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黃昏時分,趙成材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張銀寶和張元寶。他們兩個是小孩子,本來就沒參與動手,有那麼多大人扣著,關著他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交了口供畫了押,孟子瞻通融了一下,便法外開恩釋放了。
現在能回來一個是一個,章清亭當然很是喜出望外。問起官司的情形,趙成材洗了把臉,「跟咱們想的差不多,應該是訛尸。不過那伙人也真狡猾,找的不是死人,是個得了重病的,左右也活不過這一兩日了。現在到底是病死還是被打死的還真不好說,仵作驗了尸也不敢保票,這會子口供也還沒問出來,得再去找大夫來瞧過」
實在是越想越有氣,趙成材把擦過臉的帕子往水盆里重重一摔,冷笑著道,「你說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人麼?估計那死者是給黑心的家里人弄出來當靶子使的,想訛上咱們家馬場,到時他們一家子這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居然還有這麼狠心的家人?章清亭簡直是聞所未聞「那萬一要是查不出來究竟是怎麼死的怎麼辦?」
「那樣的話,阿禮麻煩可真就大了就連我們馬場,也月兌不了干系」趙成材坐下,臉色凝重,「趕緊把飯給我端來,我吃完了就去找陳師爺。畢竟他干了這麼多年,可比我們有經驗得多你再在家里給他把客房收拾出來,我想請他到家里住著,商量事情也方便些」
章清亭應下,這頭打發著趙成材前腳剛出了門,後腳李鴻文也過來了,張嘴就問,「成材呢?現在事情怎麼樣了?」
「這不剛出去找人幫忙了,你怎麼也得到消息了?」
李鴻文一跺腳,「你還蒙在鼓里呢,這事在扎蘭堡都傳遍了昨晚馬夫送你們回來不是听說出了事麼?回去就跟我說了。我一大早的過來,卻見你們家一個人也沒有再到外頭逛逛等著,就听滿大街都在議論此事。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亂嚼舌頭根子說什麼你們家窩藏了殺人犯,江洋大盜……」
還說章清亭原本就是個殺豬的,心狠手辣也不是沒有來由的。她一個婦道人家,殺豬都不含糊,何況殺幾個人呢?要不,他們家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發了家,又弄胡同又弄馬場的?尤其那馬場,原主可說了,是他們家做了手腳,逼著人家賣的就是趙成材在書院里當夫子,那也是欺世盜名,做個樣子罷了
他們夫妻倆前段時間上京城據說就是去做「大買賣」了,回來那時,還是給人用大船送到永和鎮的,保不齊跟海盜還有勾結呢要不你們想想,他上回被洪水困著那麼長時間也沒事,這不是水性極好的麼?這回鬧出人命,說不準就是他們強盜窩子里分贓不均,鬧起來的
這些流言有一些是晏博齋找人放出來的,還有一些當然就是章清亭家的老對頭薛子安听聞之後推波助瀾所致,反正是越傳越邪乎,簡直就趕上傳奇小說了,听得李鴻文都是瞠目結舌。不過這些話他當然不能跟章清亭明說,只歸納了一句,「總之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敢說你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快把官司了結了吧,否則可真是麻煩大了」
章清亭一听他的意思,臉色也慎重了起來,卻沒有去追問到底是些什麼流言,免得惹自己生氣。倒是請李鴻文先坐了下來,「事情到底有多嚴重?李公子,你是個慣有智謀的,倒是替我們想想,該如何化解才好?」她三言兩語把官司的情形大致給李鴻文介紹了一番。
現在這種情況,李鴻文當然不會袖手旁觀,他今兒听到那些流言時,便已經開始琢磨該怎麼辦了,現在听了章清亭的話,對案情有了初步的了解,很快就捋出輕重來了,「當務之急,是得讓那個死者的家屬說真話,只要他們肯承認是訛財,那這官司便算了了。若要水落石出,非得撬開他們的嘴不可。可現在的情形,若是用強,恐怕于你們的名聲更加有損。我倒是有個主意,你听听看可不可行……」
李鴻文低低一番細語,章清亭听得連連點頭,「果然好計」
李鴻文又道,「即便是官司完事,可是你們也得知道,現在這些捕風捉影的話傳了出去,怕是于你們的名聲大大有損,還是得找個機會做點什麼挽回聲譽才更加要緊也罷,我且打發個人回去說一聲,就在你家等著成材回來,若有什麼事,也能幫上一幫」
章清亭自然求之不得,開始苦思破解之法。
天交二更,趙成材終于和陳師爺一起回來了,瞧見李鴻文,也不算太意外。都不客套,直接說起正事,趙成材第一句話就吩咐娘子,「快去瞧瞧,家里還剩多少銀子,趕緊先拿些出來,要急用」
章清亭依言取來了銀子,卻見他們幾人已經在商議正事了,陳師爺倒是出了個和李鴻文一樣的主意,算是英雄所見略同。只陳師爺住得離市集偏遠一些,還不太清楚那些流言之事,方才李鴻文對著章清亭不大好說,對著趙成材倒是略提了幾句,讓他有個思想準備。
趙成材只听了開頭,便氣得渾身哆嗦,「有這麼糟賤人的麼?這大過年的,也不積點口德」
陳師爺早覺得這官司來得古怪,此刻听著這些流言,更是擔心,「成材,這來者不善啊縱是案子完了,恐怕你們家那個叫阿禮的伙計也是呆不下去了」
「不」趙成材堅決的拒絕了,「我們家最艱難的時候他都沒有棄我們而去,我們家也斷不能做這樣無情無義之人縱那後頭鬧事的是天王老子,我們也要斗上一斗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既然如此,他們也不再勸了,只想辦法先把事情解決。趙成材封了五十兩銀子給李鴻文,「先拿去使,若是不夠你就添上,日後我們再還來」
李鴻文哪里跟他們計較這些?撂下銀子就走,「拿我當兄弟的就別說這話,我現在就去你們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送走了他,這邊小夫妻又跟陳師爺商量如何應對官司,因他不方便直接出面,一條條一項項幫他們剖析得明明白白,章清亭在一旁親自執筆記下,直到推敲到三更天,確認有把握了方才歇下。看著這厚厚的一沓記錄,夫妻倆臉上總算是緩和了些,心里已經有了五六成的底。
見趙成材跑了一日,嘴上已然急出了兩個大燎泡,昨晚便吩咐丫頭們炖上了滋潤的銀耳紅棗八寶粥。等一早起來,各人都稠稠的吃上了幾碗,感覺身上舒服了許多。在章清亭的堅持下,趙成材帶她一起去了公堂,留丫頭們陪著陳師爺在家听信。
今日是正審之日,死的那苦主家里,一早也趕了人來。來的是他家的婆娘,一個四旬上下的中年婦人,拖著倆孩子,鬼哭狼嚎,裝瘋賣傻,一照面就往章清亭身上撲,「你個沒天良的殺豬女,還我男人」
章清亭冷笑的避開,「知道我是沒天良的殺豬女,你還敢讓你男人來我馬場鬧事?分明病得都起不來身了,他倒是真有本事啊,還能跑那麼遠到我們馬場里去。這該是你會使喚還是怎地?」
那婦人給說中心病,听得惱火,「我男人就是去了又怎地?你也不能平白無故把人打死現打死了人,你就給我償命不能償命,你就給我賠銀子我們家上有公婆,下頭還一群孩子,日後可都全歸你管了」
「行啊」章清亭倒是痛快的應承下來了,「若是縣太爺判定你男人真是我們家人打死了,自然該我們負責到底。可若要不是,你那男人究竟是怎麼到的我家,卻也需要仔細弄個分明這人在做,天在看,若是真的有人存心不良,生生把自己病得不省人事的相公推出去謀財,那才叫狠毒呢」
「你……看我不撕爛了你這小賤人的嘴」那婆娘惱羞成怒,作勢欲往上沖,卻被趙成材橫在前頭擋住,「你這婦人好不知禮這還是在公堂之上,雖說大人還未升堂,但豈容你如此放肆?是非公論,一會兒自有評說,你莫以為撒潑耍橫我們就怕了你」
那婆娘一下給鎮住了,怔了一下,轉而開始呼天搶地,「我那狠心短命的相公啊你倒是睜開眼楮看一看,看一看你走了旁人是怎麼欺負我們這孤兒寡婦的天哪,我不要活了啦」
章清亭冷冷譏諷著,「你不想活也由著你自己去想尋死二道子溝也沒蓋蓋子,任你投去只怕你就是死了,也沒臉下到陰曹地府見閻王爺」
一席話噎得那婆娘臉通紅,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正僵在那里,忽見衙役進來,殺威棒點地,聲如洪鐘,「升——堂」
(PS:就是來拉拉票啥米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