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妻 正文 第八十六張

作者 ︰ 芝麻團子

他久久地凝視著她,自他懂事以來,只有他拒絕女人,從沒被女人拒絕過,而且還是被同一個人接二連三地拒絕。而偏偏她又不是以退為進,不論她嘴上是欲拒還迎還是堅決地拒絕,那雙眼中的冰冷神情自心底發出再真實不過。

他張開的手漸漸握成拳,沉重地落回自己的膝上。

他站起身,一向高高在上的他竟然沒有發作,換做他人,他一定讓她嘗嘗苦頭,但她不是別人,而是她……

他最終選擇一言不發地走了。

他剛踏出暖閣的門,進寶立刻睜開眼楮,並且吹熄了所有的蠟燭。

她知道祁煜並沒有走遠,也一定會看到燭火熄滅。

不近人情?

她是故意的。

她故作魯莽,打斷了良宵。

她回到寢宮,躺在床上,不一會兒的功夫,她便睡著了,她又做了個夢,卻並不是酣夢,夢里她好像忘記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論怎樣思索,都想不起來,最後急的她竟坐了起來,一身冷汗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頭疼,兩個太陽穴跳跳的疼。

進寶動手揉了一揉,發覺疼的越發厲害。

洗漱完畢,早膳已經擺上桌,可是她半點胃口都沒有,只喝了兩口燕窩粥,便起身去大安宮請安。

睡前,進寶用了白虎給的藥揉腳,今日已經無礙了。

大安宮里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請安、入座、寒暄、閑聊……

在不經意地抬頭間,進寶發覺眾妃望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沉靜中隱約地透著股喜悅,有的甚至毫不避諱地朝她飄來輕蔑的眼神。

片刻,太後放下白玉茶盞,向她幽幽問道︰「听說,你昨夜……將皇上拒之門外?」

宮闈之中,任何傳聞和消息,都是不長腳又跑得最快的。

進寶抬眸又向眾妃瞥去,皆見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她緩緩地起身,走上前,一副甘心領罪的樣子,屈膝跪下道︰「臣妾知罪。」

太後半天不語,儼然一副等她繼續說下去的表情,但進寶卻再沒開口。

太後忍不住問道︰「為何你不說出緣由,請哀家寬宥?」

「不論有什麼緣由,未能順從侍奉夫君,皆是有虧婦德,臣妾甘心領罪。」

太後沒有想到她竟然連一句辯駁都沒有,反而心中生疑︰「這話說的沒錯,不管有什麼緣由,錯就是錯,但哀家想知道,你既然明白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道理,為何還要犯下此等錯誤?」

進寶靜默不語,分明是引頸受戮。

太後臉色一沉,她還沒見過不怕死的人。

這時,一直在旁侍候的徐安,見進寶並不分辨,眉頭微微一皺,眼珠一轉兒,緩步上前,在太後耳邊輕聲地咕噥一句。

太後的眉頭立刻舒展,看向徐安輕聲地道︰「你不提醒,哀家倒是忘了。佟婕妤,是徐安說的這樣嗎?」。

進寶並沒有听到徐安在太後耳畔低語了什麼,她驀然抬頭,不明所以。

太後道︰「因為昨日是孝慈仁皇後生忌……」

太後的話剛一出口,眾妃皆低頭,面帶懊惱之色。

進寶瞥著徐安,徐安趁太後轉眸的瞬間,點了一下頭,接著,他又低下了頭,不再與她對視。

進寶緩緩低下頭,看向地面,淺淡清透的瞳中,漫過一絲狡黠的笑,道︰「是。臣妾感懷,因進宮較晚,未能親眼目睹已故皇後的風範。臣妾有幸,能常伴君王左右,實則福澤深厚,不禁想起已故皇後,倘若皇後再世,皇後生辰,皇上必定親賀,六宮又是何等一番熱鬧景象。皇後雖歿,卻不該被人遺忘冷落,臣妾拒絕皇上,只是不想皇上變成貪新忘舊之人。」

太後點點頭︰「難得你有這份玲瓏的心思。」說著,太後目光森冷地掃了兩旁坐著的眾位嬪妃。眾妃嬪皆愧疚地低著頭,默默無語。

進寶又道︰「不過臣妾笨嘴拙腮,一時表達不清,惹惱了君上,臣妾罪該萬死。」

太後嘆了口氣道︰「如果六宮眾人皆有你這般為人著想的心思,哀家就不必每日頭疼了。」

進寶看到眾妃的身子都縮了一縮,像是要將自己的身體縮成最小,小到最好看不到。

太後又對進寶說︰「你起來吧,哀家恕你無罪。」

進寶謝了恩起來。

太後又向一旁的徐安問去︰「昨夜皇上是在何處過的夜?」

徐安恭敬答︰「在長生殿。」

太後「哦」了一聲,喃喃自語道︰「他到底還是去了。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在長生殿里獨坐到天明,始終不肯忘懷……」太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向進寶瞥來。「哀家這次不責怪你,但絕對不可有下次,逝者已矣,總不能永無休止地想著她,什麼都不做吧。畢竟繁衍皇家子嗣,才是頭等大事。」

進寶諾諾地答了聲「是」。

太後借機又說教一番,無非是為祁煜膝下無子苦惱。

從大安宮出來的時候,已經臨近晌午。冬日暖陽明亮刺眼,晃的她有些許眩暈,身子不由自地有些搖晃,這時,有人從後面,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佟婕妤。」

是徐安。

進寶微微一笑。

徐安雙手扶著她的胳膊,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由他扶著她緩步地向前走。

進寶微微揚了揚臉,示意身後的宮人遠一點跟著。

她扶著徐安,一步步地從大安宮的台階上緩緩而下。

進寶望著前方,柔聲地道︰「剛剛謝謝徐公公了。」

徐安呵呵一笑道︰「婕妤這樣說,可是折煞了老奴了,婕妤心思靈巧,雖然沒有見過已故皇後,卻仍惦念于心,不想皇上變成貪新忘舊的負心人,光是婕妤的這片心,六宮眾人皆自愧不如啊。」

進寶淡淡地道︰「進寶並不知道昨日是已故皇後的忌日。」

「哦?」徐安有些震驚,「那婕妤……為何昨夜會拒皇上于千里之外啊?」

進寶睨著他道︰「我只是想知道,在這爾虞我詐的重重宮闕中,有誰會救我,還不想我死?」

徐安微笑,剛要開口,進寶又道︰「害我的人,不用想也知道目的是什麼,但是救我的人……」進寶略頓一頓,「想的是什麼,我實在琢磨不透,不如徐公公你來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呢?」

徐安笑道︰「老奴不是很明白婕妤的話,害人有目的,老奴明白,可是救人……老奴實在不懂。若說婕妤的得救,是因老奴給的提示,這功……老奴可不敢邀,老奴是因皇上昨夜去到長生殿,也才想起的。」

「徐公公何必如此謙虛呢。」

徐安苦笑︰「老奴不是謙虛,而是愧不敢當。老奴笨嘴拙舌,實在說不清了,婕妤以為什麼就是什麼吧。」

進寶腳步一停,嘴角含笑地看著他,目光中明亮,卻猶如冬日的日光,耀眼卻沒有多少暖人的溫度。

徐安送到宮門外,欲告辭,雙手抱著拂塵笑道︰「婕妤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皇上既然喜歡您,不如趁此良機,將心思放在皇上身上,好好侍奉穩固位分才是首要的大事。」

回到望雲殿的時候,進寶頭疼欲裂,比早晨起床的時候還要難受,像有一把斧子用力地劈,似要將她的頭劈開兩半。

她躺在床上,吩咐下去,沒有要命的事情,不要打擾她,她想睡一會兒。

輾轉反側,頭疼的令她心緒不寧,不知過了過久,她才睡著。又做了個夢,夢中人影紛沓羅亂。數不清的人擠在一個昏暗的小屋中,像是在大聲爭吵,進寶感覺他們吵的事情一定和她有關,她越焦急地想听清楚,越听不清楚。房間里的人聲時而尖銳時而含糊不清。

夢中的景象就像一部黑白老電影,被剪的七零八落,怎麼拼斗拼不到一處。

當進寶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暗,窗紙上映出點點紅色宮燈的幽光。

一直守在一旁的樂奴看她醒來,連忙倒了杯熱茶,雙手遞了過來。

進寶正好口渴,一飲而盡。

她隨口問道︰「可曾有誰來過?」

樂奴答︰「皇上來過,看您睡著,沒讓打擾,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進寶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睡了一覺,進寶覺得好多了,晚膳的時候,也吃了多半碗的飯。

一連五六日,進寶從大安宮回來,在外間坐了片刻,便覺得神思恍惚,于是讓鳥兒扶了她進去睡午覺。

依舊是影像紛沓的夢。

祁煜依舊每日來看一次,只是每次她都在睡午覺。

漸漸六宮眾人都在猜忌她,有的說她雖然深得皇上寵愛,但卻膽小如鼠,眼看麗妃就要滿三個月,解禁出來。就開始裝病避其鋒芒,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又有一部分人持反對的意見,認為她不按常理出牌,一定心懷鬼胎。

更有一個人,那一邊都不站,天天咒罵她一病不起,不得善終。

這日,進寶剛剛醒來,听到房中樂奴和鳥兒輕聲低語。

「那張采女也太可惡了,自從失寵被貶以後,整日對我們婕妤怨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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