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黃的雜草底下,長著些細細小小的草葉子,女敕生生的葉片上如同結露,正滾著圓圓的珠子,卻不是水珠是種子。如水一般凝聚著,中間包裹著一顆小小的芝麻狀黑色種子。
細細看一下會感覺像是單頂的火龍果種子,但還要更小一些,阿容蹲下來看了很久,愣是沒想出來它叫什麼。貼地而生的藥材少有和馬地子一樣把種子長在葉片上的,而且她腦子里的藥材頂得上衛朝的藥典,所以她不知道這樣東西的可能性非常小。
「唉,又不是黃地生,先采一株回去,管它是什麼總會有用的……」阿容拔了一株無名草然後準備起身回長青園去,就在這時候碩大一只肥猴趴了過來,差點把阿容給推泥里。
沒好氣地叫了一聲︰「野毛子,你個野性難馴的,跟師公一塊兒回來了?」
只見野毛子「吱吱」著抓耳撓腮,一副興奮極了的模樣,那要是會說話,這時候想說的肯定是︰「你哪里去了,我可想你了。」
這興奮勁兒讓阿容都不由得笑出聲來,順了順野毛子的毛,阿容又拍了拍它的腦袋說︰「你可不能再隨便亂吃東西了,你現在可是只有年紀的猴了,再吃下去將來跑都跑不動。」
也許是知道阿容在訓它,野毛子背過臉去「嗤嗤」地做著鬼臉,就是不理會阿容。
忽然間阿容想到了點兒事,遂從袖袋里掏出畫了黃地生的紙攤開在野毛子眼前,然後指著畫兒說︰「野毛子,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呀,你如果能把它找出來,我采烏芝給你吃。」
看著阿容手里的畫兒,野毛子一會兒上躥下跳,一會兒蹲草垛子上揪毛,重得著這些動作很久以後,野毛子忽然從草垛子上蹦下來︰「吱吱……嗤……」
見野毛子這動作,阿容就大概知道有戲了︰「哪兒,是這個嗎,你要帶我去啊?」
又「嗤嗤」了兩聲,野毛子拽著阿容的袖子往沙地深處走,再過不遠處就一處荒山,因地相對干旱又沒有水流經,這里除了春天能長出野菜來,還真沒啥藥材。
從前阿容來過這里,這山上的草做席子很好,用來燒也不錯,冬天燒炕再舒服不過了︰「野毛子,在這山上嗎?」。
野毛子當然不能回她的話,只扯著她往山上跑,走了好遠一段路,直到它和阿容都氣喘吁吁一步也走不動了之後,野毛子才終于停了下來。一人一猴動也不動地躺在干草上,這會兒天下正是陽光柔和,灑在枯黃的草葉上呈一片金黃之色,燦爛又漂亮,而且草葉還有很天然的香氣,讓人覺得很舒服。
「黃地生者,草木之夷,不喜肥沃,只生貧地。每逢秋至,百草遂凋,唯黃地生,華香正盛。伏微之軀,不出不昧,若此性情,時人當習……」這是黃地生的備注,阿容一邊念著一邊想,這時代的人真能侃,一株草木見。
在阿容念著的時候,野毛子終于緩過勁來了,然後就在阿容身邊刨起土來,那沙石並著塵土一塊兒飛揚,阿容在旁邊就被嗆著了。爬起來瞪了眼野毛子,阿容換個上風的地方繼續躺著。
躺下不多會兒就發現不對勁了,野毛子沒刨食兒的愛好,它要吃什麼通常都是找最方便的下手,田地里隨手可得的為上,樹上的次之,地面以下的基本不考慮。
然後阿容就「嗖」地一下站了起來,蹲到野毛子身邊問道︰「野毛子,你在刨黃地生?」
這時候野毛子表現了它做為一只高高在上的藥猴那高高在上的一面,瞟了阿容一眼,啥也不說繼續刨它的小地,刨得塵土飛揚更加起勁了。
當謝長青循著指引來時,就見阿容和野毛子一塊兒蹲在塵土飛揚里,頭發上身上全是土渣子,她卻是渾然不覺,甚至還帶著幾分興奮勁兒。這表情配上這場面,謝長青不由搖頭,自家娘子啊就是這麼個隨性的。
「聲聲啊你怎麼在這里,外山送了批草藥過來,程藥俠那邊也安排了人過來,就快到山里了。」謝長青自然而然的在阿容身邊蹲了下來,野毛子或許是見了謝長青來了,沒好意思刨得那麼用力了,再加上有微風吹來,塵土是半點兒也沒沾到他身上來。
就這會兒阿容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邋遢,揚著眉就跟謝長青說︰「能不能先等會兒,看來野毛子快把東西刨出來了。我拿黃地生的畫樣兒給它看了,它就領著我到這里來了。」
听阿容這麼說,謝長青忽然有種沖動,想仔仔細細地看看阿容的腦袋里都裝了些什麼︰「聲聲,野毛子確實能找著藥,但你也不能指望它按著畫樣兒來找啊」
可是阿容卻信野毛子,畢竟當年初來月信時,可是野毛子領著她去吃了果子,而且謝長青還說過,野毛子當時能準確形容出她的病癥來︰「試試也沒有關系嘛,試過了不行至少也知道這條路不通,沒試過怎麼知道呢。」
「你總有道理。」謝長青就隨她蹲著,倒也不急著催她,孩子這時候可以吃點兒輔食了,也不用每天盡著找她。
就在他們倆說話的時候,野毛子終于挖完了沙土,開始往里頭掏了,掏了會兒只掏出一些草根子來。草根子堆得多了後,還是沒見什麼有用的,就在阿容都快失望的時候,卻猛見野毛子掏出一個塊狀根塊來,
「嗤嗤……」野毛子蹦著把手里的塊狀根遞給了阿容,指了指這個,又指了指阿容還揣在手里的畫樣兒,見阿容沒反應它又自己拿過來,指著畫樣兒上的葉和睫還有根一通亂「吱吱」。
看著手里的塊狀根良久,猛然間阿容反應過來了,這是黃地生具有藥用價值的部位。捧著手里的黃地生阿容自己都難以置信,她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沒想到這真能成︰「長青,是黃地的根,還真有,我就說在哪里看過,以前我在這山下挖過野菜。」
挑了一點汁液聞了聞,果然是上古藥書上所形容的氣味︰「確實沒錯,都和上古藥書上提到的相符,只是黃地生這時候應該還有枝葉在地面以上,這里一點都看不到。」
這時阿容指了指旁邊一顆長得不怎麼低矮貼地的草說︰「我覺得它倒有點像黃地生,本來應該和馬地子差不我,但是現在高了些枝葉大了點。」
這會兒阿容想起了進化論,畢竟上古時期離現在約是千余年了,總會有微小的變化,何況黃地生變得並不算太離譜,只是高了點,枝葉更繁盛了點。
「但是性味歸經都沒有變化,看來藥材還會隨著時間變化。」謝長青琢磨著這其間的事,總覺得有些新鮮。
忽然間,阿容又想起了一茬兒︰「不,長青,不同地方的同一種藥材都會有微小的區別,草木會因地而有微小的改變。連雲山再怎麼干旱的荒山,也比上古時黃地生生長的地方要更濕潤一些,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導致它更繁茂了。」
她的話讓謝長青短暫地沉默,其實阿容自己也沉默,她老愛拿從前的記憶重疊到現在,所以不免有時候要出些很小的錯誤,所以她才一直小心求證,沒想到還是會有想岔的時候。
「看來這山上有不少黃地生,把這株樣本采回去,待會兒讓各山都來認認,各自回去找一找,連雲山應該不缺這東西。」謝長青說著就把阿容扶了起來,從她袖袋里抽了手帕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臉,那灰塵嗆得阿容在那兒咳嗽。
「嗯,那我們先回主山去,你不是說外山和程藥俠的人要來了嘛,我還得先沐浴更衣了才行。」阿容這時看著簌簌落下的塵土,終于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邋遢有多髒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還是在思考黃地生植株變化的事,阿容倒是能理解,只是在想應該怎麼應對這樣的變化,難道跟人口普查似的,十年來一個新的圖形畫影?
而謝長青則比阿容糾結多了,首先這是一個全新的概念,他從前沒接觸到過,再者這樣的現實擺在眼前了,應該怎麼應對。謝長青到底沒有那麼豐富的歷史可以借鑒,所以他這會兒還有些理不出頭緒來。
好在謝長青沒理多久的頭緒,阿容就把自己想到的解決方案說了出來︰「長青,以後每十年進行一次藥材查證吧。每十年重新整理一次藥典,有改變就記錄下來,沒有改變就照舊。」
發行專業類典籍,那可也是個進項,阿容這時忽然有了身為當家主母的感覺,咱得掙錢,畢竟現在沒有財政撥款了。
一听阿容的話謝長青就琢磨著,她的提議確實是能成的︰「十年一查,重新整理藥典……這方法倒是可行,不過十年還是太過頻繁了,到時候和藥師們商量著再議。」
兩人快到主山時,忽見徐少南過來說︰「爺,工部的官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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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街,腳疼,于是又被勒令不準出門了……我杯具
昨天有親愛滴讀者短我問腳有沒有好些,答︰全好了,就是走路太遠的話手術的刀口還是會疼
順問,最近錯別字有沒有少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