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出到日落,小蓮一家人一個個神情沮喪,中午的午飯還是蘇文清托人從美食城里送了過來,大家也沒有什麼心思,草草地扒了幾口。
最後,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小蓮倚著大門的門板,嚶嚶地哭了起來。
「你這死丫頭,哭喪啊,被人騙了居然還敢這麼大聲地哭?」羅大媽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想到為了這事一整天都沒有下地去干活,到頭來居然是一場騙局,讓隔壁鄰舍看了笑話去,如今這個她不待見的女兒一哭,更是把她的火氣挑了起來,她怒氣沖沖地就著門邊拿了苕帚出來,便罵便朝小蓮身上打了過去︰「你這死丫頭,你還有臉哭?還哭……連個什麼樣的人也沒看清楚,就要跟人家走,這下倒好,被人家給甩了……」
蘇文清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本以為會看到這個神秘的京城來人,好套些底細出來,誰曾想,那人做了縮頭烏龜,連臉都不露了……這線索一下子就斷了。
那邊,羅大媽打得熱火朝天,小蓮邊哭邊閃︰「他不會不要我的,他說過要娶我的,他一定會來的……」
張二花看不過眼,伸手把羅大媽攔了下來︰「大媽,你這樣可不行,小蓮可是個有身子的人,你要是把她打壞了……」
張二花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那邊,羅大媽已經臉色刷地白了︰「什麼,你說什麼,你說誰有了身子?」她轉頭怒視著自己的女兒︰「你這個死丫頭,你給我說清楚,你都在外面干了什麼好事?」
小蓮蜷縮著身子,躲到了張二花的後面,哭著說︰「娘,娘,我……」
「你這不要臉的死丫頭,你,你氣死我了。」羅大媽急怒攻心,揮起了大苕帚直直朝小蓮打去。
蘇文清無奈,急忙也上前拉住羅大媽肥胖的身軀︰「大媽,你先消消氣,這事不能怪小蓮,是那個京城里來的家伙逼迫小蓮的。那伙人都是大有來頭的,小蓮這一弱女子,怎能敵得過人家?不過,那人也說過,誠心誠意要娶小蓮過門的,訂情信物也送了,是家傳之物,應該不會有假。今天沒來,可能是有事耽擱了,你先別著急,消消氣,說不準明天那人就上門提親來了。」
羅大媽一坐在地上,老淚縱橫︰「我,我怎麼就這麼命苦,攤上這麼個女兒……」
小蓮身上挨了幾下,差點跌倒在地上,她身子本來就弱,此刻哭得喘不過氣來。
蘇文清知道家里小蓮是絕對呆不下去的了,她微嘆了口氣道︰「好吧,羅大媽,小蓮先暫時住到我那里去,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我那邊人面廣,小蓮說的那個京城來人,我會派人到京城里打听,如果他想拋棄小蓮,我也絕不會同意的。」
張二花一看這情勢,只好如此了。也道︰「對,就這麼辦吧。那個人如果真的不認賬,我張二花第一個不會放過他,直接把人給他送到家里去,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小蓮悲悲切切地站了起來,朝羅大媽行了個禮,便跟著蘇文清她們出門去了。這時,羅大媽倒有些不忍心起來,叫住小蓮,進屋收了幾件衣服,打了個包袱給她,搖著頭揮揮手,讓她去了。
三天過去了,派到京城的人手根本打探不出什麼結果來,這讓蘇文清不由有些煩躁。
這日,她正在與張二花在書房里商量著對策。兩個商議了一個下午,都商議不出一個好辦法來,正相對苦笑間,忽听狄青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蘇姑娘,張姑娘,不好了,出大事情了。」
似乎見慣了狄青的大呼小叫,蘇文清只是動了動身子,把身子從椅背上直立起來,張二花根本沒動,只用一種不感興趣的口吻問道︰「狄青,干嘛大呼小叫的,這揚州城里太平著呢,哪能有這麼多大事情發生呢?」
狄青上氣不接下氣,立在正廳的門口處,他挽在腦後的頭發因為奔跑而散亂開來,顯得有些亂蓬蓬,臉色漲紅,顯然是從外面什麼地方匆忙奔跑回來。見到蘇文清等人無動于衷的樣子,他不由有些急了。
「蘇姑娘,張姑娘,這回真的是出大事情了,就在李老板的鮮菇樓的後院里,圍了好多官兵,听說是,是在後院的石桌下,挖出了……」
「挖出了什麼?」乍一听到出事地點是鮮菇樓,蘇文清便已經坐了起來,听到說官兵來了,她的眉毛便蹙了起來,此刻又听說挖出了什麼東西,她便忍不住出聲問道。
「挖出什麼?是官銀,還是前朝哪個王爺倉惶出逃留下了金銀珠寶?」張二花伸手拿了一個茶缸子,不在意地接口問道。
「不是。」狄青連連擺手,「這回真是出大事了。我說出來你們肯定不相信,是一具,一具男尸」
蘇文清瞬時瞪大了眼楮,張二花手一花,茶缸子摔在了地上,茶水四濺,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她盯著狄青,聲音都帶了些許顫抖︰「你說什麼,怎麼可能挖出來的是一具男尸?那人到底是誰?」
「我也不知道呀。官府的人把鮮菇樓圍了個水泄不通,忤作正在里面驗看尸體……」狄青搔搔腦袋,官府戒了嚴,他擠不進去。
蘇文清臉色有些蒼白,眉頭蹙得更緊了。近段時間,似乎總有事情發生,而這些事情總是發生在她的身邊,仿佛冥冥中有個黑手在後面操縱著。到底是誰呢?按理說,她蘇文清也沒跟誰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這個無形的黑手讓她感到不安。沒完沒了般,對她,及對她周圍熟識的人糾纏不休。
「去看看吧。」蘇文清站了起來,她習慣把事情弄清楚,特別是發生在家門口的事情。
「我跟你一起去。」張二花跟在蘇文清後面也出了門。
鮮菇樓里里外外被圍了三層,不明真相的群眾被擋在了外面,一排神情嚴肅的衙役手按在腰刀上,一個個如天神般威風凜凜地立在大門口處。
「放我進去,我也是這里的人。」蘇文清張二花兩人極力擠進人群,無奈,門口處的衙役們一點情面也不給,就是不放行。
「朱公子,朱公子。」張二花一眼瞅見正在過道里坐著的朱知府,不由叫了起來。
朱知府轉頭見到是張二花,臉色瞬時柔和起來,揮揮手,讓衙役們放她們進來。
蘇文清張二花二人來到鮮菇樓的後院,迎面撲來的是一股惡臭,燻得人要嘔吐。
鮮菇樓偌大的後院里,有一排屋子,平日里李成貴就住在這里。院子里還有一張石桌,幾張石凳,四處栽了些奇花異草,是欣賞月色,閑庭信步的地方。
如今這塊地已是一片狼藉,石桌被掀翻,石凳不知所蹤,奇花異草一片殘敗,中間挖出一個大坑,臭氣正是從坑里散發出來的。
蘇文清只看了一眼,只覺得毛骨悚然。大坑里,擺放著一些零亂的殘肢,居然是肢解之後人的尸體
忤作仍在繼續工作,他拿起一個類似腳骨的東西,觀察著,報道︰「從這腳骨看,此人為一男子,年約二十五六歲…….」
院子里的另一側,李成貴和幾個店里的伙計站在邊上看著,有一個伙計已經忍不住背過身去嘔吐起來。
李成貴一臉驚惶,雙手不安地緊握成拳,又放開。他闖蕩江湖這麼多年,什麼風風雨雨都見過,這樣的人命案子還是第一次遇到。
蘇文清忍住惡心,走到李成貴身邊,低聲叫道︰「李大叔。」
李大叔有些愣神,呆呆地看著蘇文清,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待看清是蘇文清時,他不由一把握住蘇文清的手,有些語無倫次道︰「小清,啊,小清,是你呀,你,你終于來了……這事不是李大叔干的,李大叔什麼也不知道……」
「李大叔,我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干的。」蘇文清低聲勸慰著李成貴,待李成貴的情緒慢慢平緩下來,才輕聲問道,「李大叔,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也不知道呀。」李成貴失神了一會,自言自語道︰「難怪今天一大早的,居然看到有烏鴉,我就覺得今天準有壞事要發生……」
「李大叔」
蘇文清的叫喚把李成貴散渙的思緒拉了回來,他苦笑道︰「今天真是夠倒霉的,一大早就覺得院子里的石桌不對勁,叫來幾個伙計過來幫忙,想把石桌子重新安一下,然後,就看到了……」李成貴突然住了口,臉上現出驚恐的神色來。
蘇文清明白了,肯定是重新安裝石桌的時候,發現了被肢解的尸體,這才報了案。
蘇文清轉身看向朱知府︰「朱公子,這到底是誰呢?」
忤作已經檢驗完畢,作筆錄的主簿呈上了本子,朱知府看了一會,沉吟道︰「據檢驗,此人為京城人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經商…….不排除被人謀財害命……」
他拿起從那些被肢解的人體的部件中卸下來的一個扳戒,正要說什麼,這時,鮮菇樓門外傳來一個女子淒厲的哭叫聲︰「我要進去,放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