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黃道吉日,李家駕著載著行李的車馬,浩浩蕩蕩地駛出了小鎮。
三年前,雲家一場大火之後一個月,如徐常山所言,確實有官差上門詢問,然雲家盡付焦土,雲家除了雲朝陽和馮月蘭之外,其他人死的死,散的散,查無可查,又有李家人從中斡旋回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之後,雖然生活重新平靜下來,然李家人幾番思慮之下,仍是決定搬遷,目的地當然是李棗兒已經站穩腳跟的幸城。
家宅田產,能變賣的就變賣,能出兌的就出兌,不能變賣的,就送人。繡坊留給了舒六娘,雜貨鋪留給了王田和楊福,香行由安海守著——他要守著他的少爺。家里的家丁丫鬟,願意跟著的,就一起走,不願意的,給了銀子放出去。倒是梅普值得一提,他表示,他這輩子都是雲家的人,一定要跟在雲朝陽身邊。當然,大家都知道他實際上是想服侍秦婉貞。
這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最重要的,莫過于將李善的棺材起出,火化了,將骨灰帶走——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的。
走的時候,很多人來送行,然有兩個人卻一直送到很遠。
車里,李棗兒回頭看,徐常山和巧玉的身影已經淡得再也看不見了,不覺低低一嘆,「何苦呢?」
雲朝陽了然道︰「我想,巧玉的心里,一直是喜歡三哥的吧?但是她卻用錯了方式。至于徐大哥……他只是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情之一字,真是讓人猜不透。」李棗兒搖搖頭。
雲朝陽一揚眉,「怎麼猜不透?你不是喜歡我的麼?」
「喜歡。」李棗兒說起這個,還是有些臉紅,「但我有時候,不知道該怎樣喜歡你才好。」
車里沒有外人,雲朝陽托起李棗兒的臉頰,輕輕一吻,「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一路走的不急,女眷們大多沒出過門,難得有這個機會,都十分雀躍,走走停停,不過,運送行禮的隊伍不能耽誤,于是漸漸兵分兩路,最後弄得好像是李家全家集體出游一般。
這日走到一處,李棗兒正在一處賣鈴鐺的攤子前流連,忽覺背後有人拍了她一下,回頭見是一個牽著孩子的年輕婦人,分外眼熟,卻一時認不出來。
那婦人一笑,道︰「姑娘認不出我了?我是可人啊。」說著,又按了一下孩子的頭,「叫姑娘。」
「可人?」李棗兒驚訝地看著面前這個身材微胖的婦人,細細一瞧,可不是可人嘛「這麼多年,你過的好不好?」模了模小孩子的臉頰,看她衣衫鮮艷,容光煥發的樣子,應該是過的不錯。
「托姑娘的福,我過得很好。」可人笑起來,很幸福的樣子,道︰「剛開始,我實在很不願意、很不願意,但他對我真的很好。剛嫁過來時,我因為心里不痛快,又突然換了個環境,一下子就病了,對他雖不敢真的發作,卻也沒個好臉色。可是他端湯送藥,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然後……我們第一個兒子出生了,他對我更好了。漸漸地,我每當看著他抱著兒子時,就覺得那麼滿足。然後,老2、老三也出生了,家里熱鬧起來,我覺得……我覺得……能嫁過來,真是再好沒有了。」
「那真是太好了。」李棗兒很替她高興,道︰「你今天是……孩子們呢?」
可人笑道︰「老大鬧著要到這里听戲。其實一個小孩子家,听得懂什麼呢?偏他就是寵他們。」伸手一指遠處,一個男人抱了一個孩子,又牽了一個孩子。兩個孩子好像都在要求什麼,把父親弄得十分為難,苦笑連連,「是個好男人吧?」
李棗兒點頭。
「姑娘,我如今方知,當初做錯了很多事。」可人有些不好意思,道︰「請姑娘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李棗兒笑道︰「哪里會?你原只是任性些,說不到一個‘錯’字。」
可人道︰「那是姑娘度量大。對了……」她看向四周,見李棗兒身邊是個不認識的姑娘,便問︰「和謹姐姐呢?怎麼沒跟著姑娘?」
李棗兒抿唇一笑,「她呀,如今跟了武丁,有喜了,我就沒讓她跟著。」
「啊」可人又驚又喜,道︰「真沒想到和謹姐姐竟會喜歡武丁。」
「是啊,我也很奇怪,不過,武丁也是個好男人,對和謹言听計從,寵得不得了。」李棗兒笑道。
「我真是替她高興。」可人道,上上下下地瞅著李棗兒,再次四顧左右,「姑娘呢?有沒有……怎麼沒見姑爺?」
李棗兒知她問什麼,笑了笑,付了錢買了兩對鈴鐺,拉著可人往一個方向走,「他‘左擁右抱’,忙著呢」
可人抽了一口氣,結結巴巴地問︰「什麼?」正驚嚇的時候,她猛地見到前方一個男人左右各抱了一個孩童正往這邊跑,臉色十分著急。
「這……這……」可人張口結舌地看著一雙一模一樣、粉雕玉琢一般的孩童,再看看抱著孩子男人,「姑……姑爺……」
「你是……」雲朝陽皺了皺眉便認了出來,「是可人嗎?」。
「是我,姑爺,這孩子是?」可人看著這一雙寶貝,喜歡的不得了。
「我女兒。」雲朝陽展顏一笑,將右手的抬了抬,「晴晴,老大。」左手的抬了抬,「老2,暖暖。」
「真是了不起,雙胞胎。」可人小心翼翼地抱過一個暖暖,見小家伙對她咧嘴一笑,立時疼進心心坎里,「好漂亮。」
「是啊。」雲朝陽十分驕傲,道︰「她那幾個嫂嫂只會生兒子,就棗兒會生女兒,這一對寶貝,全家人都寵得不得了。」
「行了,什麼會生兒子、女兒」李棗兒笑罵,將小女兒接到手里,問道︰「你剛才那麼急,有事?」
「哦」雲朝陽這才想起來,哄著大女兒張開手,讓李棗兒看她手里的一顆黃綠色的珠子,「你瞧。」
李棗兒一瞧之下,抽了口氣,「貓眼?」
「就是啊」雲朝陽道︰「也不知這小祖宗從哪里翻出來的……啊……」他一愣,因見大女兒看見了娘親手里的鈴鐺,立時撒手,將貓眼丟到地上,轉而去抓李棗兒手里的鈴鐺。
夫妻兩個看著圓溜溜的貓眼落在地上,制止想要撿起的可人,雲朝陽呵呵一笑,道︰「可人啊,呂大哥呢?難得遇上了,走,喝一杯去。」兩人一左一右拉著可人就走。
「可……」可人回頭,見那顆貓眼掉在路上,有人踩上去,嫌硌腳,一腳踢了開去,骨碌碌地不見了,「那珠子好像很值錢。」
「錢財乃身外之物,不重要,不重要。」兩人道。
「哦對了」可人才想起來,道︰「你們怎麼在這兒?」待兩人將要搬遷的事說了,可人驚叫道︰「那怎麼行?那麼大的家業?說散了就散了?」
雲朝陽和李棗兒相視一笑,道︰「還是那句話,錢財乃身外之物,見好就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