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蘇文清瞪大了眼楮,那表情仿佛剛才听到了一個天方夜譚。
「我說,」張二花只好又重復一遍,「我們的秋季蘑菇培訓班開班了,學員十五名,其中,有一個是南昭王府的呼延二公子。」
「他來作什麼?」蘇文清終于恢復成正常狀態,她皺一下眉頭,「他是來搗亂的嗎?」。
「我也不知道。」張二花搖搖頭,「我想,這個呼延二公子可能是覺得平日里游手好閑得太過于無聊了,所以上我們這里來玩玩。」
「這等公子,我們不收。」蘇文清斬釘截鐵道。
「已經收了,退不回去了。」張二花苦著臉,「人家是交了近十倍的培訓價錢,如果不收的話,是不是顯得我們太,太過份了,沒有一視同仁……」
「二花姐你……」蘇文清只好用無奈的表情看著張二花,就圖那比學費貴了近十倍的費用,就把呼延二公子收了進來?這,這也太沒有原則了吧?
張二花沒心沒肺地笑著。她當然有一半的原因是圖那貴了近十倍的費用去的,另一半的原因嘛,就是她早就想教訓一下這個惡少,給他點苦頭吃吃。反正,蘑菇園就是她張二花的地盤,那個公子可是自願送上門來的,她張二花是什麼樣的人,一準讓他做不上兩天就卷鋪蓋走人。而且,為了這個目的,她事先就已經盤算好了,培訓期一個月,半途而廢費用均不退回。當然,這條規矩是她張二花特地為呼延二公子制定的。
「二公子,水缸沒水了,你怎麼不知道事先把水缸的水全部打滿?」
「二公子,今天你把我們所有負責的蘑菇全澆上營養液吧?」
「二公子,你快過來,別磨蹭,把這些蘑菇全部裝上車去,李家要的,要快,人都在外面等著呢。」
……
半個月過去了,張二花的叫囂聲在蘑菇園的上空響了半個月。在這近乎噪音的叫喚聲中,呼延二公子不慍不火,整齊有序地把事情一件一件全部做完,動作迅速利落,堅定無比。
最後,張二花得出第一個結論:她的計劃失敗了,本來,她以為像他這樣嬌養慣養的公子哥會捱不住苦,三兩天就打包走人,如今,她發現,他不但適應得好,而且還適應得十分的好。
于是,她又得出了第二個結論。如果呼延二公子不是瘋子,也不是傻子,同時也沒有什麼自虐傾向的話,那就產生了另一個結論︰南昭王府的呼延二公子肯定是喜歡上蘇文清了,而且這種喜歡還不是一般的深。
張二花很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興奮了一下下。雖然,她並不是真的希望蘇文清能跟那個道德敗壞的呼延二公子有什麼特別的關系,但至少,在這件事上,她是覺得長了底氣。看吧,林大狀元,你以為我們家小清除了你全天下就沒有男人喜歡她嗎?你錯了,你大錯特錯了。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當今皇太後的親外孫,南昭王府的未來繼承人呼延二公子,有身份有地位,皇親國戚,一世無憂,可比你這個當今新科狀元強太多太多了。
張二花在自我陶醉的時候,蘇文清正倚在前院的樓閣的欄桿上,目光靜靜地投注在後園空地里一個忙碌的身影身上。
那是一襲修長挺拔的身影,袖子窄窄的,是「衣錦閣」今年新流的款式,用于射獵最好不過,當然,干起活來也十分方便。只是,誰會穿著這麼一身名貴的服裝來干活呢?
這中間,當然除了呼延二公子之外。
雖然穿著貴重的綢緞,但這似乎並不影響呼延二公子干活的沖勁。他從東邊跑到西邊,挑水,澆水,灑營養液,曬蘑菇,絲毫不介意周圍人群訝異的眼光,而且,他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都要認真仔細。
張嬤嬤的眼神,由最初的驚奇,到不屑,再到敬佩。
李五娘與何媽**眼神,由最初的不屑,到敬佩,再到驚奇。
蘇文清也越看越驚奇。看眼前這個呼延二公子,提著盛滿水的木桶,健步如飛,桶里的水居然不灑。蘇文清有時懷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那個人真的是揚州城四大惡少之一、過慣養尊處優生活的南昭王府呼延二公子嗎?
看得久了,蘇文清也放下了成見。讓他自己在蘑菇園里折騰。人總要長大的,或許,這個被寵壞的呼延二公子已經開始長大了。
一個月之後,培訓期結束,呼延二公子已經與蘑菇園里的每個人都混得很熟了。抬手不打笑臉人,也許相處久了人與人之間會產生一些類似感情的東西,所以,即使最不待見呼延二公子的張二花,也再也對他板不起臉來。
培訓班仍在繼續舉辦著第二期,第三期,第四期……而呼延二公子永遠是那些培訓班的一員。
冬天來臨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喜事。
那是一個陽光很明媚的天氣,這在揚州城的冬天並不多見。蘇文清永遠不會忘記她清晨打開蘑菇園大門的那一剎那。
院子外面,不知何時起,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前,站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鬢邊有些花白,額前也刻上了歲月的風霜。他靜靜站著,仿佛站了一個世紀之久,抬頭望著蘑菇園大門上的匾額,眼角濕潤。
蘇文清一眼就認出了他,不由叫道︰「李大叔,是你」
來人正是李成貴,那個在邊陲小鎮桃花村的賣貨郎。自八年前那一別,這個賣貨郎再沒有了音訊。不想竟在揚州城里相遇了。
「小清」李成貴笑出了眼淚,「這麼多年不見,小清長高了,也長大了。過來,讓李大叔好好看看。」
蘇文清親親熱熱地走過去,這個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人,給她一種類似父愛的感覺。或許,是因為父愛缺失太久,她才如此渴望有一個父親吧。
趁蘇文清不注意,李成貴用衣袖擦擦眼角的淚水,「你與你母親都還好吧?這麼多年來,過得怎麼樣?」
蘇文清一听,便知道他已經知曉了哥哥蘇辰宇遇難的事情。遇到親人的心情是雀躍的,應該高興,不應該讓悲傷籠罩。蘇文清親親熱熱地拉著李成貴,像拉著自己父親的手,「李大叔,你今天真是來巧了,我娘今天剛好不用去藥館,來,進屋坐,我叫娘出來。」
李成貴卻頓住了腳步。蘇文清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廳門前,蘇氏佇在門邊上,嫻淑溫柔,眼中淚光晶瑩閃爍。
蘇文清悄悄退了出去,這個空間,就留給李成貴與蘇氏吧。這麼多年不見,他們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蘇文清突然想到,這天下那麼大,李成貴怎麼會找到她們的呢?用了多長時間,一年?兩年?還是整整八年?
李成貴在揚州城里定居了下來。他說︰「漂泊了這麼多年,如今,是該安定下來的時候了。」
晚上臨睡的時候,蘇氏對女兒說︰「小清,上段時間你不是說要再開多幾個美食城連鎖店嗎?你李大叔這幾年在外頭做的也是酒樓食肆的小本營生,積累了這麼多年的經驗,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
蘇文清怔住。難道蘇氏不知道這些年李成貴在外面的經歷嗎?確切地說,現在的李成貴,不再是當年那個走村串鄉的賣貨郎了,而是北方飲食行業的龍頭,而他此次前來南方,並決定將北方的事業,與南方蘇文清的美食城一起,拓展合作空間,形成南北對接,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是為了蘇氏。
如今的李成貴,是一個巨富,縱橫北地飲食業的龍頭大哥。而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未曾婚娶,就是在等一個人,兌現當年在桃花村許下的諾言。
而蘇氏,這麼多年來,一直執著堅守著的一個信念,不就是與李成貴團聚嗎?
「娘,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向李大叔討教的。」蘇文清笑道,湊近蘇氏低聲道,「娘,我們家喜事近了吧?」
「你這個鬼丫頭,說什麼呢?」蘇氏佯怒道,臉上不自覺地飛上兩朵紅霞。
蘇文清笑嘻嘻地出去了。有了李成貴的幫助,她已經決定,在今年年底,利用本地資源,與李大叔合作,在揚州城里,開一間鮮菇樓,然後延伸出去,形成一個新的美食城。
這個冬天過盡,在第二年的春天來臨之際,鮮菇樓已漸成規模,李成貴任鮮菇樓東家,他利用八年的打拼經驗與手段,讓南方地區,甚至北方地區,都知道揚州城里有這麼一座色香味俱全的鮮菇樓。
但是,在這個綠意盎然的春季,也傳來了一些不和諧的雜音︰遠在他鄉任職的林志海,當年的狀元公,出事了。
消息是前來鮮菇樓吃飯的北方商販傳來的,具體情況誰也說不清楚,大概是林志海不大會做官,得罪了一些權高位重者,而遭人陷害,被鐺鋃入獄。
听到這個消息時,蘇文清明顯地怔了一下,沒說什麼,甚至臉上也沒有什麼特情神。只是一個下午的時間,把賬本記錯了十頁,把墨汁打翻了一盒……還在菜里放多了下鹽……
蘇氏努力咽下難以下咽的飯菜,心想︰「林志海入獄,小清就擔心成這個樣子,看來小清的心中是有他的,那麼,對于小清來說,這次的事件會不會給小清帶來些什麼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