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珠+梅花)斗凰 身如塵

作者 ︰ 葛葛石春

co明徽身後的嬤嬤和宮女,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戰。

打人不打臉,這是宮里面不言說的規矩。並非她們有多心慈手軟,只是她們還沒忘記魏宓容是皇後身邊的紅人兒。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們的遲疑,明徽不怒反笑,豐潤的唇角勾起的那個弧度足像冷戾的弓弦,把吐出來的話語都切割的細碎而鋒利︰「你們要違抗本宮?」

她從來都不是個好想與的人。嬤嬤們如夢初醒,其中兩個把癱軟在地上一臉慘白的魏宓容抓起來按在地上跪著,為首的那個輕輕說了聲包涵,便下了決心,一個巴掌揮在細膩的側臉上。

「一。」紫圖站在一旁,愧疚和驚恐讓她的聲音都帶著顫。

白皙的臉頰上清晰地浮現了四條紅痕。明徽眼里露出一絲嘲諷,聲音高高在上,帶著一種刻骨的輕蔑︰「嬤嬤……你可真疼惜人。」

那嬤嬤一個寒顫,揮下去的手就用了平日的力氣,直把魏宓容的臉打偏過去。

「二。」

魏宓容雙眼無神地跪著,任由嬤嬤的手掌刮在她的面龐。她的臉已經腫了,嘴里像含著棉花,腦中轟然作響。即便見過諸多苦難,體罰的疼痛總直接地作用到人的心里。她的身子已經軟下去,若不是有人拉著她,她恐怕已經倒下。

魏宓容覺得恐懼,與恥辱。她沒有求饒,她知道那是沒用的。

她只是個奴才。

這是從前她便明白的。她沒有這個權利去對抗一切的不公平。她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少女冷漠輕蔑的面孔悄然變化了,變成了一張高貴的少婦的臉。她似乎看見很久以前,明佑冊封固倫和靜公主的時候,那個高傲如常的固倫和敬公主。那個婦人看著年輕的妹妹,聲音溫和,眼里卻沒有意思不甘和憤恨,那是一種蔑視到無視的神色。

「十。」

那張臉又變了,變成富察青和,她在富察青和眼前含著淚,帶著萬般的驚恐飲下那副不得生育的苦藥,她一次次在富察青和跟前做小伏低。

「十三。」

還有高蘭籍,那個至死也在逼迫和利用她的人。

「十九。」

嘉妃,她抓著自己的把柄,不得不讓她多年沉寂。

「二十二。」

鈕祜祿氏,她一邊瞧不起自己,一邊用自己,她讓她手上沾滿了鮮血,又親自覆滅了她。

「二十七。」

乾隆,捧在手心,又棄若敝履。

「三十一。」

眼前的畫面一重重跳躍著,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冰冷的宮室,絕望的老婦,一個人對著鏡子淡然描眉,她明艷的容顏凝固著夜一般的森冷。

即便拈著死亡的親吻,她也像那個初見她的嫻妃,不是輕視,不是痛恨,而是視若不見。

魏宓容閉上了眼楮,一滴清淚從眼角滑下。人人痛恨她手上的血腥,卻不肯正視她的悲慘。有誰生來低人一等,又有誰天生富貴天成。她曾經不擇手段,只不過是為了有尊嚴的生活。

當恨意經過歲月與傷痛,蟄伏成血脈里的平靜,便已成毒。

然後,她听到了一聲絕不該在這時出現的聲音。

「三公主?」

綏敏並不想出現在這里。即便沒有點透,高蘭籍也透露了不少信息,足夠讓她知道高蘭籍的見面禮是什麼。因此,她從內務府里領來了雲符,又不著痕跡地教導了蘭馨。只是她沒想到,明徽會出現在這里。

她其實是可以避開的。只是當她遠遠看到了那個面目全非到幾乎認不出來的女人,還是上前了一步,仿佛她還是那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嫻妃。

看到明徽夾雜著一絲惱怒和清明的眼神,綏敏已醒悟過來。暗罵一句自己多事,眼楮掃過地上那個軟綿綿地要暈倒的女人,綏敏尷尬地拿帕子掩了掩嘴角。

就像嫻妃平日里的樣子。明徽掩去眼里的情緒,不失禮數地向她問好︰「是嫻妃娘娘,明徽給嫻妃娘娘請安。」

看到她落在魏宓容身上的視線,明徽終于體會到這個舉動有多不合適,不自然地強笑道︰「這個宮女毛手毛腳沖撞了明徽,明徽讓人教訓一下。」

綏敏看起來也並不自然,她似乎是忍了忍,終究還是說︰「一個奴才,教訓便教訓了,只是這畢竟是御花園,三公主還是……該避諱一下。」

不圓滑的話語,只有綏敏說的出來。明徽心頭涌起一股惱怒,飛快地壓了下去,揚起一個得體的笑容︰「謝嫻妃娘娘提點,是明徽一時氣急。」明徽知道此地不可多留,話語清淡地,「還不把她拖回去。」

嬤嬤們松開了手。魏宓容似乎終于昏迷了過去,軟軟地如同尸體。

直到她們都消失在御花園里,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不起眼的宮女雲符才湊上前來,聲音有些擔憂︰「主子好心提點三公主,只怕三公主不會領情。」

綏敏沒理她的話,她慢慢走到了魏宓容剛才跪著的地方。

她去回想剛才魏宓容的樣子,巴掌大的姣好容顏被打得紅腫不堪,橫著深深的瘀傷,唇角皆破,有血絲不留情地滑下來,眼里都是屈辱與空洞——那是她不曾見過的魏宓容,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綏敏心里有些發冷,她側頭看雲符︰「你做宮女,是不是也時刻都在提心吊膽?」

雲符低下頭去︰「只要忠心主子,主子也會體恤奴才。」

綏敏輕輕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魏宓容最恨的是輕視,她卻不以為然,因為這就是奴才的命,哪怕至今,她的心里也是這麼想。

她恨這個君權至上的世道,她恨乾隆他們的不公,自己卻也用這樣的眼神視那些人如螻蟻,如出一轍。

原來她從來都沒有正視過魏宓容,也從沒正視過自己。

「胡鬧!」

一個時辰後的長,一只精致的茶盞碎成了一地雪白的渣。富察青和怒意勃發地望著地上跪著的女兒,幾乎不敢相信這竟是自己女兒做出的事!

紫圖已把過程說得清清楚楚了!

明徽眼里不掩慌亂,可抬起頭的時候,仍倔強不肯低頭。

暖閣里沒有別人,富察青和看到她的表情,越發怒極,聲音不響卻透著十足的壓迫︰「你還有理了?本宮告訴過你多少次,喜怒不形于色!又告訴你多少次隔牆有耳,告訴過多少次要三思後行?你把這些都丟到腦後去了麼,你知道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簍子!?」

在永璉離世後,明徽再沒看過如此憤怒的富察青和。她咬緊了嘴唇,聲音里還是漏了怯︰「女兒擾了額娘中秋大宴的計劃。」

富察青和幾乎氣死過去,她一巴掌拍在桌上,不顧姿態地大聲罵道︰「你糊涂!你是本宮的女兒,本宮難道會為一點子彩頭發作你?你動不動你方才的行動落在有心人嘴里是什麼意思,是不滿你皇阿瑪的決定,不滿嫁入蒙古!蒙古王公入境在即,這些事兒有一個字兒落盡他們耳朵里,這就是朝政上的大事!滿蒙和睦是大清之本,你以為你皇阿瑪會覺得一個女兒重過朝局麼?若是事情鬧大了你要怎麼辦,在科爾沁怎麼過?怎麼面對你皇阿瑪?怎麼面對清朝的列祖列宗!你莫忘了,你首先是大清的公主!」

她說到氣急處,身子一晃,眼里已泛起一股灰暗,踉蹌著跌坐到榻上。明徽此刻哪里還顧得上倔強,淚水撲簌簌落下來,明徽連忙沖上來扶著富察青和,聲音都是哭腔︰「女兒錯了!皇額娘您別氣壞了身子,女兒今後一定改過!再不莽撞惹事了!」

富察青和搖搖頭,嘴唇顫抖著,她知道,遲了。高蘭籍會如何推波助瀾,她一點也不懷疑。恐怕現在宮里已是沸沸揚揚。

正如她所想,一句話還沒出來,門口已傳來一個太監的驚呼︰「皇上吉祥!」

簾子刷地掀開了,一道明黃闖進來,正是乾隆。乾隆此刻滿面怒容,臉色沉冷如鐵,還沒看里頭的情形,話已經喝到︰「明徽呢?」

再怎麼責怪女兒,富察青和此刻也堅決地擋在了明徽身前。白著一張臉兒端然站立,富察青和卸掉頭上的珠翠,儀態端方地跪下,聲音帶著嘶啞︰「妾身教導無方,都是妾身的錯,求皇上責罰。」

見到富察青和這般,明徽早已泣不成聲。她終于知道自己的驕傲惹了多大的錯事,膝行著過去拉住了乾隆的袍角,明徽不要命地磕頭,哭的肝腸寸斷︰「皇阿瑪,明徽錯了,真的錯了!是明徽不識大體,辜負了皇阿瑪和皇額娘的教導與期望!明徽知錯了啊,求皇阿瑪不要責怪皇額娘,是明徽不好!」

她的臉上妝花成一片,全然是無助。天之驕女何曾有過這樣的模樣,乾隆看著這一對母女,到底是心疼女兒的。冷硬的聲音里透著幾分不可察覺的松軟︰「現在知道錯了?你早干什麼了,這下怎麼收場?」

明徽哭得可憐巴巴,直抱著乾隆的腿,急切地哽咽︰「明徽願听皇阿瑪指點!」

「你啊!」乾隆一甩袍子,怒沖沖地坐在榻上,「皇後也起來罷!現在宮里都鬧開了,你們也該想想怎麼做!」

如今富察青和也不敢多說嚴查誰傳出的留言——明徽在光天化日下的御花園動手,難道還怕人看不到麼?富察青和蒼白著臉,想著辦法︰「還請皇上遲些再指婚,等這事兒風頭過去了,也省的那些人瞎猜。」

乾隆胡亂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麼︰「那個宮女呢?叫她上來!」

富察青和身子一顫,絕望地閉上眼楮。明徽這才反應過來,無助地捂上了嘴。

外頭的人已行動起來,拖著滿面傷痕的魏宓容上來。她活像個死人,比起從前的嬌柔清麗,此刻的她慘不忍睹。乾隆看了她半天,才認出她是誰。

又一只茶盞摔在了地上,乾隆再一次怒不可遏,聲音震得整個宮殿都要瑟瑟發抖︰「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虐到皇後和明徽了吧。

所以我說,她們必須分開一次,正視自己,才能更好地聯手。

或許你們也在我的誤導下看到了濃濃的JQ。

低燒不止,重感冒,求撫慰啊……我要多一點評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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