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公主，這是，連本宮的見證也不屑？」
姬皇後萬萬沒有想到我會拒絕與閔湘湘結為姐妹，轉過頭冷冷的看著我，眼楮里已經帶上了不滿。
「哪里，皇後娘娘的愛重，是謹德的榮幸。」我連忙擺手，「謹德對寶媛郡主絕無半點不敬之意，只是覺得郡主這樣的女子，與共事一夫的女子互稱姐妹，委實是委屈了。」
「是嘛」姬皇後笑意更深，「那你認為，應該如何？」
「郡主豪氣雲天，謹德不才，但也仰慕久矣。不如今日，就請皇後娘娘做個見證，互為知己。」我看著閔湘湘，眼楮里盛滿了真誠，「妻妾之間互稱姐妹再自然不過，但是謹德仰慕郡主高義，願誠心相交。」
閔湘湘和皇後都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都有些失措，相互對視了一眼。
我在她們對視的時候伸手從頭上摘下一枚發簪，繼續說，「我們大株的規矩，知己相交互贈信物，互稱表字，不知在北朔，是不是如此？」
「這……」閔湘湘看了我一會，眼楮里都是審視的神情。但是我非常坦然，沒有絲毫的躲閃。良久，她像下定決心似的對我一笑，「這規矩，倒是南北之間都沒有什麼不同。」
「這支簪子雖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是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我微笑著將簪子插入閔湘湘的發鬢，在她回應之前搶先說，「親熟之人都叫我謹德，以後你也可以如此稱呼我，」我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湘湘。」
閔湘湘面色一凜，但是我是她先同意和我相交的，我的行為一點都不失禮，她也不好說其他，只能僵硬的笑了笑，隨手拔下一枚銀色的發簪遞給我，「那麼從今往後，你我就是知己咯，謹德。」
「當然，有皇後娘娘在此見證，謹德絕對盡心相待，湘湘。」我點頭，笑意融融。
妻妾之間，互稱姐妹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是我也是在宮里長大的，這里面的文章我又豈能不知？姐姐或者妹妹，看起來不過是一個稱呼上的差別，但也是身份上的天地之別。「姐姐」的身份勢必要比「妹妹」高，這和年齡沒有關系。所以即便中宮皇後是宮里年齡最小的人，其他妃嬪也必須稱呼她為「姐姐」；如果是妾，即便比正妻大十歲，也只能自稱「妹妹」。
我是長公主，又有咸樂帝御賜的封號和儀仗，比起閔湘湘只好不差。我無意與任何人爭奪聞人成倓的寵愛，但是事關大株尊嚴，我不容自己的名位在閔湘湘之下。姬皇後讓我和閔湘湘結為姐妹，意思很明顯，就是要讓比我大一歲的閔湘湘可以名正言順的當我的「姐姐」，那麼我也就只好見招拆招，反正咸樂帝的聖旨上可是寫明了讓我和閔湘湘平起平坐，那麼既然她不甘心，我就想辦法讓她啞口無言
姬皇後好像是真的很喜歡閔湘湘，自從我和閔湘湘互贈了信物之後就不再理睬我，雖然讓我坐在她身邊卻一直都在和閔湘湘閑話家常，弄得我有些不自在。
姬皇後應該也算是女中豪杰了，當皇後這麼多年也肯定是有些手腕的人物，怎麼會因為不喜歡我而公然讓我難堪？
我不由得看向聞人成倓，可是他依舊低著頭喝茶，一點過來給我解圍的意思也沒有。我不由的嘆氣，只能默默的坐著，什麼也不說，扮演好一個謹慎小心，心不在焉的公主。
姬皇後和閔湘湘說了好久，直到將近午飯時候，姬皇後才驚叫起來，「哎呀這都什麼時候了？是不是晚了？」
「回稟皇後娘娘，」聞人成倓終于坐起來了，恭敬的一揖，「時近晌午。」
「看看，本宮真是年紀大記性不好了」姬皇後一拍腦袋，一臉的懊悔，「本宮太久沒有見過湘湘了，一時間有說不完的話，竟然忘記了時間。這都已經這麼晚了，你們還沒有去見過靜妹妹呢」
「皇後娘娘不必焦慮。」聞人成倓微微一笑，「母妃向來寬厚與世無爭，知道皇後娘娘與湘湘親厚，會體諒的。」
「哎呀，那也不合適啊」姬皇後明明就是故意的拖延時間，但是還是擺出一副很歉疚的樣子，「靜妹妹才是今天最應該喝媳婦茶的人，怎能誤了？湘湘啊，你還是跟著老四一起去清靈殿看一看吧。」姬皇後拉著閔湘湘的手，竟然在轉瞬之間就露出了一副悲切的樣子，「湘湘你如今已經為人婦，再也不像之前那樣隨時可以入宮陪本宮了，真是想再和你多呆一會……」
「姨母……」閔湘湘拉著皇後的手，也是說不出的不舍之情，「以後不能常來見姨母了，湘湘會想念您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眼前這一幕怎麼看都不像是真的，但是……好像誰也不能說是假的。可是，姬皇後和閔湘湘這……唱的是哪一出呢？
「姨母，湘湘想……多陪您一會……」閔湘湘竟然已經紅了眼楮，「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本宮也想……可是……」姬皇後一臉的無奈，「你怎麼說也要去一趟清靈殿……才合規矩……」
「四哥」閔湘湘松開了姬皇後，跑到聞人成倓身邊，拉住他的袖子，「四哥，你就讓我多陪姨母一會吧我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宮……」
我不禁咬咬嘴唇，覺得自己的處境無比的尷尬。事實上，我巴不得有個地縫能讓我鑽進去。
但是他們三個人入戲太深，基本上已經忽略了我的存在。
聞人成倓有些為難，但是閔湘湘鍥而不舍的撒嬌懇請，終于讓聞人成倓充滿寵溺的松了口，「既然如此，那……湘湘就在這里好生陪伴皇後娘娘吧。母妃那里……我自會解釋。」然後，他向我轉過來，「我陪公主去清靈殿，應該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我本能的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但是我真的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趕緊點頭應允。
姬皇後似乎還有些不合適，聞人成倓溫言相慰了很久，一再保證靜妃不會因此心存芥蒂，才勉強應允讓閔湘湘留在瑞澤宮用午膳，而讓我和聞人成倓去清靈殿給靜妃奉茶。
我著實敬佩這三個人的敬業程度，即便是觀眾只有我和幾個奴才，也要一絲不苟的把戲演得完美無暇，任是誰都挑不出一絲不妥。
我突然之間覺得，這北朔皇宮，比我預想的要復雜很多。不知怎麼的，我又想起了鐘瑩玉……
唉看看人家北朔的皇後是多麼的有手腕，即便是再想要將我和我聞人成倓支走，單獨和閔湘湘說話，也要費上這許多的心思，反倒讓聞人成倓來懇求她留下閔湘湘，還要找上我這麼一個毫不涉及他們以往恩怨的別國公主做見證，真是……
可是大株的皇後鐘瑩玉，連幾個小小的尚宮都不能擺平……
我不由得有些感慨，後宮尚且如此，倘若南北果真正面沖突起來，大株又有幾分勝算？
跟在聞人成倓身後，我一臉心事的離開了瑞澤宮，深感今後的路，不會好走。
「看來你真是個不省油的燈。」我們走到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聞人成倓突然轉過頭來看著我，「姐姐或者是妹妹有那麼重要嗎？為什麼要出頭？」
「不重要，」我淡淡的搖頭，「無論是姐姐還是妹妹，嫁的人不是我想的，什麼位分都無所謂，我也不屑于去爭。但是……」我加重了語氣，「我是大株的公主，不能屈于人下」
「你便是讓她如願又能如何？」聞人成倓皺眉，「你並不會因此有任何的損失，但是剛剛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足以讓皇後對你另眼相看。你本來就身份敏感，多一份注視就多一份危險。」
「您不用擔心，就算是有人真的發現了什麼我也不會把您給供出來的。」我對著聞人成倓故作諂媚，「您想要您的心上人安穩無恙我自然會保全她不讓她受委屈，但是您也不能這麼不講理不是？我可是代表大株的，您再怎麼寵愛寶媛郡主那是您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懶得理。但是這真到了關乎尊嚴地位的地方，我也不能輕易讓步不是？」
聞人成倓沒有再說話，而是深深的注視我，看不出是什麼情緒。我把頭偏向一側，避免了和他的對峙，「寧王殿下就這麼放任皇後和閔湘湘密謀，倒是真讓我驚訝呢」
「有什麼好驚訝的，」聞人成倓笑了，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手，「她們要說的事情無非就是那些，我不用听也知道內容。」
「看來您真是隱忍的爐火純青，就連自己的母妃的尊嚴也可以搭進去，」我言語溫和但是充滿了諷刺，「寶媛郡主不去奉茶，于情于理都是極不合適的，可是您倒是不甚在意您母妃是不是有面子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娶了媳婦忘了娘？」
「我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原來明兒是如此的牙尖嘴利？」聞人成倓本來是拉著我想要往前走的，但是听到我的話就停下了，轉過頭笑嘻嘻的看著我，「我的母親早就去世了，明兒不會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