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清啞然失笑,穿著一套南昭王府二公子送的禮服去赴宴,這算什麼意思啊?
她正欲推辭,蘇麗華已經搶先道︰「小清妹妹,這個你可不能推月兌,這可是南昭王府每年一度的賞花大會,熱鬧得很。而且我們姐妹幾個也可以趁此機會好好敘敘舊。」
敘舊?張二花朝蘇府三姑娘投去鄙夷的眼神。這也未免說得太好听了,哪一次見面不是針鋒相對,恨不得置人于死地的?
她正想朝蘇文清使眼色,提醒她千萬不要跟了去,就在這時,門口處有人說道︰「她呀,是被人要脅了。」接著一陣笑聲傳來,笑聲嬌柔清脆。
蘇文清抬頭望去,見門口處婷婷玉立了兩個人,一粉紅衣衫,一粉紫衣衫,正是那兩個暗地里斗個半死,明里還一直粘在一起的孟秋葦和範明霞。這兩個一身盛裝,連頭上的裝飾也盡其新奇雅致,一個梳著斜月髻,一個梳著堆雲髻,金銀玉翠閃閃發亮,皓白的手腕上金鐲銀鐲玉鐲耀得人眼花繚亂,大有在南昭王府的花會上大拼一番,一展風姿的意圖。
蘇文清心中微凜,暗自想道,今天的蘑菇園真是熱鬧,揚州城的極品人物幾乎來齊了。
「什麼叫我被要脅了?」蘇麗華不服氣道,語氣中卻已軟了下來,明顯的心虛的表現。
「看吧看吧,我說對了不是?」孟秋葦拿著絲絹掩了口吃吃地笑著,笑得花枝亂顫,媚眼如絲,有著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蘇麗華竟然不惱,反而底氣不足地弱弱地再說了一句︰「哪有」臉上已然現出一絲赫然來。
她昨天就收到了請柬,像往年一樣,南昭王府派發的請柬邀請了她和姐姐蘇清芳一起參加賞花大會,哥哥蘇炳燦的請柬自然由呼延二公子派發。由于蘇清芳如今已是半死不活的,整天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連房門也邁不出一步,自然不能一起來了。
正當她打扮停當,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十二分滿意,拉著要好的姐妹們一塊出門的時候,南昭王府呼延二公子的跟班小廝茗硯卻帶著一個老婆子上門來了。
茗硯傳達著二公子的意思,讓蘇麗華約上堂妹蘇文清,一塊去赴南昭王府的賞花大會。
蘇麗華本來是極不願意的,轉念一想,上次蘇文清來府里送血人參時,自己在呼延二公子面前已經出了丑,丟掉了顏面,這樣替他跑跑腿,也好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于是也就應了下來。
再說,誰敢去惹惱南昭王府的二公子?南昭王妃對于這個二公子,是極盡寵愛的,事事順著他的意思,就連這次花會的邀請名單,也是二公子定下來的。如果討好了二公子,王妃一高興,發下的賞賜也多一些。上一次,她就意外得了一串夜明珠,听說是西域的貢品,當今皇上疼愛皇姐,就送給了南昭王妃。南昭王妃府里寶貴的東西多得很,也不在乎這一件兩件的,就賞賜給了她,直把旁邊的姐妹們羨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她把夜明珠拿回府里,把蘇梁氏樂得直夸她有本事。
蘇麗華看看孟秋葦,知道這個揚州城鹽商孟書桓的大女兒是個笑面虎,表面溫婉賢淑,大方端莊,骨子里卻是尖酸刻薄出了名的,被她抓住了把握,非得要借題發揮,盡情奚落一番才肯罷休。自己正面與她斗,吃虧的還是自己。
當下不惱反笑,轉身拿過張嬤嬤手上的錦盒,往前送了一送,送到了蘇文清面前,唇邊的笑意更深︰「小清妹妹,我看呼延二公子真的很關照你呢,連衣裳都幫你選好了,我們倒反成了陪襯似的。我看哪,你還是快快換了跟我們一塊去,不然的話,我們就更不被待見了。」
蘇麗華這一番話說得極為巧妙,表面上是奉承蘇文清,故作謙虛。再細細深究,她不僅把自己貶低了,就連身邊的一干人等也統統貶了。
果然,孟秋葦臉上有些薄怒,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範明霞則雙眼定定地看著那套禮服,再狠狠地瞪了蘇文清一眼,眼中盡是妒嫉。
張二花一個勁地朝蘇文清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去淌這趟渾水。
誰知,蘇文清卻說道︰「好吧,我跟你們一起去就是了。」
張二花愕然地望著她,見她神色如常地從蘇麗華手中取過禮服,對房里的一干人道︰「各位姐姐們,你們到廳里稍坐片刻,我換了禮服馬上過來。」說完抬腳進房間換衣裳去了。
張二花震驚得無以言喻,她知道蘇文清一向不屑這些上流社會的玩樂游戲,今天忽然熱衷起來,真是令她大惑不解。
把那些嬌嬌小姐們引進正廳後,張二花急急忙忙地往蘇文清的房間走去。
「二花姐,我穿成這樣,不漂亮嗎?」。蘇文清笑意盈盈地望向站立一旁,緊皺眉頭,一聲不吭的張二花。
這套禮服很合身,仿佛專為蘇文清量身訂做一般。說不好听一點,送衣裳的人也太「別有用心」了,如果不暗中打探一番的話,是做不出這麼合身的禮服的。
這套衣服的料子,蘇文清也認得,就是「衣錦閣」從蜀中運來的新衣料,叫做‘錦鯉背’。里面的金銀絲橫豎織了三層,便是穿破了也不會月兌絲,質量猶為上乘。況且外面還瓖了薄薄的金片銀片,綴上了數不清的南海出產的珍珠,價格更是不菲。
怕她不肯前來赴約,特意派了貼身的小廝送請柬來,怕她以沒有禮服為借口推月兌了去,又使喚蘇府三小姐送衣裳過來,這個呼延二公子,對她也太用心了,只不過,這樣的「用心」好像用錯了地方。
蘇文清微微搖頭,就地轉了一個圈。縴草掃花的裙擺層層蕩漾開來,如石塊落入湖心,擊起了圈圈的漣漪,煞是美麗。
「你真的打算去?」張二花一邊幫她梳著發髻,一邊不確定的問道。銅鏡中的蘇文清笑得燦爛,這樣的笑令她看不懂。
最近,蘇文清發明了一個發式,自己命了個名字,叫做「嫦娥髻」,也就是把頭發盤高,然後用竹弓或銅絲做支架,定好型再撐起來,外面罩上黑紗,做成「義髻」的樣子。這樣盤高的頭發就不會散落下來,也不會因奔走而東搖西擺。
為了這個發髻,蘇文清特地蓄了整整一年的頭發,如今烏亮柔軟的長發剛剛好可以盤起梳成「嫦娥髻」的樣式。
張二花在蘇文清的指點下,在頭頂盤一個高高的髻,兩旁也堆了兩個稍小的雲髻,做成不對稱的樣子,太對稱的話,顯得太嚴肅了。然後從梳妝台取一串用金葉子點綴而成的鏈飾,準備給頭發環上。說到這串金葉子的珠串,還是從蘇府大姑娘那里誆來的。
蘇文清輕輕搖搖頭,指指蘇麗華送來的那個錦盒︰「就用里面的佩飾吧,我看挺好。」
錦盒有從簪環、金銀珠簪,戴在手腕上的玉鐲,掛于胸前的掛飾,還有耳環等等,一應俱全,但數量不多,也只是廖廖幾個,色彩相互耀映,顯然是早就搭配好的。
張二花拿起一支金簪,看了看,冷嗤一聲︰「果然是風流公子哥,經常討姑娘家的歡心,連這些佩飾的搭配也這麼在行。」
蘇文清笑笑,讓張二花一一給她戴上,然後掛了香囊,綴了裙墜、鞋纓……
打扮妥當的蘇文清讓張二花有一瞬挪不開眼楮。她在想,所謂的麻雀變鳳凰,就是這個樣子吧。不過心下倒有些可惜,如果對方是林志海倒也罷了,只可惜對方……
「小清,你真的要去呀?」張二花再次不確定地問道。
「當然,為什麼不去?」蘇文清含笑看著張二花,她知道張二花在想什麼。古人雲,女為悅己者容。她這樣盛裝出場,讓張二花想歪了。
「二花姐,不是你想的那樣。」蘇文清把最後一支珠簪插到頭上,滿意地望著銅鏡中清麗絕綸的美人兒,緩緩道︰「二花姐,前幾天蘑菇園里不是在用一些紙盒子盛裝干蘑菇嗎?我今天早上看了一下,應該有一百盒左右,你叫上一些人,備一輛馬車,把東西全搬到馬車上,我到了南昭王府要用的。」
上段時間,蘇文清特地讓人把一些優質蘑菇撿了出來,制成干蘑菇,然後把一些質地厚硬的桑葚紙裁開,做成精美漂亮的禮盒,裝入蘑菇,扎上絲帶,準備做為一項新的盈利手段推向市場。沒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場了。
「你要那些蘑菇禮盒做什麼?」張二花有些莫名其妙,轉瞬便明白過來,「小清,原來你是要……」
蘇文清笑意更深。給那些達官貴夫人及金貴的小姐們一人送一盒干蘑菇,這算不算是營銷手段之一?她得意地向張二花眨眨眼楮,「你以為我是為了取悅那個南昭王府的紈褲子弟才穿成這樣啊?我有那樣的閑功夫嗎?我這次可是代表我們蘇氏蘑菇園的企業形象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