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揚州城里最大的向榮綢緞莊的東家叫做羅仕元,本來黃二哥這樣剛起步的店鋪他是看不上眼的。但黃二哥為人實誠,信譽也好,新開的綢緞莊漸漸有了起色,也有了一批熟客。羅仕元這才有些緊張,怕影響他們的利潤,本著打壓新興企業的宗旨,就抽離了投資到劉記布坊的資金,還逼迫劉記布坊償還以前欠下的債務,借以打壓黃二哥新開的鋪子。
誰知經過麻袋賑災一事,黃二哥的鋪子不僅沒倒閉,反而紅紅火火地開了下去,羅仕元不信,就派了唯一的一個兒子,也就是羅成榮前來看個究竟。這個羅成榮是個愣頭青,看到黃二哥生意興隆很是不忿,言語不合,便把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黃二哥听了,氣不打不處來,連打帶罵把那個愣頭青趕出店去。才有了李紅冰剛才看見的那一幕。
李紅冰搖搖頭,看這羅成榮樣子像街頭無賴,恐怕三天兩頭會來鬧事。
把蘑菇園的有關事宜交付給張二花,李紅冰拿著藥包到林家,熬好藥,服侍林氏服下,下午的時候再熬上一碗,連喝了兩次藥,林氏臉色似乎好了許多,李紅冰才稍稍放下心來。
林志海不在家,上午的時候揚州知府派人拿了貼子過來,讓他過去一趟,說是揚州各種才子匯聚一堂,吟詩作對子。揚州知府大人相邀,當然不能缺席,請來做漿洗的鄧大嬸也因事回鄉下去了,林志海便仔細囑咐了李紅冰一番,拿著貼子到知府衙門去了。
「清兒,累著你了。」林氏半倚在床榻上,看著李紅冰熬得通紅的眼楮,心疼道。
「大娘說哪里話呢。」李紅冰笑道。小小地打了一個呵欠,她的確是有些累了。昨天晚上林志海托人捎了信回來,說是第二天還有聚會,就不回來了,在知府的府邸里歇下。
服侍林氏睡下,李紅冰剛把藥碗拿到廚房,就听到門外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李紅冰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張二花,一見李紅冰就急急道︰「小清,你有空沒?明記陶瓷店派了人來,說南昭王妃要的那套作為賀禮的茶具已經燒制完成,就等你去驗看了。」
「這……」李紅冰往里屋看看,面有難色,「林大娘病著呢,這屋里沒個人,我現在走不開呀。」
張二花關切問道︰「林大娘病得嚴不嚴重?我進去看看。」說著抬腳就要往里屋走。
李紅冰忙攔住她︰「別,林大娘剛睡下,別吵她了。我們到廳里說話。」
來到廳上,張二花低聲問道︰「林大娘怎麼了,好點沒有?」
「老毛病,可能年前太勞累了,犯了病。我剛煎了藥盒讓她服下,好多了。」李紅冰說了寬慰的話,看向張二花,「明記陶瓷那邊進展得怎麼樣了?」
張二花又顯出焦急的神色︰「小清,明記那邊來人催了好幾次了,所有工序都已經完成,就等你驗看了。還有,那些盛裝茶具的圖案也送了過來,明公子說等你來定奪。制作盛裝用的盒子也需幾天的時間,如果今天定不下來,我怕時間上趕不及。」
李紅冰微皺了眉頭,怎麼辦?她現在實在是走不開呀。
「小清。」有個婉約的聲音叫道,林氏披了件外衣立在正廳門口。
「林大娘,你怎麼起來了?」李紅冰忙奔過去,攙扶住她,「這大冷的天,大娘您也不添件衣裳,要是著涼的話,海哥哥要說我了。」
張二花也站起來,叫了聲︰「林大娘。」
林氏朝張二花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低下頭,含笑輕輕抓住李紅冰的手︰「清兒,大娘知道你孝順,但這南昭王妃賀禮的事也是件要緊的事,怎麼可以耽擱呢?」
「大娘,可是你的身子……」李紅冰還待要再說,林氏輕輕搖頭,「大娘沒事,喝了藥以後,大娘覺得好多了,你還是和張家二丫頭忙你們的正經事去吧。」
張二花認真地看了下林氏的臉色︰「小清,林大娘的臉色真的好多了。這樣吧,我們先去明記陶瓷店,快快把圖案敲定下來,再趕回來照看林大娘。」
李紅冰本來還有些擔心,見林氏和張二花都這般說了,也就應了,交待了林氏幾句之後,就隨張二花到明記制陶坊去了。
明秋梧早在是記制陶坊里等著了。一見李紅冰、張二花等人來了,馬上有小廝將她們引進坊里。
很大的一個陶瓷制作坊,人員事務井井有序,看來管理得很好。左側一個偌大的石桌上,一個工人正在擦拭著茶具。
李紅冰走過去,執起其中一個杯子,廣口的小茶杯,花卉描得很漂亮,正中是一個卡通的小白兔圖案,這自然是十二生肖之一的「兔」茶杯了。
明秋梧拿了瓖嵌在木匣子上的圖案樣式的圖紙過來,讓李紅冰過目。他含笑看著李紅冰,綻開的笑顏如早春三月煦暖的陽光。
這些圖紙是明秋梧專門請了揚州城里畫坊的人畫的。二十幾個畫師匯聚一堂,使出他們的看家本領,畫了近五十幅,最後選中這十幅,就等李紅冰一錘定音。
「這個如何?」李紅冰把手上的十張圖紙統統看了一翻,最後抽出一張「纏枝蓮花」的圖案,「蓮花寓意多子多福,而纏枝又有連綿不斷的意思,用在太後的壽誕上最好不過。」
明秋梧點點頭,眼神不由多看李紅冰兩眼,心中暗道,這蘇姑娘,居然和自己想的絲毫不差。
敲定下來後,由于惦記著林氏的病情,李紅冰也不敢多做停留,閑談幾句後,李紅冰借故告辭,和張二花急急忙忙趕回小蓮子莊。
回來時天色有些灰暗,張二花有事先回去了。李紅冰一路向林家行來,遠遠的看見林家大門洞開,里面燈火通明,還有吵雜聲隱約地傳了出來。李紅冰心中「格登」一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她出去這一個時辰里,林大娘出事了?
加快腳步,行至林家門口處,李紅冰瞥見里面隱約有蘇氏的影子,正待抬腳進去,林志海出現在門口中。
「海哥哥,大娘她怎麼……」李紅冰話未說完,便哽在了喉嚨里。林志海臉色如罩了一層寒霜,眼光如冰。他冷漠地看著李紅冰,仿佛從來就不認識她。
「你還來做什麼?我娘是死是活也不**的事!」林志海眼圈微紅,說出的話卻如千斤巨石般壓在了李紅冰的心上,她突然莫名感到了一陣恐慌,伸手想去拉林志海的衣衫,「海哥哥,林大娘,林大娘她怎麼樣了?」
林志海再沒說話,一把推開她,轉身「呯」地把門關上了。
李紅冰徹底呆住,心也瞬時沉到谷底。那種莫名的恐慌緊緊地扼住了她,使她幾乎透出過氣來。在她離開的一個時辰里,林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大娘又犯病了嗎?她離開的時候好好的,但如今連蘇氏也來了,想必事態很嚴重。還有,林志海怎麼了,為什麼對她這麼,這麼絕情?
李紅冰模模那道阻礙在她面前的那道門,觸指的冰冷一如她冷透的心。她慢慢挪步往回走,暮色蒼茫,蒼茫暮色下的那條通往蘇氏蘑菇園的路,她怎麼也走也走不到盡頭。
張二花急匆匆地迎面走過來︰「小清,我听說林大娘突然發病,暈倒在門口,幸好張大嬸走過,喊來了你母親。怎麼樣,你去看過了嗎?林大娘怎麼樣了,好些了沒有?」
李紅冰木然地點點頭。
張二花有些擔心地看看她︰「我先去看看林大娘。」說完又急匆匆地走了。
李紅冰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心中的懊悔在無限擴大。她太疏忽了,也太大意了,如果林大娘有什麼事的話,那她就是一個不可原諒的罪人。
蘇氏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了藥箱,擺弄好里面的銀針︰「幸好救得及時,林姐姐的病總算控制住了。也是奇怪,多年不犯的老毛病,這一次竟然來得這麼凶險,看來,這病倒像是比以往更沉重了。」她抬頭看看正在忙著上飯菜的女兒,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小清,林大娘病了,怎麼不見你過來?」
「我去過了,」李紅冰拿著碗筷的手滯了一下,低聲道,「見幫不上什麼忙,我就先回來了。」
把藥箱放好,蘇氏看看女兒蒼白的臉,安慰地拍拍女兒︰「別擔心,你林大娘沒事了,只要平日時里多注意調養和休息,就沒什麼大礙。」
李紅冰緊抿了嘴唇,點點頭。
「小清,你這飯,怎麼燒糊了?還有這青菜,鹽放多了……」蘇氏吃了一口菜,再吃了一口飯,皺皺眉,看向女兒,卻見女兒呆呆地望著前方某個方向出神,面前的碗筷根本沒有動過。
蘇氏不由嚇了一跳︰「清兒,怎麼了?」
「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紅冰轉頭看向蘇氏,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中沁出,直直地墜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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