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似有無形的火藥味,一觸即發。
約瑟夫沒有去扶西澤爾,反而以他身體素質難以想象的敏捷度,一閃身從門口跑出去,矯健敏捷,不假思索。
很快,即便精神力被研究所內的特殊材料所阻擋,關芷也能感知到壁面天花板的微微震動,頻率不一的腳步聲傳來。
「默契真不錯」關芷慢吞吞道,淡淡微笑,「作為客人,我對這里防御的堅固性,深感滿意。」
親王閣下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腳步在較遠的地方停住了,約瑟夫出現在門口,身後是一個白人中年,眼尾到額角斜上的一道疤痕,給這個沉穩的中年帶上幾分剽悍之氣,冰藍的眼楮看起來極為冷靜,舉止上帶著軍旅氣息。
不知是有意無意,關芷留意到,此人沒有站到西澤爾的正後心,敏銳的觀察力讓她發現,中年人到來時,西澤爾和中年人的肌肉,都有一瞬間的繃緊放松。
其中的微妙,令關芷目光略深,對異能人之間的關系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西澤爾即便受傷,依然站得筆挺,不掩疏離高貴的貴族氣息,黑色禮服布面上看不出血跡,卻有微微濕潤的反光。
或許是因為他身上明顯生人勿近的氣息,約瑟夫沒有上前攙扶,發現兩人似乎沒有動手,看關芷的眼神,頗有警惕。
他身後那個白人中年沒有做出什麼防備動作,眼神審視地觀察關芷。
如臨大敵的態度,令關芷攤手輕笑,對西澤爾聳了聳肩。
她本就沒打算干什麼,親王閣下要是受了不能自保的重傷,怎麼會出現在她面前,甚至有可能,他根本不會回到這個研究所——
關芷的目光在中年人身上溜了溜,又轉到不掩關切的約瑟夫臉上,嘴角微翹了翹,注意力回到親王身上。
西澤爾的臉色頗有些冷漠,仿佛是被人窺知不可告人隱私的不悅,但光屏的聲音將他的注意力引走,眼楮微眯地看著光屏,隨之引起約瑟夫的關注。
關芷順著他們目光看去,發現光屏上播放的是Z國一個緊急外交訪團,即將進行歐洲多國訪問的消息。
訪團正式成員多達百人,由Z當局的三號人物帶團,在此自顧不暇之時,規模不可謂不大。
光屏畫面上,鏡頭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人身上飄來飄去,里面的男男女女神色不一,或沉默或微笑,眉間都或多或少略帶憂急,那一張張在鮮花白光中閃耀的臉,在關芷看來全是生面孔,沒有一個叫得出名字。
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關芷轉回頭,眼角一跳。
中年人已經消失,通訊室對面露出一個原本還不存在的修復室,傾斜的修復艙還沒灌入修復液,西澤爾已經把上衣月兌去一半,一個女研究員在他身上涂擦著什麼,約瑟夫則在另一邊的控制台上設定程序。
原本感知中應該存在的人,毫無聲息地消失了——這畢竟是約瑟夫的主場。
關芷目光有一瞬間的冰冷。
如果不是要獲得屏蔽技術,或許她將殺機化為行動的第一個對象,會是約瑟夫,而不是西澤爾。
顯然,約瑟夫用他的異能,又一次瞞過關芷的感知,在這麼近的距離內,這已經不是挑釁,而是攸關性命的威脅。
仿佛感到關芷的目光,約瑟夫抬起頭對她笑,配上他那張臉,十分詭異。
西澤爾閉著眼仰靠椅背,任由女研究員狀若**地在他身上擦藥,似乎對關芷和約瑟夫之間的情況,沒有任何察覺。
約瑟夫對下屬的舉動,反應非常平靜,遠不如對關芷。
感覺到西澤爾和約瑟夫之間若有若無的張力,關芷不由重新開始反思他們之間的關系,半眯著眼,右肩斜靠門邊看著。
西澤爾身上的傷口,明顯是被利器割開,脖後到左肩胛一處、右上臂一處、右胸到腰間一處,褪下褲子,左腿外側還有一道長長的血口。
關芷在研究所里混了那麼久,對人體要害的一些基本知識,還是清楚的。
右上臂那處不算,但脖子那一處看位置,明顯應該傷到了動脈,胸月復和左腿的兩道傷口,從長度看,也應該不是只浮在體表的小血口那麼簡單。
換成是普通人,這樣的傷勢,在和關芷那段對峙時間里,就把血流盡了,何況西澤爾不像關芷會瞬移,是坐著交通工具回來的,路上不可能不花時間。
但西澤爾身上遍染的鮮血看起來磅礡,但約瑟夫和女研究員都見怪不怪。
西澤爾除了臉色更加蒼白些,連呼吸都十分平穩,失血過多應該出現的心促氣短、四肢無力的基本癥狀,在他身上看不到分毫痕跡。
擦過藥後,明顯看到傷口邊外翻的皮肉,收攏閉合起來,雖然依舊沁著血,但可以預料,不會給西澤爾留下任何後遺癥,他的肌體耐傷性和恢復性,強似怪獸。
關芷覺得她的科學觀,再次受到了小小沖擊。
「這具身體,還算令公主殿下滿意嗎?」。慵懶的聲音響起,西澤爾懶懶睜眼,深邃的眼眸朝關芷方向看來。
有人聞聲僵了一下,關芷往控制台那邊掃了一眼。
「嚴格說,略有瑕疵,」用挑剔的目光審視不著寸縷的男體,她雞蛋里挑骨頭,「我更喜歡健康的膚色。」
研究所里沒有性別之分,氛圍使然,在這樣的地方,關芷很難具備太多的感情色彩,看西澤爾就像看一個人體模型,只不過比起之前看到那些千奇百怪的異形,西澤爾的身體,無疑屬于正常得達到了標版的地步。
伸展肢體,讓擦完藥的研究員清除血跡和采集身體樣本,西澤爾對于在三個衣著完好整齊的人面前袒身露體,也沒有任何不適,態度閑適狀若閑談。
「昨晚休息得好嗎?希望你能在陌生環境中好眠。」他態度隨意,嘴邊噙著淡笑,向關芷提議,「有沒有興趣出去走走?」
戲肉到了。
關芷對西澤爾一再直接間接試探,甚至以受傷誘她翻臉的原因不無好奇,能讓西澤爾如此反復籌謀,最終驗證她的資格,這樣的前戲難度,令關芷期待正餐的豐盛。
她沒有直接回答,慢慢道︰「我以為,閣下的傷勢,並不是那麼適合外出?」
西澤爾既然有此提議,必然說明時機正好,但反過來說,好的時機往往轉瞬即逝。
「趁火打劫?」
西澤爾往身上看看,大小傷口猙獰,新鮮沁出的血色,盤踞在蒼白的皮膚上,頗為刺眼。
他四字成語用得相當精準,引得約瑟夫回頭觀望,而換成了中文後,室內唯一一個外籍的女研究員,顯然听不懂他們談話的內容,也沒有意向去听。
西澤爾此語,狀若小看關芷,容易誤導旁听者,事實上吃過一次教訓的親王閣下,應該不會對關芷小視,但以此來安撫情人,以免後院起火,卻有助他的行動。
聯系之前的觀察,關芷確定兩人並不像想象中那麼親密無間,對彼此充分信任。
「關芷相信親王閣下,會願意為此付出小小的代價,」關芷似笑非笑,「畢竟時機易逝,不是嗎?」。
點到即止,約瑟夫听不听得懂,就看他自己了。
雖然暫時處于友好狀態,關芷還是很樂意看到西澤爾後方起火的。
站直身,不看約瑟夫和西澤爾的表情,關芷輕笑拋下一句︰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的。」
轉身走人。
吃完晚餐,關芷從浴室里擦著微濕的發出來,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里多了一人。
親王閣著深色浴袍,長腿交疊舒展,房間的空氣里增添了淡淡血腥味,身旁的茶幾上斜放一支帶露玫瑰,旁邊是一支瓶器頗舊的葡萄酒,旁邊放置的醒酒器里,酒液深邃的紅,與旁邊剔透的高腳杯輝映。
「冷水浴?」講究生活品味的親王閣下,不贊同的皺起眉,「這個時候,女性更適合泡溫泉,即便沒有條件,也不該隨意虐待身體,嗯?」
「沒,是洗臉時不小心打濕的嗎,」關芷平民出身,見不得貴族炫生活品質,隨口敷衍,便道︰「東西?」
西澤爾指指原本丟在床頭,現在放在他手邊的微腦「VE2313-深藍海水」,「幫你放進去了,包括明天目的地的資料。」
「你確定不包括定位器?」
關芷揚眉,過于生女敕的年輕面孔上顯露的微微譏嘲,令她靈魂深處的冷漠更為突顯,引人探究征服。
西澤爾歪歪頭,輕笑,「忘了說,這件東西只在三個月內,對瞬移的空間波動有效,」他狀似無奈,「短時間內量身定做,約瑟夫的技術,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關芷並不意外,淺淺揚起嘴角,「足夠了。」
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關芷,饒是閱人無數,西澤爾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的特別,天真和冷漠,淡泊和銳利,矛盾地融合在一起,從靈魂深處散發出的冷寂,拒人千里又引人探究。
——最重要的是,她的能力,她的珍貴,她的獨一無二,讓所有有野心的男人得之後快,構築成她天然的神秘和誘惑力。
有這樣的資質條件,再加上適合才能和手腕,遲早會長成一個讓男人趨之若鶩的魔女。
西澤爾還記得他的夢境里的經歷,盡管第一次不是真實,後來的淺嘗,亦注意令人回味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