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莫要忘了,你只是一粒塵埃。
莫忘,青十九半闔著眼眸,她永遠也不會忘了,那一日,那一襲紅衣,那耀眼的光華,她從未見過生得那般好看的人,桃花眸里波光瀲灩,只是微微一笑,漫天紅霞便失了顏色,只有那人,在天地中央,像一尊神。
那一日,他朝著自己微笑,聲音溫柔魅惑,「你跟我走吧。」
那一日,她第一次曉得幻化術的口訣,雖然變出的人形有大半是木頭,可是他沒有嘲笑她,湖邊波光粼粼,她站在湖邊,第一次看到自己人形的身體,而他在她身側,紅衣似血,觸目驚心卻勾魂奪魄。
爾後她乘著他幻出來的蓮花,蓮葉載著她在湖面騰飛,湖水濺起如同珠玉一般在蓮葉上滾動,清風撲面,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新奇,偶爾有受驚的飛魚躍起,一起一落,點綴了她的心。
那蓮葉,載著她到了天下妖物都想去的地方。她以前從不知道,自己生長的地方,與妖界只隔著一片翠湖。
那麼多妖精拼命修煉想要.到達的地方,她什麼都沒做,就那麼進去了,並且,還成了妖界之王的徒弟。
也是後來,她才知道,他確實是神,.是所有妖精的神,她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他的徒弟,因為他是妖王,而自己,資質平庸,就連個變化術,兩百年來也不曾學會。她一直好奇糾結被選中的原因,直到有一天,她才遲鈍的發現,師傅的所有徒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樹木,都是女妖,並且都只有兩三百年妖齡……
她只是其中之一,師傅並沒有.對她另眼相看,直到她能夠很好的照顧那棵神樹,她才從師傅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存在,雖然那視線不曾停留,卻讓她滿足。
青十九瞅著水面幽幽地吐了口氣,其實,她只要遠.遠地看著他,就已經夠了。其實,師徒這一道牽絆,也已經夠了,十九,你實在不應該,有別的念想的,她輕輕咬著下唇,到底心底憂愁,卻還是勉強擠了個笑容,像是一朵開敗的花,水面上那影子搖曳, 的一聲,一顆石頭落人水中,濺起片片水花,濕了她的裙角,水中倒影破碎開,水面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十九顰眉後退半步,身後的莫失拍了拍手,「我說丫頭,你對著水面哀傷了這麼久,是在做什麼,莫非是在想哪位情人?」
十九一愣,半響才道,「不是,我在想一個很尊敬的人。」
莫失也有些愕然,隨後咳嗽兩聲笑道,「還要想多久,.這天色也不早了,再想一會兒,這五色土可要不安分了。」
像是要配合他說的話,十九懷里的五色土又發.出嘰咕嘰咕的聲音,青十九這才慌了,一把拉過雲鹿翻身上去,隨即猛地一夾,迅速騰空躍出,飛了兩丈又側身回頭,騰出一手來揮了揮,「前輩,多謝,再會。」
底下那莫失呵呵一笑,「丫頭,要叫叔。」
十九在鹿背上.一抖,嘴角微微勾起,輕聲念道,「叔。」那聲音微不可聞,隱沒在風中,底下的莫失嘴角含笑,手中又憑空出現了一個酒杯,一飲而盡之後隨手丟入湖中,「哈哈,莫失莫忘。」他恍是有些醉了,走路有幾分晃蕩,最後倚在一棵樹旁,喃喃低語,「若是我不曾失去……」
莫失猛地一拳擊在那大樹身上,他只覺得頭痛欲裂,「到底失去了什麼?失去了什麼?」
半空中的青十九猛然勒住雲鹿,遠處那招搖山只余一個黑點,好像听到轟隆一聲,她咬了下唇,莫失那麼厲害,定然不會遇到什麼東西傷害他的,五色土呆會就會化成泥水,權衡了一下之後,青十九拍了一下雲鹿,雲鹿四蹄踩著烏雲,身子在雲朵中穿行,這回去比來時還快了許多,等回到妖界,也不過用了一個時辰。
青十九讓雲鹿自己回妖獸苑,而她就朝著暮雪宮狂奔,待沖進苗圃內,索性師傅今日不再,她將五色土放出來鋪到神樹附近,五色土們從布里一鑽出來就委屈地向她嘰咕,三五個擠成一團,眼淚汪汪的瞅著她,十九伸手將它們一個個全部都模了一遍,它們才乖乖地鑽進土里,爾後那土壤中發出五色光芒,片片彩色流光灑于神樹之上,五彩斑斕,青十九滿意地點點頭,對著土壤說了聲,「謝謝。」
不曉得這神樹到底是什麼來歷?
師傅他對著神樹,怎麼說,期待?眷念?亦或是其他?青十九給樹苗澆了水,便退了出去,將門鎖好之後準備回自己的院子,走了沒多遠便踫見了白日里滾草壓得最凶的人,咳咳,她停下腳步,朝著面前來人低頭躬身道,「大師姐。」
那女子淡淡應了一聲算是答應,青十九雖然微微低著頭,卻仍舊感覺到大師姐那逼人的視線射在自己身上,讓她渾身不舒坦,以往大師姐會領著人嘲笑她,她只盼她嘲笑完了快點走開,然而大師姐很久都沒吭聲,青十九略帶好奇地抬頭,就看到大師姐神色莫名的注視著自己,半響才冷哼一聲道,「竟然能夠完整化形,師傅幫你的?」
十九面無表情,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大師姐眼神如刀,不過青十九在他們面前早已練就銅皮鐵骨,目不斜視,面無表情,思緒也早已飄到不知名方向,等到她收斂神志,那大師姐早已經刮風似的走了,爾後十九微微聳肩,繼續以一張冰凍臉招搖過市,期間踫到不少人驚異的目光,她都毫不理會,等回到自己房中,模著那柔軟的手臂,才覺得白日里發生的一切,都那麼的不可思議。
只是叫了聲叔,自己就能夠完整的化形,她兩百多年來日夜企盼,終于成真,現在想來,仍舊覺得難以置信,索性將手臂伸出來用牙使勁咬了兩下,直到咬出血印子才含淚松開,爾後躺倒在床滾來滾去,復又騰地爬起來,變回原形,再默念口訣,變成人形,仔細檢查,發現真的完整無缺,這才繞著鏡子轉了兩圈,她終于可以完整的化形了,不知道師傅瞧見,可曾會替她高興?
隨後幾日,她都沒見到師傅,連苗圃師傅都不曾去過,莫非妖界出了什麼事情?青十九惴惴不安,後來得了消息,師傅一直呆在房間里未曾出來過,她心頭擔心,索性悄悄去了師傅的寢宮。
師傅住的地方與暮雪宮僅僅隔了一牆,當初為了方便,她家師傅還在暮雪宮苗圃附近開了個門,雖然十九從未從那門里越過去,但今日呆在苗圃內,她心頭猶如貓抓一般,師傅一直未出來,可是生病了,或者心情不好?
青十九在門口萬分糾結,最後索性一咬牙,伏低身子,小心翼翼地貓腰過去。這才剛剛垮過門口幾步遠,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氣,燻得她險些咳嗽,那咳嗽梗在喉里,憋得她一張臉蛋都漲紅了。
爾後,十九腳下一頓,險些踢翻個東西。
借著朦朧的光,她看清地面上到處都是酒壇子,有許多都被摔碎,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若是她落腳步小心,便極有可能被那些碎片割破腳,這里如此混亂,師傅在哪兒?青十九心頭著急,又往前邁了兩步,這才在床邊的地上看見了自家師傅,他倚在床邊,發絲拂面,似是睡了,只是手上還捏著個酒壺,便是睡覺,也不舍得放開。
青十九心頭一滯,她從未見過,師傅如此狼狽過。
她的師傅,從來都是俊美邪魅高高在上,雖近猶遠,何曾如此狼狽過?忽然想起,每一年,師傅都會消失幾天,她一直以為他是出去辦事,難道?都是關在屋子里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爛醉如泥?
青十九想走得更近一些,卻不料再次踫翻地上的酒壇, 的一聲,驚得她一跳,正巧跳到了一塊碎片之上,頓時只覺得腳心疼得厲害,讓她很扭曲的嘶了一聲。爾後她緊緊捂住嘴巴,唯恐驚醒了自家師傅。
師傅的房間,是萬萬不能進的,從未有人來過,想到此處,青十九好奇地打量四周,剛一抬頭,便猛然頓住,眼楮瞪得溜圓,滿眼不可置信。
這房中,竟然掛滿了畫像,畫中的女子雖美,卻不似自己慣常見過的那種,那女子,神色淡然,嘴角微微含笑,手上雖也搖扇,卻不是一般香扇,而是一把青色的蒲扇,偏偏那手端得是自然,青十九轉過頭,所有的畫都是那女子的一顰一笑,每一幅都不相同,她或站或臥,或笑或怒,栩栩如生。
青十九心頭微微苦澀,這個女子,便是叫師傅如此傷情的人麼?腳下流的血仿佛溫熱了鞋襪,可是她毫無反應,只是怔怔地看著那些畫,直到角落的師傅微微的哼了一聲,讓她猛地一震。
「成雪……」
師傅,青十九微微愣神,她看見自家師傅揚起頭,身上的衣衫松垮皺成一團,斜斜的露出白玉一般的肩頭,而他神色落寞,眼眸里仿佛一片灰色,黯淡無光,而忽然,他那雙眼仿佛被星光點燃,只見師傅朝著自己揚了揚手,嘴角上揚,那笑容越來越大,到最後,仿佛一朵山茶花在那里盛開,迷惑了她的眼,而他的聲音,如此的溫柔,是她從未听過的溫柔纏綿,仿佛那輕輕蕩漾的碧水,在她心田泛起陣陣漣漪……
那笑容足以讓天地失色,也讓她徹底淪陷。
「成雪,你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他微微的攤開雙手,像是孩子一般,帶著幾分撒嬌也痴戀,「成雪,過來。」
青十九不受控制,她被那聲音蠱惑,被那笑容魅惑,她輕輕地踏過去,被那雙手使勁一拉,便倒在一個溫暖的懷里,酒氣氤氳,分外醉人——
你們不是要看H的買,我準備在公眾章節里補一個,大家喜慶的看吧,至于這里,咳咳,我被自己虐到了,我真雷。我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