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踏上征途的時候還不知自己是怎麼被綁架出宮的。藥罐子見同車人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笑眯眯擺棋盤催我開局。
稀里糊涂調兵遣將,眨眼間就被那廝凌虐的東南西北也不知,小樣兒的得了便宜不賣乖,似乎覺擺布心不在焉的對手很不爽快,淡淡一笑如嘲似諷,「郡主任我予取予求,下士勝之不武。」
嗤笑一聲以告知本郡主回魂半竅,「就算我拼盡全力與郭老師對陣,也一樣任你予取予求,結果差不到哪里去。」
藥罐子輕輕丟了棋子,拿出下屬關心領導的經典表情問道,「郡主是因為同無影公子分別才郁郁不樂?」
Bingo
「也沒有郁郁不樂,只是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能料理完自己的私事,來徐州找我會和。」
「既然你已派人傳話給他,又何必勞心傷神杞人憂天,興許不出一日,他就動身前來也未可知。」
一句「未可知」用的好,小蹄子是否來找我,何時來找我,恐怕都是未知之數。
不出幾日趕路到徐州,備哥听說天使駕臨,召集領導班子成員集體到城門口兒迎接,好一派敲鑼打鼓的陣仗。姑女乃女乃作為大漢天子的全權代表,遭到了一群人熱情洋溢的接待。郭老師從頭到尾在旁偷笑著欣賞群魔亂舞,直到州府堂上才拿出聖旨宣讀。
備哥听說自己被冊封征東將軍宜城亭侯領徐州牧,鞋拔子臉笑成了一朵花兒。羽哥飛哥及一干謀士站在堂上高呼萬歲,氣氛相當喜悅。
宣旨畢,藥罐子擺正臉色打官腔,「君侯得此恩命,實曹將軍于帝前保薦之力也。」
這敗家仔倒時時刻刻不忘為他主公謀福利
備哥連聲道謝,還沒來得及張羅酒席款待欽差,郭老師就搶先一步要求與新任徐州牧密室座談。
不用說也知道其中有貓膩兒,眼看著備哥屏退眾人我卻硬是賴著不走,藥罐子笑著容忍我的強留,顧自遞送一封私書與備哥。
皺著眉頭上前質問,「彼時我問郭老師這其中有什麼陰謀,你指天誓日說沒有,現如今又從哪變出這麼一封密信?」
病秧子橫遭批判卻一臉泰然,明眸閃亮看著我柔聲訴求,「請郡主稍安勿躁,待君侯決策。」
沖上前一把搶過備哥手里的信,嘟囔著發問「什麼決策」。
拿著天書研究了半天才稍微看出點兒眉目,原來是老曹私信給備哥讓他殺呂布。
還未等我問清前因後果,備哥便同郭老師陪笑道,「請先生到館驛暫歇,此事尚容計議。」
藥罐子笑著對備哥拱手告辭,隨即便頭也不回往外走。好奇心驅使下一路跟著沖出門,不顧備哥在後頭哭爹喊娘叫我「站住」。
兩廂沉默走出五百步,終于忍不住拉住那廝要求解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曹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備哥去料理小白臉兒?」
倒霉孩紙對我任性的外號稱呼哭笑不得,消化半晌才整理心情答話,「令兄屯兵徐州,自領州事;呂布兵敗投之,居于小沛︰若二人同心引兵來犯,必為主公心月復之患。」
瞠目結舌恍然大悟,「所以……所以老曹那該死的就使陰耍詐?這計謀該不會是郭老師為他出的吧?」
藥罐子搖頭輕笑,「此乃荀先生二虎競食之計。使主公奏請詔命實授令兄為徐州牧,暗下密與其一書教殺呂布。事成劉公無猛士為輔,亦漸可圖;事不成則呂布必殺君侯。」
「這……這也太毒了」
「陰謀盤算本就是這般,若是下士獻策,也定會與荀先生所諫如出一轍。」
「你們這群謀士這可怕」
小樣兒的對我的評價一笑了之,稍作停頓沉聲訴道,「請郡主勸劉君早作打算,下士先告退了。」
目送這倒霉孩紙走出五十米才覺出蹊蹺,快步攔截他高聲問道,「各為其主,郭老師本不該把實情都告訴我,你又為什麼……」
眼前人舉重若輕笑著打斷我的話,「令兄並非無謀之輩,見信之際就該猜出主公用計。既然如此,下士也沒有遮掩的必要。」
將信將疑接受他的解釋,渾渾噩噩逛回議事廳。備哥三人正團團圍坐開緊急辦公會,見到我來都大小飛眼兒輪番瞪我。
鬼鬼祟祟為自己找了個一席之地試圖旁听,眾人不再理我,接茬兒論戰。飛哥興許才喝了幾杯小酒兒,滿臉都洋溢著青春的紅潤,剛巧借個話題高聲鳴叫。
「呂布本無義之人,殺之何礙」
說得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備哥耷拉眼角長嘆道,「他勢窮而來投我,我若殺之,亦是不義。」
飛哥不依不饒,吵嚷「好人難做」備哥卻誓死不從。來回來去吵嚷了不知多久,終究沒決意對小白臉兒痛下殺手。
第二天,那遭瘟的猴兒自己送上門來道賀,備哥禮數周全教請入見。鳳仙兒兄剛一落座就緊著說客套話寒暄,我那會做人的哥哥卻不動聲色往來周旋。
一盞茶的功夫飛哥竟扯劍上廳要殺小白臉兒。備哥氣的差點兒沒當場發作癲癇,鬧到最後還得姑女乃女乃出手勸止。呂布同學平白受了攻擊一臉委屈,娘聲娘氣問話一句,「翼德何故只要殺我?」
飛哥隔著我針鋒相對地叫囂,「曹操道你是無義之人,教我哥哥殺你」
備哥聞言已然輕微抽搐,硬撐著身子將飛哥連聲喝退。老小子癱在座位上調整了半炷香的時間才恢復狀態,跟著便起身引鳳仙兒兄同入後堂實告前因,連帶將老曹所送密書交與他看。
小白臉兒看信畢,喪著臉哭哭啼啼,「此乃曹賊欲令我二人不和耳」
備哥見狀惶惶勸道,「兄勿憂,劉備誓不為此不義之事。」
遭瘟的東西得了承諾,再三拜謝。備哥順勢留客喝酒,直high到三更半夜才將人放回。
外人走,內人歡。難得兄妹四個坐在一起吃零食賞月,舊日時光仿佛重回眼前。氣氛才入佳境,飛哥就不解風情嚷嚷一句,「兄長何故不殺呂布?」
老小子明顯是憋悶已久才忍無可忍出聲發問。備哥吧嗒著吃咸的嘴,難得不加修飾陳述事實,「此曹孟德恐我與呂布同謀伐之,故用此計,使我兩人自相吞並,彼卻于中取利。奈何為所使乎?」
羽哥連連點頭稱是,飛哥卻不撞南牆不回頭發狂咆哮,「我只要殺此賊以絕後患」
備哥曰一句「此非大丈夫之所為也」,隨即拿眼瞧得我甚是心虛。
家長里短聊了一會兒,備哥終于拿話正題,「為兄要遣人回京送信,臻茗看選派誰人為妥?」
一句話把我徹底搞蒙,「信是我和郭老師送來的,哥哥要回信,自然還是由我們送回去。」
老小子若有所思地搖頭,「臻茗不易與哥哥們團聚幾日,不如多住些時候,我們還像從前一樣把酒言歡。」
疑惑著賊烏龜在暗地里打什麼主意,嘴上卻礙于兄妹情分不得不應承,「既然哥哥執意如此,唯有有勞郭老師自己回京去……」
話還沒說完又遭領導否決,「郭先生初來乍到,不如讓他在徐州歇息個把月。」
心說徐州城又不是什麼馳名中外的旅游勝地,藥罐子有事兒沒事兒在這兒歇息個什麼勁兒。
「況且臻茗已拜郭先生為師,留他在身邊也可隨時請教。」
這一句才是重點,早知道小樣兒的掐準了目標行動
心煩意亂敷衍著答話,「留與不留,還要看本尊的意思。待我去同他商量之後再做理論。」
凌晨時分,拖著極端疲憊的腳步來到病秧子下榻的館驛。小樣兒的身體不好兼患神經衰弱,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中能休息好就怪了。
踫運氣推門進房,藥罐子竟果真披著衣服半鑽在被窩里看書。一對微微皺緊的眉頭昭顯其睡眠不足,那麼長個人縮成一團的模樣竟有些可憐。
「郭老師又是一夜無眠?」
倒霉孩紙見有客到訪,硬是擠出個「見到你很高興」的禮節性微笑反問,「郡主因何至此?」
「我來看你休息的好不好?」
「還好。」
「都變兔子眼兒了還敢說好?」
小樣兒的換上一副疑似感激的笑容,沉聲道一句,「多謝郡主關心。」
話說的真誠,我卻從中品出一絲責怪的意味,愧疚之下唯有亡羊補牢地道歉,「都是我考慮不周,讓郭老師住到條件這麼差的地方。明天你就跟我回州牧府去住,住多久都沒關系。」
「如此太勞煩了,不如我們盡早啟程回京,也免去許多麻煩。」
一語畢,我卻只能發愣不接話。藥罐子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漸漸有所覺悟,「是否令兄極力挽留郡主小住?」
小住大住可說不準,誰知道那老東西葫蘆里賣什麼藥。苦著臉點點頭,不抱希望試探著開口,「家兄托付我挽留郭老師?你……」
眼前人言之鑿鑿一口應承,連半點兒遲疑都沒有。
「下士願陪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