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李紅冰依慣例是小一會。不知為什麼,卻怎麼也睡不著,好不容易打了一會盹,就听見門外傳來「呯呯」的敲門聲。
披了件外衣,睡眼朦朧去開門,房門一開,一聲熟悉的呼喚「小清!」把李紅冰嚇了一大跳,睡意頓消。原來是林氏來了,後面還跟著張二花,顯然是張二花把她帶進屋子里來的。
見李紅冰眼中頗有責怪之意,張二花忙道︰「小清,你可不能怪我,是林大娘一定要跟進來的。」
林氏臉上洋溢著親切的笑意,「小清,別怪二花。是我讓她不要吵醒你的。」見李紅冰衣裳單薄,忙推她回到床上去。「快回床上躺著,小心著了涼。我們娘倆就是這里說說話。」一邊說著,一只手拿過一個軟枕,放在她身後,讓她靠在床上更舒服些。
張二花在一旁看得口瞪目呆。不停地朝李紅冰眨眼楮。她只見過媳婦侍候婆婆的,何曾見過未來婆婆侍候未來媳婦的?
李紅冰有些不知所措,這林氏的舉動會不會太熱情了?林氏不是情緒太外露的人,但對于李紅冰的喜愛,即使眼瞎的人都看得出,這份喜愛是發自內心的。
張二花嘻嘻地笑著,想這門親事真是鐵板上的釘釘,跑不掉了。
「二花姐,你去看看,茶燒開沒有?」李紅冰為了打破這尷尬的局面,把目光轉向張二花。
「我去看看。」張二花嘻嘻笑著,一溜煙跑遠了。
李紅冰撫了撫垂落襟前的散發,雙眼迷離,卻因些許的羞怯而雙頰暈染上了些許紅暈。而這樣姿態,在林氏看來,陡生生添了幾分嫵媚。
這樣出眾的人兒,與自己那清朗的兒子是何等般配!林氏看在眼里,喜在眉梢。想自己也在大富人家里呆過幾年,什麼模樣的人沒見過,還真沒見過這麼出眾的人物。何況,患難之中更見真情,自己的兒子也不是什麼朝三暮四的人,總歸不會對不住別人家的閨女的。
「小清,」林氏含笑道,把自己手腕上的血紅玉鐲取了下來,套在李紅冰手腕里。玉鐲圓潤晶瑩,套在她小巧的皓腕上,不大也不小,剛剛好。
李紅冰驚道︰「這如何使得?」
她听說過這血紅玉鐲,是林家祖傳之物,原本是一對的,分別傳給了林家的兩個兒媳婦,是林家媳婦的象征。玉質溫潤細滑,通體碧翠,中間一條血線,更是彌足珍貴。
「小清,你就別推辭了。大娘的心意,你還不了解嗎?大娘這一世,只認定你,日後若是海兒負了你,我也就不認那個兒子了。」林氏說得堅決,像是承諾。
李紅冰倒不是貪圖這價值連城的家傳之物,只是林氏一片心意,再不收下,就拂逆了長輩的一片好心了。
當下不再推辭,撫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鐲,觸手冰涼,果然是上好的玉石,不覺面露笑意,低頭謝過。
張二花捧了茶進來,一眼就瞥見李紅冰手腕上戴著的血紅玉鐲,眼中露出驚喜,忙奔過來執起她的手腕,嘖嘖贊嘆道︰「小清,這手鐲倒真是像為你量身訂做的,戴在手上剛剛好。」
「是啊,剛剛好。」林氏笑得臉上如芙蓉花盛開。
張二花把茶捧給林氏,道︰「林大娘這麼慷慨,這麼貴重的東西都給了小清。小清你可要仔細收藏好了,莫要辜負了林大娘的一番美意哦。」眼楮雖然看著林氏,眼角卻捉狹地斜睨著李紅冰,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小清,這可是林家的定情信物,千萬不要弄丟了。還有,趕快把你那套什麼招婿入門的理論好好收起來罷,不適用了。
李紅冰倒是在心里輕嘆了一口氣。這東西一收下,就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就像現在的結婚程序一樣,登記了便再無變更的道理。在這個「重信用、物為憑」的古時代,這樣雙方家長確認過的交換信物的儀式,比現代的結婚登記還要嚴肅。
傍晚,蘇氏回來。見到李紅冰手上的玉鐲,並沒有顯出太多的驚訝。想必她與林氏之間,早已形成了默契了吧?這樣的婚姻大事,雙方家長應該商議過了。
第二天清晨,陽光燦爛,斜斜照在前院的矮牆上,投下一片斑駁的樹影。李紅冰剛剛醒來,梳洗完畢,正對著矮牆的那片光影發呆,就听見後院傳來一陣喧嘩聲。
「…….張媒婆,走得這麼急干嘛呀?今個兒是給哪家說媒去了?」說完便吃吃地笑著,听這聲音,是小桃。
李紅冰掀開簾子,打開了菱花格子窗,目光透過窗子上覆著的白紗朝下望了過去。
後院的空地上,小桃正拉著一個婦人往院子里走。那婦人四十上下的年紀,一身喜慶鮮艷的綢緞衣裳,外罩一件滾金邊的青緞短襖,一團的喜氣,臉上堆著常年不變的招牌的笑容。這人她見過,就是附近住著的張大嬸,專受托上門給人說媒,這附近幾個村子的喜事多半都是她親手促成的。
「哎呀,你這小丫頭片子把我的衣服拉的……」張媒婆一邊撫著身上有些皺痕的衣服,一邊指著小桃罵道︰「你找死啊,老娘還有正經事要辦,要是搞砸了老娘的好事,有你受的。」
蘑菇園里正在干活的婆子丫頭們,見是張媒婆,都放下了手上的活兒,圍了上來。
小桃也不介意張媒婆的怒罵,笑嘻嘻問道「張媒婆,你到底要去哪家說媒?」
「張嬸子,你什麼時候也給我說個好人家?」另一個穿著紫色碎花衣裳的十二三歲的女孩嘻嘻笑道。
張嬤嬤伸手戳了一下那個紫色衣女孩的腦門︰「桂花你這死個丫頭片子,才多大,就想著嫁人了?你想嫁我還不同意呢。」
「娘!」桂花用手撫了一下被戳的地方,不情不願地嘟嚕道,「誰說要嫁了?我要學小清姐姐,創一番事業出來。哼哼,到那時,你們求我嫁,我還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