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花用手撫了一下肚子,眼中漸漸染上一抹凌厲︰「我要保住這個孩子,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再來傷害我這個孩子。」
對于她而言,這個孩子,是她的骨肉,血肉親情相連,她不能失去這個孩子,不能沒有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她的命根,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再來傷害他,哪怕舍棄自己的生命。
蘇文清久久地望住張一花︰「下定決心了?」
「嗯,」張一花義無反顧地點點頭,「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小清,你幫我想個辦法,讓我肚子的孩子,永遠都不要再受到傷害。」
蘇文清再看住張一花︰「一花姐,要讓你的孩子再不受到侵害,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只不過,這個法子太過凶險,你要有心理準備。」
張一花目光滯了一下,然後再次堅定起來︰「小清你說,是什麼法子?」
「催生。」蘇文清靜靜地看著張一花的眼楮道。
「催生?」張一花嚇了一跳,雙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肚子。自古以來,女人生孩子都是蒂落瓜熟,自然生產,如今要逆天而行,恐怕……
回過頭來想想,這個法子也不錯,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就不用這麼擔驚受怕。不然的話,萬一有什麼閃失,成形的孩子被打下來,還要累及大人的性命,這真的是一尸兩命了。
如今的朱府,危機四伏,個個都緊盯著她月復中的胎兒。試想想,那個廚娘,若沒有朱大*女乃的授意,她怎會敢把藏紅花混入菜肴之中?就算廚娘沒有被收買,這朱大*女乃在朱府也有十幾年的時間,這朱府上上下下全是她的耳目,她要處死一個人,簡直易如反掌,之前朱大公子的九個妾室死的死,瘋的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所以說,她張一花要想保命活下來,特別是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活下來,最好的方法,莫過于催生,把孩子先生下來。
蘇文清看著張一花,見她先是有些驚慌,然後馬上恢復了鎮定,沉吟一會,想必是在權衡利敝。最後,張一花抬起頭來,目光漸漸有著沉著與堅定︰「小清,好吧,我答應你,先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再說。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蘇文清並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道︰「催產之法,痛苦異常,一花姐,你要有心理準備,弄不好,可能會……」她的言下之意是在向張一花說明其中利害關系,自古以來,什麼法子都會有風險的,現代醫術如此發達,醫療事故不也是頻頻發生?
張一花語氣堅定道︰「我不怕。與其這樣日日擔驚受怕下去,我倒希望博一下自己的運數。我不相信老天一直這樣對我不公。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還要他平平安安的。」
「好,那我答應你,我去說服我娘,一定幫助你把孩子生下來。」蘇文清這才笑道。其實,催生這個主意,並不是蘇文清想出來的,而是蘇氏提出來的。就在前幾天,張一花差點滑胎,急急忙忙找來蘇氏幫忙看病。蘇氏測算了一下張一花的具體懷孕周期,再查看一下目前的胎兒的狀況。蘇氏事後對女兒說,其實張一花懷孕已有七個多月了,孩子已經成形,與其這樣日日驚惶,倒不如把孩子催生出來。張一花乃農家女兒出身,身子雖然縴弱一些,但底子還是很好的,無病無痛,不像那些閨閣中的小姐,長年缺乏鍛煉,生個孩子都能去了半條命。
蘇氏浸潤醫學十多年,臨床經驗豐富,所以,對于她說的話,蘇文清素來深信不疑。她也知道,蘇氏為人謹慎小心,若非有六七成的把握,蘇氏絕不會這麼輕易說出口。
「小清,多謝你。」張一花眼中又閃爍著晶瑩的淚花。蘇文清心里又在嘆氣,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什麼法子都不怕嘗試。
見張一花轉身要走,蘇文清忙拉住她︰「一花姐,我還有些問題想問問你。」
「你說吧,什麼事?」張一花艱難地轉過了身子。蘇文清發覺,張一花的肚子鼓得有些夸張,看來還是蘇氏的眼光比較準,看樣子即使這個時候生出來,也是一個健康寶寶。
「一花姐,你把這盤菜肴帶過來,有人看見嗎?」。蘇文清問道。
「沒有。」張一花搖搖頭,「我借故說今天晚上再吃,就把它帶出來了,目前應該沒有人知道。」
「那好,一花姐,你把這個帶回去,然後……」蘇文清伏在張一花耳邊,悄聲地說了幾句。張一花瞬時瞪大眼楮,連連點頭,唇邊浮起笑意,走出門去的時候仿佛腳步也輕盈了不少。
晚上蘇氏回來時,蘇文清把張一花下午來的意思跟她說了,蘇氏沉默了好一會,方抬起頭看向女兒︰「這恐怕又是你的主意吧?」
「娘。」蘇文清俯子,摟著蘇氏的脖子,像小時候一樣做親妮狀,「娘,我也是在幫一花姐啊,一花姐在那個吃人的地方,要是再這麼一味的忍讓,不反抗的話,會被啃得連渣都不剩的你沒看到剛剛來時一花姐憤怒的樣子,好厲害哦,連我都差點被她嚇到。想不到,做母親的人就是不同。」
蘇氏沒有絲毫責怪女兒的意思。誰說不是呢,天下父母的心思,全在自己兒女身上了。即使在傳聞中的「最是無情」的帝王之家,也會顯現些許護雛溫情的。
接下來,蘇文清向蘇氏詳細討教了催產的有關注意事項。蘇氏笑笑,刮刮女兒的鼻子︰「娘的醫術你就這般信得過?」
「我怎麼會信不過娘呢?」蘇文清笑嘻嘻道,「我听惠娘說,上段時間李二的媳婦生產時出現血崩,命都快沒了,還不是娘您妙手回春,把他媳婦從閻羅王那里拉回來了嗎?」。
蘇氏笑笑,救人也是一件冒風險的事情,沒有把握她也不會貿然出手。出手了必定全力以赴。
「這件事,在揚州城里傳遍了,就連千里之外的京城都傳過去了。前兩天有個前來采購蘑菇的北地客商在閑聊時還說起此事呢,說什麼揚州城里出了一名姓蘇的名醫,我一听,準是娘沒錯。」蘇文清不忘恭維蘇氏一番。
「好了,我的女兒,有事求我的時候,這嘴比涂了蜜糖還甜。」蘇氏寵溺地望著女兒,搖搖頭,唉,她這個女兒啊。
傍晚時分,朱府出了一件大事情。朱家的姨女乃女乃誤食藏紅花,一刻鐘之後,姨女乃女乃的貼身丫環銀鳳從菜肴中發現了藏紅花,頓時嚇得臉都青了,一路上連滾帶爬去稟報老太太去了。
老太太一听,臉也嚇成土色,又急急派人把朱大公子從茶園里召回來。請了幾個大夫,都不敢冒然用藥。而張姨女乃女乃,不知是嚇的,還是藏紅花發生了作用,肚子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老太太,看這情形,只能催產了,快去請仁和堂的蘇氏吧。」一個大夫抹了一把汗,終于想起揚州城的大名醫蘇氏來。
關系到自己未來的孫子,老太太絲毫不敢怠慢,馬上派人去仁和堂請蘇氏。另一邊,朱大公子把銀鳳叫到了大廳里,細細詢問事情的具體經過。
蘇氏來了,蘇文清提著藥箱,跟在蘇氏後面也跟來了。听到老太太說張一花誤食了藏紅花,不由愣了一下。蘇文清輕輕踫了蘇氏一下,朝蘇氏使了一個眼色,蘇氏瞬時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娘,施針吧。」屏退了旁人,待房中只剩下蘇文清、蘇氏與張一花時,蘇文清放下藥箱,取出針包,遞與蘇氏。
蘇氏並不急著接過針包,她看著張一花沉吟道︰「這催產之法,痛苦異常,過程甚是勞累,一花你……」
「蘇大娘,不用擔心,我挺得住。」張一花靜靜地看著蘇氏,眼中有堅決的目光閃耀,「只要肚子里的寶寶能順利生產下來,再大的苦我也承受得住。」
「那好吧。」蘇氏不再說話,先取出一張早已開好的藥方,遞給老太太身邊的翠紅,讓她去熬藥。
「這是什麼藥方?」翠紅問道。
「這是催生的藥方,」蘇氏道,「我特別多加了益母草下去,對催產有功效。你帶幾個丫頭去熬藥,記住要快。」
翠紅也不敢怠慢,招呼幾個丫頭一起燒爐子熬藥去了。
大廳里,朱大公子看著桌上的菜肴,眼楮都快冒出火來。在偌大的朱府,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有人敢對自己的孩子下手真是無法無天了。
「這些菜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朱大公子幾乎是在咆哮。
「回大公子,這些菜,都是從廚房那邊取過來的,是,是特意為姨女乃女乃做的。」
「特意?」朱大公子怒火更熾,「來人,把廚娘給我傳來。」
馬上有僕役朝廚房方向飛奔而去。
翠紅把藥湯端了上來,試試溫度,然後捧與張一花喝下。張一花看看蘇氏,咬咬牙,一仰脖子全部喝了下去。
「現在,我給你身上的合谷、三陰交這兩個穴位扎針,加助催產。」蘇氏的臉色凝重起來,打開針包,取出幾枚銀針,分別扎在張一花的合谷、三陰交兩個穴位上。
廚房腳不沾地的被腰圓膀粗的僕役拈過來,跪在正廳中央,身體抖得如篩糠似的,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眼楮一點也不敢看憤怒中的朱大公子。
「說,到底是誰指你這麼干的?」朱大公子幾乎是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