寒冰,冰與火來了一次狠狠交融,抵死纏綿。翅膀所到之處,海面皆一片火光滔天。
妍冰兒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驚奇一幕所震撼,呆若木雞的注視著海面那條疾馳而來的火線,還有那隱在烈焰中的一雙劣氣沉沉的犀利鷹目!
「還看!」耳畔又傳來猴王驚恐的一聲疾呼,妍冰兒終于驚愕的回過神來,忙地將身子盡可能的藏于水下。
可是,一切都已來不及了,那團燃燒著的火已經凌駕于他們的頭頂上空,火中探出的一對赤紅利爪早已搶先觸到了妍冰兒的頭頂。
只一剎那,妍冰兒只覺頭皮處,像是懸著一塊燒紅的火炭,灼熱難耐。
完了,完了,雖說這副身軀原本不屬于自己,但若真被火鷲吞食了宿主的這雙盈盈美目,那該如何是好?
借用了別人的身體,卻不能愛護有加,妍冰兒覺得自己很慚愧很無顏!
「嘩!」一聲水響破空而來,隨即,攬在妍冰兒腰側的那雙大手消失不見,而妍冰兒頭頂的灼熱也隨即隱去。
奇了怪了!她愕然抬頭,卻見那火鷲早已飛遠,它赤紅的利爪間,纏著一只大猴子!
妍冰兒不知自己為何想到了「纏」這個字眼,而不是「鉗」或者「拎」之流?因為她清清楚楚的目睹了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火鷲似乎目標不在爪下的猴王,巨翅撲扇間,飛翔更是肆意妄為,試圖將爪下那不依不饒的猴子甩開。
高空中那一鷲一猴,與其說是凶殘的火鷲抓住了猴王,倒不如說是頑劣的猴王賴上了火鷲,
妍冰兒扶住身側搖搖晃晃的竹筏,這才勉強使自己的身軀不被動蕩的海水淹沒,目光觸及處,是火鷲怒飛沖天的嘶鳴,還有它爪下那束遠投過來的溫柔眼神。
那束眼神,只屬于猴王!
該死,它又是那般的充滿內涵,包羅萬象,叫妍冰兒一顆心咚咚的跳個沒停。
帶著一絲欣慰,一份愧疚,更多的,竟是決絕的凜然!
決絕?
妍冰兒慌了。
「臭猴子,你在做什麼?快跳下來啊!」她昂著頭,朝著高空中的猴王喊去,一聲聲,悲痛至極。
妍冰兒又驚又氣,又急又憂,朝著高空中繼續糾纏的一鷲一猴,聲嘶力竭道︰「臭猴子,你以為這樣舍了自己就能救我嗎?你是在犯傻你知道嗎?」。
猴王詫異的望向身下湛藍水波中氣急敗壞的妍冰兒,軒眉緊擰,眼底閃過一絲悲傷和不舍,它深吸了一口氣,散盡了眸中復雜的情愫,扭過臉,頸脖處青筋暴突,朝著下面的妍冰兒啞聲吼道︰「臭丫頭,你就成全我一次好吧?趕緊劃著竹筏離開!不要回頭看,我不要你看到這些!走,快走!」
言畢,猴王再次扭過臉來,眸中一黯,蕭殺之氣頓起,充血的雙眸鎖定上方的火鷲。它那雙力道驚人的長臂緊緊抱著火鷲的那對利爪,較之先前更是牢不可破!
手腕迅速一攀,手掌已觸上火鷲腳踝處那處噴著赤焰的骨節。滾燙的觸覺直襲骨髓,隨即鼻息間便鑽進了一股皮肉的焦糊味。
猴王眉眼一緊,臉部肌肉繃緊,顧不上已然燙焦的掌心,指間趁勢用力一擰,隨著「 嚓」一聲脆響,火鷲腳踝骨節處破空噴出的一股鮮血,洋洋灑灑落在了湛藍的海面。
火鷲被激怒,勾了那長長的火啄,刺向猴王,宛如一捧捧暴雨梨花針扎在猴王的周身。
空中傳來猴王嗷嗷的低吼,它扭曲的面孔落入妍冰兒的視線,妍冰兒一張臉煞白無色,緊咬著的薄唇溢出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