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個呼延二公子挺不錯的,雖說以前行事有些過份,但你們最終不是握手言和了嗎?」。蘇氏看著女兒,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人常說,不是冤家不聚頭,我看你們倆倒是挺有緣份的……」
蘇文清不禁苦笑,蘇氏終于說出了心里話,難道她要去求那個龔大學士,原來她早就看出來了……
等等,蘇氏看出什麼來了,她又不是和那個南昭王府的呼延二公子真的有什麼……
「娘」蘇文清不依地看著蘇氏,「娘怎麼能憑空就把我跟那個揚州城里的花花大少扯一塊了呢?人家是南昭王府的二公子,未來的小侯爺,咱們高攀不起。再說了,那麼一個花花少爺,整天尋花問柳,給了我,我還愁管不住呢……」
「這又是怎麼回事?哪里需要你來管了?」蘇氏好笑地望著女兒,女兒的理念有時會讓她啼笑皆非,這世上的女子都以相夫教子標榜賢德,女人嘛,就應該是男人後面那最堅強的後盾。「而且,就在上段時間,龔大學士來了揚州,我特地去見了他一面……」
一听到「龔大學士」這四個字,蘇文清微微動容,她特地抬起頭來看了蘇氏一眼,蘇氏神色平靜,仿佛在說著‘和一個熟人路上遇見‘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
覺察到女兒的異樣,蘇氏含笑望著女兒︰「龔大學士,也就是你爹,你的親生父親。」
蘇文清神色也十分平靜,她說︰「我知道,我早就猜到了。可是,娘,你為什麼要去求他呢,那個人,不是早就不存在于我們的世界了嗎?」。
「在你們心中,在我們的日子里,他的確沒有存在過,甚至,他不配做你的爹爹,但是小清,他是你爹,這是無法抹殺的事實,娘不想欺騙你,也不想隱瞞你……」蘇氏有些感慨,畢竟那麼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得如今說起這個人,就好像說起一個陌生人似的,或許忘了,過去的什麼恩怨,一切的一切,統統都忘了。
蘇文清有些感動地看向蘇氏︰「娘……」蘇氏能這樣說,證明她已經看開,放下了過去的恩仇,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
「小清,娘要多謝你。」蘇氏拉過女兒,有時,她真的感謝上蒼賜給了她這麼一個懂事的女兒,「娘從你的身上學到了很多,人總不能一輩子生活在仇恨中,是不是?這樣的人生沒有意義,對嗎?」。
蘇文清點點頭。
「所以,娘也希望你,忘掉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過你想過的日子。小清,你不是常說,人總要往前看的嗎?往前看,才有希望。娘希望你能開始一種新的生活,重新去接納別人,一直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蘇文清沒料到蘇氏會說出這番話來,她怔了一下︰「娘……」
「或許,呼延二公子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也不是我們看到的那種人。」蘇氏含笑道,「我記得龔大學士說過,他說呼延二公子這個人,並不像傳聞中的那般風流,反而是個頗有魄力的人。皇上對此人贊不絕口,听說扳倒當龐太師這件轟動朝野的大事中,,他在其中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皇上說此人是個奇才,能于危急之中力挽狂瀾……或許之前的種種一切,都是為了情勢所需,做出來讓人看的……」
蘇文清不搖頭也不點頭,這個呼延二公子,她也覺得神秘,覺得深不可測,明明是珠玉,卻偏偏讓沙土掩于其上,作出一副游戲人間的樣子,情勢所需,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說他在替皇上辦事嗎?
「女兒啊,此次呼延二公子退婚的事情,我也听說了,娘看得出來,他這次是沖著你來的。這孩子,我看是動真格的,說明他是真心的,這麼有主見的孩子,還真是少見。」說到這里的時候,蘇氏眼中流露出一絲欣賞。
「有主見又怎麼樣,我對他又沒有感覺……」蘇文清無所謂道。
「真是這樣嗎?」。蘇氏目光銳利地望著女兒,「我記得呼延二公子才走不過六七天,你怎麼整天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還有,那首你臨摩的前朝盧照鄰的《長安古意》……」
「娘,不是你想的那樣……」蘇文清急叫道。
「是這樣嗎?」。蘇氏含笑著望著女兒。
蘇文清啞口無言。她這幾天的確有些心神不寧,就連那首詩也是不經意間在腦海中滑過,就寫了下來。難道說,自己真的是在不經意中,開始了對一個人的思念?難道說,自己一度認為的,貧瘠得再也無法開花結果的心扉,已經春回大地?難道說,自己曾以為,永遠關閉著的心扉,已經悄悄地對一個人開啟了?
這一次,蘇文清並沒有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她沉靜地思索,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
「清兒,當局者迷。娘是過來人,娘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而你,也不是對他真的就那麼排斥,姻緣這東西,冥冥中早就注定了的,就像海兒,不是你的始終不是你的,即使沒有範家小姐,也會有其他官家小姐來把他搶走。但是,如果這一次,注定是你的姻緣到了,娘希望,你能好好去面對它,不要刻意去逃避……」
蘇文清看著蘇氏,後者的眼楮有安慰,有鼓勵。她的心,在那一刻,豁然開朗起來,她終于為這幾天的徘徊、失神,以及莫名其妙的惆悵與思念找到了答案。如果這真的是她的緣份到了,她知道應該怎麼做。
「娘,多謝你。」蘇文清站起來,俯子,摟住蘇氏的脖子。這樣親妮的動作,是她在前世與自己的親生母親經常做的一個動作,眼前的蘇氏,就像是她前世的母親,溫柔堅強。或許不止這些,眼前的蘇氏,除去母親的身份,更像一個很親近的朋友,一個可能傾訴心事的朋友。
如果這一輩子,注定了呼延二公子定會與她相遇,並且與她踫撞出火花,那就讓這火花來得更強烈一些吧。
如果這一輩子,注定了呼延二公子會是她命中的一個劫,為著他的深情,不管結局是好是壞,她都願意去嘗試。
如果這一輩子,他注定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不過,誰能注定會是誰生命中的過客?只要他肯留下,只要她肯挽留,一切問題也許都不是問題。
她想起他們之間的一切過往,蘇府後園的援助,玉華池邊的試探,「衣錦閣」被焚之後的雪中送炭,蘇氏蘑菇園中的懺悔,再到為打開南北蘑菇局面的舍命…….
蘇氏說︰「清兒,當局者迷。娘是過來人,娘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
北地商業協會總會長霍正松說︰「這世上能為你舍命的人不多,好好珍惜。」
蘇文清沿著西湖湖畔一個人靜靜地走著,秋天的陽光再沒有盛夏那般強烈得灼人,甚至有些明晃晃的暖意。她在湖岸邊一株兩人合抱才能抱得過來的大樹下站定,看著由茂盛的枝葉叢間滲透下來的斑駁陸離的陽光,耳邊響起那個人曾在這條路上說過的話︰「你不要這樣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我會擔心的……」一朵笑容浮現在她的唇邊,她望著湖里成雙成對的鴛鴦會心而笑。
二十號,這個不僅對于小蓮,就是對于蘇文清張二花來說,都有著特殊意義的日子,很快就來到了。
這天一大早,蘇文清與張二花帶了賀禮,趕到了小蓮子村村尾的小蓮的家里。
早在兩天前,小蓮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把有人要上門來提親的事情告訴了自己的父母。小蓮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只對家中唯一的獨子寵愛異常,至于女兒,只要能嫁個好人家也就行了。所以,听到有人會上門來提親,而且還是京城里來的人,這一對老實巴交的農民十分高興,天不亮就起來殺了一只家里最大的老母雞,又割了幾斤豬肉回來,趕忙換了套過年才穿的新衣服,只等著這個京城來的準女婿上門。
蘇文清等人坐在小蓮家里被擦得 亮的椅子上,看著門前有好些人在探頭探腦。小蓮的父母也不是好張揚的人,但小蓮子村本來就不大,一戶緊挨著一戶都住著人家,這一家人又殺雞又穿新衣的,鄰里之間哪能不知道,這一問之下,全村都知道了,本村中的一個叫做羅小蓮的女子,將會有一個從京城來的貴公子要上門來提親迎娶她……
「好事多磨」這個詞說得一點也不差,不管小蓮如果在閨房里等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還是那些在門外探頭探腦把脖子都伸酸了,那個所謂的京城貴公子就是不露面。漸漸地,門外再沒有探頭探腦的人,圍觀在小蓮家門口的人也慢慢喪失興趣散去了,就連小蓮的父母,原來喜逐顏開的臉也皺得跟個酸棗似的,悶聲悶氣地回屋里去了。
蘇文清看看時間,晌午都快過完了,這個京城神秘人物怎麼還不來?聯想起小蓮的描述,還有結合自己的判斷,她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