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歷的前一晚,秋雨潺潺地下了起來,雨水敲打著蒼梧山上已經漸漸泛黃的銀杏葉子,朦朧的雨霧如一條白龍盤繞著疊疊山巒。
在茫茫白煙中,一人提著紙傘來到了瀟瀟的房間門口,雨水敲打在紙扇上, 里啪啦,猶如一陣敲門聲。
曲起的手指還沒等敲上門,門就被人從里面拉開了。
她愣了愣神,二人面前隔著一串雨水形成的珠簾,琢玉站在門外,手上還維持著敲門的動作。
他穿著一身女乃白色的緞面袍子,衣角領口整齊的沒有一點褶皺,原本直達腳踝的長發似乎被他修理過,束過發之後只達臀部下方一些,看起來長短剛好,持著雨傘的手指節分明,修長白皙,指甲修剪的十分漂亮,然而指甲上的月半線先透露出他的健康狀況很不好。一張清冷切不苟言笑的面容,無神的黑瞳下有著很重的黑眼圈,臉頰有些凹陷。
才半月不見,他怎地瘦成這付模樣了?若不是看出他穿的衣服多,她定然以為這人不是琢玉了。
「琢玉,你怎麼瘦成這付模樣?」承淺根本沒想到琢玉能主動找她,而見到琢玉這付模樣,承淺似乎覺得,琢玉是不是受了步秋塵的虐待,例如沒給他吃飯之類的。
那雙盯著承淺的黑瞳有了很淡的光芒,但很快地,那低垂的眼睫就將一切情緒掩蓋起來,只瞧見那尖巧的沒肉的下巴,不知他的來意。
「怎麼,是琢玉來了嗎?
這話是問的承淺,然而當問琢玉時,這話里的味道可就變了樣。
瀟瀟穿著與承淺一樣的水藍色袍子,出現在門口,也有點吃驚地看著琢玉,而他此時就像是這里的主人,輕蔑地瞧了瞧琢玉。「這麼晚,外面還下著雨,你來做什麼?」
這話問的充滿了火藥味,琢玉卻渾然不知地搖搖頭,那雙黑多白少的眼楮此時看起來楚楚可憐,讓承淺立刻不知所措起來。「琢玉,你怎麼了?」她再次蹙眉問。
「能不能」琢玉的話停頓下來,似在思考,吊起了承淺的胃口,又在很適當的時間里,把下話又繼續下去。「能不能讓我與你睡一晚?」
瀟瀟差點沒噴出二兩血來,他沒听錯吧?可偏偏在這個時候,琢玉太子又重復了剛才的話。「今天晚上,能不能讓我與你睡在一起?」
「呸臭不要臉的下濺貨色,怎地比小倌還浪蕩?」話是瀟瀟說的,說完就準備關門,卻被承淺一手攔住,然後責怪似地看了他一眼。
狂風卷著銀杏葉子吹來,一陣冷風灌入屋里,幸好承淺的手扶著門,這才沒讓門逛蕩起來,然而琢玉那瘦小的身子就沒這麼幸運了,青蔥般的手指仿佛抓不住雨傘,險些掙月兌開他的手,幾片銀杏葉子貼在琢玉已經被雨水打濕的女乃白色袍子上,而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等著她的同意。
雨很大,下個不停,雨水夾雜著絲絲涼意,帶著特有的秋風卷而來,他的身子看似有被吹倒的危險。承淺伸手去扶琢玉,卻被瀟瀟一把抓住了手臂,猛地往回一扯。
瀟瀟的動作來的很迅速,承淺也吃了一驚,準備怒罵時,瀟瀟的快嘴皮子卻搶在了前面。「琢玉太子,你忘了那天淺兒被你嚇得嘔吐不止渾身打顫嗎?」。
琢玉愣了愣,听著這句看似警告,實則是提醒的話。「我只是想與她同床而眠罷了。」
被瀟瀟提起那天的事,承淺臉上一熱,沉默了半晌。
「既然如此,那我們三人同床共枕眠吧」瀟瀟擋在承淺前面,把琢玉本就很瘦弱的身體扯了進來,然後自古自己地關了門。
三人同床共枕眠,虧瀟瀟也想的出來。
承淺無奈地搖搖頭,琢玉這時已經收了傘,把傘放在旁邊瀝水,半身的濕袍子還貼在身上,連那頭銀色的發絲也被雨水打成一縷一縷的,額前的碎發緊貼在額頭上,臉上還有點水珠,唇色有些青白。
那模樣可憐及了,承淺也未免產生了憐愛之心。
「瀟瀟,你這可有干淨的衣服?」承淺看著琢玉瑟瑟發抖的身體,詢問著瀟瀟。
「沒有」瀟瀟一口回絕。
這時琢玉善解人意地搖了搖頭。「我變成獸態就好。」說罷,琢玉想了片刻,見房間里有一屏風,沒經過瀟瀟的同意,直接跑到屏風後面,只一溜煙的功夫,從里面就跑出了一只濕透了一身皮毛的夢貘獸。
干干的鼻子顯露著他的病態,他就站在地上,如仰望尊神一般地看著承淺。
瀟瀟立刻鑽到屏風後面,從里面把琢玉方才穿在身上的那身衣服拿在手中,對承淺搖了搖。「我說的嘛,原來動物也會害羞啊」
話一說完,琢玉完全被黑色沾滿的眼楮就轉了回去,那副表情看不出是不是生氣了。可瀟瀟卻是狠狠地瞪了已經變成獸態的琢玉一眼。「這衣服我就扔在一邊了,反正明天也干不了。」
獸態的琢玉輕輕點頭,應了聲「好。」然後自己抖動著身上的皮毛,甩著皮毛上的雨水。
「瀟瀟,去把被子鋪好。」她道,然後走到琢玉面前,遁了下來。
瀟瀟得到承淺的吩咐,看了一眼他們倆,然後才很不情願地去疊被子。
她伸出手想觸踫琢玉的頭,可他卻猛地一縮,讓承淺看出了他的害怕。「你怕什麼?」她問,然後面無表情地道︰「不過是想給你擦擦水罷了。」她心中念了一個最簡單的咒法,手上出現條吸水的布巾,輕輕地去擦他身上的毛發。
許是承淺的動作太輕,根本洗不了多少水,而維持蹲著的姿勢也有點累,于是她又坐回到旁邊的椅子上,把干布巾撲在自己的腿上,然後對著琢玉道︰「上來,我幫你擦擦水。」
這時的琢玉似乎變得有些狡猾,眼楮先是看了眼瀟瀟,見他怒目相對,于是琢玉很識相地搖了搖頭。
這時瀟瀟扭著腰過來了,靠著承淺坐在了她鋪著布巾的腿上,側著頭看她。「要不你去歇著,我給他擦水吧。」
承淺忽然笑了,那中笑帶著幾分玩味,她的手指忽然去捏了下瀟瀟結實而緊致的窄腰,然後勾著嘴角道︰「明天要在山下集合,時辰也不早了,我昨夜睡的晚,今天就早些休息了,你把琢玉的毛發擦干也早些睡吧。」
瀟瀟聞言,立刻站起身把她腿上的布巾拿起來,然後目送承淺往里面去。
見她身影已經走遠,他立刻等著眼楮一把抓住琢玉脖子上的皮毛,狠狠地揪著他,然後用吸水的布巾裹起來。「你到是舒服啊?便成了畜生還得讓大爺我伺候你?我管你是什麼太子,在我瀟瀟手上就得听我的話否則」
冷笑乍現,讓人寒毛豎起。「我剝了你的皮吃了你肉」
承淺此時已經退了衣服,躺在床上,听著前廳里,瀟瀟的碎碎念,不由地搖搖頭,躺在床上,沒一會的功夫就睡沉了。
「好了,她已經睡著了。」琢玉慢慢道,如大爺一般地躺在瀟瀟的懷里。
瀟瀟怒目橫對,一下把松開手,準備把琢玉扔下去,可琢玉的身體很靈巧,一下子又跳上了圓桌,趴在圓桌上用自己的小舌舌忝著毛發。
「我不是說過了,等她初歷回來你在來找她?你怎麼說話不算數?」瀟瀟氣急了,可聲音還是壓的很低,幾乎就是唇瓣翕動的聲音。
而琢玉太子好像根本沒听進去,自顧自地眯著眼看他,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演獨角戲。
許是意識到自己沒能在氣勢上壓倒琢玉,于是他揮手擺了個結界,這下任憑他怎麼喊怎麼叫,承淺都听不到他們的聲音了。「琢玉太子,我們一切不是說好了?」
琢玉輕飄飄地看著瀟瀟,眼神輕的沒有一點重量。
這種眼神被瀟瀟理解成蔑視,而世紀上是琢玉有半個月沒有進食,餓的已經沒有力氣再折騰了,所以連看人都覺得十分疲憊。
「就算過了重陽,你想不走也可以不走,這是你的自由,你懂不懂我再說什麼?」瀟瀟氣呼呼地問。
琢玉點了點頭,把小腦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斜睨著眼看著瀟瀟那副仿佛能噴火的樣子。
「我當初陪了她五年,才能讓自己近的了她的身。」瀟瀟停了下來,仿佛又回想到了當年承淺第一次見他時的那副模樣,他躺在小溪里,而她甚至連踫都不願意觸踫他,只是簡單的對話,然後叫人把他抬回去。
琢玉跳下桌子,準備往里走。「我會讓她盡快適應我,所以這次初歷,我也要跟著去。」
「什麼?」瀟瀟如炸了毛的獅子,大吼一聲,又拎起琢玉輕飄飄的身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著眼楮問︰「你說什麼?」
琢玉眯起眼,淡淡道︰「我說為了讓她盡快適應我,我也要跟著你們一起下山初歷。」
瀟瀟猙獰地笑著,然後威脅似地道︰「你跟著去初歷?你知不知道妖魔兩界點名要活捉你?我已經是帶著五個拖油瓶去了,如果再加上你,我可護不你周全,如果你再被妖魔界抓去,我怎麼跟你父王母後交代?」
琢玉緩緩抬起眼,眼神堅定不移。「那就麻煩秋塵上仙看好我」
呃秋塵上仙他這是在威脅我?瀟瀟恨不得掐住琢玉的脖子,活活把他扼死算了他的手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忍住了沖動,為了泄憤,他毫無預警地把琢玉甩了出去。
好在琢玉有所準備,在半空中翻了好幾個身,落地時減輕了一些疼痛,緊接著便嗷嗚一聲,往里屋跑去。
承淺在沉睡中還是听到了琢玉的哭喊聲,于是對扯著嗓子對外面的瀟瀟道︰「瀟瀟,你給我老實點」
瀟瀟更是氣的咬牙切齒,原來這小東西不是沒心眼子,一切的一切他都是裝出來的
房間里,承淺的被窩里就轉入了一個毛絨絨的琢玉,他像討好似的貼著她的胸口躺了下來。
她昏昏沉沉地撫模著胸口柔軟的一團,懶懶地又叫了聲。「瀟瀟,來睡覺了」
「來啦~~」聲音帶著特有的魅惑,他扭著腰身爬上承淺的床,一手攬著她的腰身,緊貼著她背部的曲線。
「瀟瀟。」她緩緩地喚他。
「我在。」他答,這房間里仿佛沒有琢玉這個第三者存在一般。
「瀟瀟」她又喚。
「我在。」他稍稍收緊了環著她腰身的手。
「嗯」她舒服的輕哼一聲,舒服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