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輪談話,最後尹龍澤留下廖軍看守第一個攻下來的小鎮,帶著一個小隊的親信軍,管制這里。而小鎮原來的護鎮軍,則被劃分到廖軍之前的一軍隊伍里,從冶青義的軍隊中,提了個千夫長羅西到一軍做把總。
周文在飯桌上提起這事時,還開玩笑說羅西可能是羅夏失散多年的兄弟。羅夏呵呵一笑不理睬他,只是覺得這些人越來越不講禮數,說話間越來越隨意,幾乎拿她當姑娘,時不時冒出一句‘羅夏’‘羅姑娘’之類混亂的稱呼。
好在小白也不在乎,他也根本不去操心這些。羅夏起初還覺得大家對小白不敬,不拿他這個家主當回事。雖然是假的,他們卻也靠著這個身份方便來去,做足了樣子的事情,其他人怎麼能這麼隨便呢。
可是後來發現大家對小白也很熱情,雖然都知道小白不愛說話,也很少去找他侃大山,但是有了好酒好肉也會專門跑來給小白吃喝,還常開開他的玩笑。羅夏這才心中釋然,大家不過是隨意慣了,不願去理睬那些禮數罷了。
他們在她這邊自在,羅夏自然也不願意讓這些禮數拘了自己,樂樂呵呵不去計較。
知道廖軍榮升鎮長,羅夏還特意擺了一桌好的給他慶賀,她做了烤鴨,雖然很多作料不全,不那麼正宗,但也讓眾人贊不絕口。羅夏掰了一個鴨腿給小白吃,掰了一個鴨腿給尹龍澤。
如果不是因為鎮上暫時還有些亂,她又是第一次做這道菜怕做壞,就多做幾只鴨給他們開葷了。
不過答應了在軍隊離開前給廖軍做一次傳說中的口水雞,廖軍也就心滿意足了。
這天晚間,無月,天生蒙著一層似霧似雲,雖不至伸手不見五指,卻也是黑的不易出行之夜。羅夏晚間睡不著,從房間出來,將事先準備的雞肉用少許鹽腌了,坐在廚房間安靜的耗時間,算計著時間,望著窗外烏蒙蒙的天,等待著一刻鐘過去。
時間到了,又輕手輕腳的把蔥姜塞在雞肚子里,她不敢弄出聲響,怕吵醒小白。
隨後在一鍋冷水里加了鹽和酒,想著現在煮還是明天煮,扭頭听了听隔壁房間,小白那邊一點聲響沒有,想是正睡著,于是作罷。將雞肉擺放在一邊,想著還是明天再說吧。
吹熄了屋內的燭火,轉身回了自己房間,模索著坐到自己床上,躺在床上回憶著口水雞的做法,一遍遍的在心里念叨需要的作料和幾道工序,卻還是沒有睡意,心里莫名的煩躁,翻來覆去的總是睡不著覺。
閉著眼楮幾乎想要嘆息了,隱約間卻突然听到外面傳來聲響。
羅夏皺起眉听了听,恍惚間什麼聲音都沒有,才覺得自己是不是神經衰弱了。
躺著又努力睡了會兒,羅夏突然再次听到聲響,心底有些怯怯的,便想跑去小白房間跟他擠擠睡,自己總覺得不踏實。悄悄爬出自己的房間,看向屋外時,卻正見到隱約間一個黑影從院子外側一閃而過。心里一驚,知道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本想自己快跑去小白那邊求庇護,但突然想到尹龍澤的小樓那邊今天守夜的大將去了廖軍那邊,人手不夠,正是最弱的一天,樓下若有人來往,那些尋常侍衛松了戒備也未必就能發現。
尹龍澤正是受傷期,服了藥總會有些遲鈍。擔心了他的安全,便有些忘記了自己的安全問題,鼓起勇氣從側門鑽出去,站在門口盯著尹龍澤樓下一個方向,屏息凝神的盯著。果然再次看見了人影閃過。心里警鐘鳴了,捏緊手中的石頭,看了看尹龍澤木窗的方向,咬了咬牙,想著即便是誤報,也沒多大的事情,畢竟她是好心,到時候跟尹龍澤解釋下,如果解釋不清,大不了跟小白跑掉唄,更何況還有周文他們呢,她現在也算有群眾基礎了。
在心里轉了幾個彎,才終于猛然揮起手臂將大石子扔向了尹龍澤的窗。
石子方破空,還未打在尹龍澤窗上。前面的黑影便已經掠起朝著她的方向撲了過來。羅夏還沒來得及尖叫,便看見尹龍澤樓下猛然火光大熾,轉身想要逃跑卻是來不及。正驚慌著,另一道人影已經從左邊窗內飛了出來,千鈞一發之際為羅夏擋下了刺過來的匕首,卻是小白。
小白手捏住來者手腕,與來者撕斗,尹龍澤樓下火光越來越旺,竟在瞬間便沖到了二樓窗前,眼看火苗鑽進了尹龍澤窗內,羅夏一邊後退一邊心驚膽戰,是要燒死尹龍澤嗎?他被困在里面,出不來了?
正擔憂,她始終盯著的那扇窗霍地被撞開,一個灰白的影子從二樓沖撞而出,落到樓下時有些打跌,顯是腿上功夫並不如何強。羅夏幾乎尖叫,身子忍不住的向前一探,那身影似乎是躲閃了一次攻擊後,猛足了勁兒的往羅夏院子里一躍,便飛身進來。
小白扭頭看了羅夏一眼,發狠將手頭的黑衣客一掌摑暈,不管其死活便沖到尹龍澤身後,護了他的命,在尹龍澤往後朝羅夏走去時,小白只朝他喝了一聲︰「保護小夏。」隨後便專心投入了戰斗。
尹龍澤幾不可查的皺了下眉,腳上有些瘸的快速走到羅夏身邊,看了她一眼,猶豫幾秒便伸手拉住她手腕,將她扯進了房舍。扯著她在小白房間坐下後,尹龍澤才選了張椅子坐下。
羅夏看他低頭專注的發呆,卻知道他是在凝神听外面的動靜。羅夏本欲走到窗前推開窗去看看外面,尹龍澤卻突然道︰「做好別動。」
羅夏證了下立即明白窗邊危險,便在原地坐定。過了會兒听著外面吵雜聲大起來,知道是尹龍澤的兵出動過來了,想著這會兒總算安全了些,看著尹龍澤仍一動不動,她卻還是不敢妄動。可是結合外面的火光,到底還是看到了尹龍澤肩頭的血跡。
她皺起眉,四處看了看沒什麼東西,轉而在櫃子里找到之前的繃帶和小白存的治傷草藥。拿著草藥在鼻前聞了聞,確定是外傷藥後,便走到尹龍澤身邊,在尹龍澤抬頭看她時,她問道︰「腿上沒事吧?」
尹龍澤沉默了會兒,眼神在羅夏臉上掃了幾圈兒,才淡淡開口︰「無礙,舊傷。」
羅夏很低的恩了一聲,便伸手去解尹龍澤的衣衫。尹龍澤快速的肩膀後閃,隨即皺緊眉仰天瞪視她。羅夏想了想,手停在半空卻沒有收回,「流血過多,身子虛了,傷好的更慢。小白在外面,大夫們要來也要一會兒,這些禮數,人前守了,現在我們心下坦蕩就行了。」
尹龍澤沒有說話,眼神卻是不那麼銳利了,肩膀也扭了回來。
羅夏嘆口氣,她看見尹龍澤額角的汗,卻在他面上找不到任何因為疼痛而產生的痛苦表情。轉眸專心看顧他的傷勢,褪下他肩頭的衣衫,露出肩膀處早已被鮮血浸透的繃帶。她都覺得眼暈,這家伙卻還是好無所覺一般。
何必這樣苦著自己呢,還是真的習慣了疼痛。
輕手輕腳的解去繃帶,卻還是看到了他太陽穴處因為疼痛而痙攣跳動。用干淨手巾擦去一些鮮血,在新血流出前立即將一些治傷藥粉撒上,隨後貼上草藥葉,這才將繃帶纏上。尹龍澤扭頭時,羅夏頭也不抬的道︰「別亂動。」她專心給他治傷,卻絲毫未發現自己語氣過重,正在用一種正常邏輯的人都不敢對尹龍澤使用的語氣訓斥他。
尹龍澤抿著唇听著她的訓斥果然不動,只是他眼楮微眯,卻不知在想著什麼。
轉身在水盆中洗了手巾,隨後才遞給尹龍澤,「擦擦臉吧。」
尹龍澤听罷便要用受傷肩膀處的那只手來接,羅夏忍不住暴躁,「別亂動,這邊這只手不要亂動!」隨後指著他另一只手道︰「給。」
尹龍澤停頓片刻,才接過她遞來的手巾,在頭頂簡單應付的擦了兩下,便扭頭看向窗戶,听著外面聲音,幾個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是敲門聲。
羅夏看了看門,又看了看尹龍澤。
尹龍澤點了點頭,先是低聲道︰「我們的人。」隨後才朝門外道︰「進來吧。」
門外幾人走進來,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的站在那里,低著頭,沒一個敢抬眼看尹龍澤的,分明是知道大家保護不周,讓尹王遭險,各個心有余悸又擔心受責罰。
羅夏站在一邊,默不作聲。想著尹龍澤就算不發火,也會很陰險的秋後算賬,收拾一個兩個吧。
卻不想尹龍澤只是淡淡的道︰「再尋個住處,暫住幾日。」
來接尹龍澤其中一人應了聲,便匆忙退去,剩下幾個卻守在門口,做護衛狀。
羅夏搖了搖頭,朝窗外喊道︰「小白——」
尹龍澤沒有去看她,听到她這聲叫喚心里卻覺奇怪。她行止古怪,不遵禮數規矩,對夫君如今也敢如此稱呼。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推門聲,小白發絲有些散亂的走了進來,見尹龍澤和幾個護衛佔了自己的屋,也不做聲,轉身開了油燈,讓屋內亮起來後,便踏步走到羅夏身邊,不僅不跟尹龍澤打招呼,直是將尹龍澤當作空氣一般。
小白拉了羅夏的手腕便往小臥室外走,羅夏有些擔心尹龍澤的脾氣,扭頭輕聲道︰「您就先在這屋里歇著吧,我們先退去了。」
隨後跟著小白出了他的小臥,轉而便進了羅夏住的南間小臥。
進了屋,羅夏反手關了門,才扭頭看向小白,「可受了傷?」
「沒有。」小白搖了搖頭,眼楮在羅夏身上掃了一圈兒。羅夏笑道︰「我沒事。」
小白見了羅夏的笑容,卻不買賬,他皺起眉路出懊惱的神情,隨後有些生氣的道︰「小夏,你下次不要這樣冒失。你站在那里,扔石頭提醒他,卻又差點丟了自己的命。要是我沒有出來,你怎麼辦呀?你……你要是……我怎麼辦呀?」小白瞪著羅夏,見她面色有些知道錯了的樣子,便又繼續更加委屈,更加生氣的道︰「我沖出來的時候,你給我雕刻的小木人掉了,我剛才找了半天才找著,都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