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美人一臉正色,眉宇間竟驟然多了幾分戾氣,「說笑話也不行,說真的更不行。」
這人難得強勢的凌駕眾生。
姐也被這小樣兒的變臉雷的微微吃驚,笑著掩飾虛心並小聲發表感慨,「俗話說得好,龍游淺水也到底是龍,就算抽了粉兒也不可能龍氣盡失……」
小蹄子只听到了個別字,就斷章取義,輕哼著說道,「是啊,就算你甩了我還有個趙子龍等待處理呢,恐怕你笑傲江湖的計劃這輩子都沒法兒順利實現了。」
只提到個龍字,這小樣兒的立馬就能扯到雲美男身上,明擺著是要給我添堵。
氣則氣哉,竟沒心力跟他計較,反倒試圖平心靜氣地暢談未來,「別光說我,也說說你自己。要是有一天我倆當真要分開,你和你老婆預備怎麼雙宿雙棲?」
影美人眯眼看我,目光中閃耀著冰焰,「莫非臻茗有什麼上佳提議?」
笑,「提議不敢當,大概的版本倒也知道一些,無非就是攜手游歷遍走祖國的大好河山,找塊良田男耕女織創世外桃源,沖去塞外養群牛羊賞沉雲落日,或是大隱隱于市跑回天子腳下笑看風雲變幻。」
他也笑,笑中卻多了一些不知名的意味,「要是讓你選,你會選哪個?」
笑出聲,「哪個也不選。姐姐有任務在身,這縱情山水,放浪形骸的事兒間或做一做就當修身養性,小賭怡情,大目標還是要跟著在這亂世里浮沉,完成‘我主’交代的任務。」
影美人也笑出聲,「你口口聲聲‘我主’,‘我主’,還要為他亂世沉浮,就不怕熬到最後盡失人心,陪在你身邊的就剩下你的主?」
這話說的姐沒來由的心驚膽寒,只因西門垏那廝的確是臭屁的不一般,就沖他美的人神公憤,能的三界共賞的德行,也夠格被各類人士爭搶著雅俗共賞,收監收房。要「我主」陪著我這顆沒心兒的爛菜「只羨鴛鴦不羨仙」,絕對是任重啊任重,道遠哈道遠。
眼看著影美人把視線從我臉上轉移開來,我覺得在禮貌上有必要禮尚往來地問一句,「你呢?你會挑哪個結局?」
小樣兒的雖不看我,但笑的甚是展顏,「當然是最末那項。要是有一天當真要分開,我就在京城置宅做閑人,與所愛之人長相廝守,笑天下熙攘。」
突然覺得情節跳到了最後一章,懸念盡失,話題沉重,害得姐說出來的話也盡顯滄桑,「但願你我皆得償所願,各取所需。」
小蹄子低頭朝我眨眨眼楮,篤篤發言,「總有一天……」
我很疑惑,「總有一天?能怎麼樣?」
他似乎也不太清明,「誰知道呢?總有一天,我們都老了,興許能兒孫繞膝,得享天倫。」
我實際想說的是,孩子,你想遠了,自己未成年呢就盼著兒孫繞膝,得享天倫?做夢要注意進度,妄想要留心節奏,自我滿足也得一步一步。
我實際不能說的是,就我這樣的還能給別人當娘當女乃?摧殘花朵可是千古大罪,姐還想正式去見「主」的時候別被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兒呢。
我實際說的是,「我也盼著那一天……」
「你也盼著那一天?上次我跟你提起的時候,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過死也不生嗎?」。
姑女乃女乃現在也這麼強調,不過是學乖了不敢明著強調引發爭端而已。
嘻嘻哈哈地打馬虎眼,「將來的事兒誰能說得準呢,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走一步算一步吧。」
影美人冷笑,「好一句‘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你到底是不想生,還是不想跟我生?」
這還沒完沒了了!
反正這輩子搞出個孩子的可能性甚低,不如隨手賭咒發誓讓這混蛋球兒閉嘴,「要不生就不生,要生就只跟你生。這下你滿意了沒有?」
小蹄子听到這兒才喜笑顏開,我卻高興不起來。
「此話當真?」
「比李時珍還是真。」
「要是你做不到怎麼辦?」
該天殺的明擺著就是要把我堵進死胡同。凡事都有個萬一,姑女乃女乃要真有一天被迫失身不幸中獎,還得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耍滑了胎才遂他心願?
「你想怎麼辦?你是要把我往瘋里逼還是往死里送?」
他笑的蒼涼,「我是不能把你怎麼樣,你要跟別人生,我也去和別人生,你生一個我生一個。」
這是要玩兒惡性競爭啊!
都說女人小心眼兒,誰知男人小心眼兒起來比女人還恐怖。
「說的不錯,你不是還有個老婆二十四小時地時刻準備著幫你臥槽生蛋呢嗎?」。
小樣兒的聞言變了臉色,輕聲斥道,「你胡說八道。」
「事實勝于雄辯,要是有一天你老婆肚子無端端大起來,你可別死不認賬誣賴她背夫偷漢才搞出的種。」
影美人氣急,摟著我一個高難度高角度高速度的凌空俯沖,比飛行員刷特技還要驚險,「這張嘴越來越沒遮攔了,今天我非要收拾你不可。」
姐終于明白自己飛車和坐別人的飛車是多麼不同的兩種體驗。命不在手,啥也沒有,極力掩飾著做平靜狀,「快趕路吧,別光顧著雜耍了。」
「趕路?都到終點了你還想趕到哪里去?」
什麼??
瞪大眼楮表示對他的話不予置信,「你說到地兒了?不可能啊,這麼點兒時間就跑了這麼遠的路,你當自己是破音747呢?」
小蹄子看都不看我,只顧著把安全降落包裝成緊急迫降的樣子嚇唬人,直到他兩腳著地才盛氣凌人地對我發話,「不信自已瞧。」
呃!
船隊!
果真是孫家大本營,恐怕自從那日變故之後,水軍就跑回船上駐扎。戰地條件艱苦,幾個主船卻也掛上了具有特殊意義的布幔。
一瞬間我竟被那及其簡陋的一抹白刺傷了眼,扯住影美人的袖子臨場退縮,「慢著……」
小蹄子善解人意地收了不合實際的鋒芒,默默抱著我停在孫策同學的艙門口等待進退指令。
里面聲音不小,略微嘈雜,惹得我的心也有些膽怯;江風拂面,透骨寒冷,死者已矣,卻叫未亡人情何以堪?
挺尸半晌,終于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走吧,直接進去。」
影美人似乎猶豫著想建議提前通傳,到最後卻還是沒有擰我的意思。
兩個人沖進帳的時候高調地驚嚇了滿滿一船的人。
說驚嚇絕不是夸張,前一秒還聚在軍情圖上的幾十雙眼楮,突然都齊刷刷地看向我們;上一刻還鬧鬧哄哄的氣氛陡然間就變得只聞浪聲。
客隨主便,主不動,客怎麼敢動?
真是各種尷尬。
尷尬中查看艙中活物配置︰居中小孽畜,旁邊三護法,外圍一群將。眾人在我們進門之後的一秒還叫嚷著部署,看架勢明顯就是在開頂級軍事會議。
大眼兒瞪小眼兒完畢,虐待狂終于開口說話,「你……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這個「逃」字……
我可不敢當。
姐現在這種情況頂多就算是個偷跑,我彼時確實是陷在劉表哥家里出不來,卻也是作為堂上客而非階下囚。景升兄對待我的手法說白了連監禁都稱不上,頂多算是個看管。
奈何此時此刻似乎不是咬文嚼字的時機,于是我決定忽略問話里的個別用詞,「影兒帶我出來的。」
以程普為首的各位爺听了我這句皆面面相覷地很有格調,韓當同學又犯了心直口快的毛病,「我們一天一夜沒合眼,為了設法營救天女你部署到現在……」
啥?
「你們以為我被劉表哥抓了?」
程普長嘆,「不是以為……荊州城中的細作稟報主公與你一死一殘,皆被劉景升攝進城去了。」
這話深究起來也不算是虛假信息,可惜夸張了些,「他們說我殘了?」
黃蓋插話,「據聞天女兩腿俱損,與廢人無異。」
三國人民從老百姓到偵察兵,偽造情報,以訛傳訛的能力皆非同一般。莫非這就是所謂的社會風氣?
苦笑,「我的腿是受了點兒‘皮外傷’,可絕沒達到‘與廢人無異’的地步,只是暫時性地行動不便,休息個把月養養就能復原。」
眾人探頭探腦地打量我腿上的包扎,小孽畜卻從頭到尾臭著一張臉盯我的臉,「你真沒殘?」
听這虐待狂的話音兒,似乎對「我沒殘」這個事實有無窮無盡的遺憾。
程普苦笑,「原本預備用俘將交換主公與天女,少主唯恐劉景升只顧勝敗不顧情義,才與我等商議做強攻部署。」
攻,攻,攻,還攻個鬼?
孫堅死,軍心亂,就算小孽畜有那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才干力挽狂瀾,鬧到最後也只會兩敗俱傷。文台兄本就不得善終,當真被這麼一折騰恐怕連入土為安都難。
自覺有必要苦口婆心地勸一勸,「事已至此,還是不要硬踫硬了。」
黃蓋道,「天女所言甚是。應尋一人入城講和,將黃祖去換主公尸首。罷兵和解,暫保安定。」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哥們兒自告奮勇站出來發言,「某與劉表有舊,願入城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