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伊晨風還是在介紹自己的時候,打斷了。朋友?親人?夫妻?仇人?……她和他,到底算是什麼樣的存在?成親四年,卻是有名無實,並且加注在其中的全部是傷害。當年他娶她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怨恨。可現在的伊晨風,真的想要和夏末如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躊躇著,愧疚著,最後那句話,伊晨風還是開不了口。夫妻嗎?……之前做錯了那麼多,是要彌補,但絕對不是趁虛而入。失憶不過是個過程,終有一天會想起來……
就在伊晨風猶豫著要怎麼回答時,房門再度被推開。剛才暈倒的夏風,突然到了床邊,表情不可思議,更是抓狂的盯著夏末如看,越看就越傷心。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家的小姐有一天會變成這副模樣。「小姐,他是伊將軍,你的夫君,難道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天啦,這可要怎麼辦,對。對……燒香,我再去燒香去……觀音菩薩,如來佛祖,你一定要保佑我家小姐快點好起來……」
夏風神神叨叨的念一陣後,又似陣風,嗖的一聲沖了出去。來時匆匆,去時更快。看得夏末如有些愕然,神思還跟不上,夏風已經不見了蹤影。
伊將軍……夫君……自己已經成親了嗎?那眼前的人就是……很奇怪,對于夏風,甚至是李嵐、張標等人,夏末如都有種熟悉的感覺,雖然那種感覺很淡。唯獨對伊晨風,卻完完全全從她的記憶中抹殺點,擦得干干淨淨不留一點痕跡,仿佛她的生命中,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出現過。
既然是夫妻,為何感覺比陌生人更陌生,這一點實在是太奇怪了。夏末如上下打量著伊晨風,質疑的問道。「我們是夫妻嗎?什麼時候的事,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場突如其來的山崩,讓沉埋十幾年的帥印浮出水面,而夏末如也在這場風波中,失憶了,徹徹底底的忘卻了過往的一切。
李嵐與張標幾人,負責把罹難兵士的尸體運回梁宇安葬,幾天前便啟程離開了。而剩下的夏末如、伊晨風、夏風三人,在離長平寺最近的縣城租了座莊園,就此住下。原因,夏末如不想回梁宇。
暴風雨過後,迎來的是晴朗的天氣,夏末如沐浴在初升的陽光中,神色顯得很是愜意。手中拿著剪刀,一邊擺弄著院中的幾盆茶花,一邊與夏風閑聊。
「夏風,你確定那人真是我夫君?……你看他那一臉肅殺的神情,兩道冷冽的眼瞳,怎麼看都不像個好人。你是在騙我吧?腦子清洗過一點的女人,都不會嫁給這種男人。要不然,就是我被逼成的親。」失憶後的夏末如,對伊晨風避而遠之。側目看了一眼在院中舞劍的他,然後難以置信的對著夏風問道。
「小姐,這話你都問八百遍了。丞相之女,嫁給宇國史上最年輕的將軍,當時可是被傳為一段佳話。伊將軍那哪里是肅殺,是作為軍人的威嚴,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英雄氣概。我想學,還學不來呢。」談到伊晨風,夏風的兩眼放光,充滿了憧憬。只是對于失憶後,性情大變的夏末如,實在是琢磨不透。
「你小子,要是學成他那副自以為是,狂妄自大的樣,我絕饒不了你。」夏末如惡狠狠的瞪了夏風一眼,威脅道。什麼不好學,學做一塊到處透發著戾氣的寒冰,想想,她都覺得一陣寒戰。難怪她對伊晨風沒一點感覺也沒有,天天對著一塊不苟言笑的利冰,怎麼溫暖得起來。
以前的日子到底是怎麼樣的?她實在是想不起來。唯有一點,就是夏末如天天都會帶一支銀制的釵子,感覺帶著它,心里就很踏實。不過銀釵從何而來?……想不起來。每當這個時候,她便會仰起頭,朝著遠方看去,仿佛那里有著什麼。
「夏風,天氣好,待會我們去釣魚吧。」夏末如慵懶的舒展了下腰子,還是一切順其自然吧。
「釣魚?大冬天的,怎麼可能會有魚。」夏風想也不想,開口說道。然後,感覺近處有道犀利的光芒,直射于他。大白天,亦有種不寒而栗之感。急轉口風,「眼光高照,天朗氣清,真是個釣魚的好天氣,小姐,你說是不是啊。你先在這里賞花,我馬上就去準備。」
今天,看來又得喝西北風了,做奴才,還真是命苦啊……夏風口中喃喃幾句,無賴的搖著頭。在他還沒有先變成那條池魚前,溜之大吉,實乃上上之策。說罷之後,夏風一股煙的便消失不見了。
「伊將軍,不如一塊去釣魚吧。」夏風左手握著幾根細長的竹竿,右手提著一個魚簍,再度出現在院子里。剛好見伊晨風練完劍,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夏末如。他心里想著兩個人未免太單調,再說一主一僕,多少有些不成體統。難得天氣晴朗,這麼好的機會。夏風嘴角劃過一道狡黠的笑意,開口說道。
夏末如听到後面的聲音,轉過身去,剛好對上伊晨風一雙凝神的目光,心中有過一陣異樣的滋味,不過消失得太快,她抓不住。然後,便是極不友善的側面瞪著夏風。「別人可是將軍,哪有那種空閑。」
刷……刷……夏風只覺得額頭大顆大顆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流。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根本不敢迎上夏末如的目光。他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只是懷著渺茫的期冀,看著伊晨風。心中暗自念叨著,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一定要保佑我過此浩劫……
「伊將軍,你公務繁忙,我們就不打擾了。」夏末如可沒想過要讓伊晨風去,微蹙著眉頭,客氣的說道。然後對著傻站著的夏風使眼色,示意他快點閃。
「沒,我今天有空……」
就在夏末如轉身,準備開溜的時候,身後傳來伊晨風的聲音。她原本高昂的興致,霎時萎靡了下來。
無可奈何,她實在想不到伊晨風會點頭,更是看不出他有那份釣魚的閑情。就這樣,一個願挨,一個卻不願意打。三人極不協調的走出了大門,朝著最近的河流去。
天公作美,縷縷陽光照在清澈的河面上,徐流的水波泛起粼粼的波瀾,一副山明水秀的景致,美不勝收。不過就算在這樣的環境下,亦有人郁郁寡歡,悶悶不樂的樣子。沒辦法,大半天過去了,真是一條魚也釣不到。
夏末如坐在河邊,百無聊賴的搖晃著腦袋,口中小聲念叨,魚啊,魚啊,你快點上鉤啊……只是平靜的湖面,連只出來透氣的蝦米都沒有,此行,真是慘不忍睹。
「都是你的錯,老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把我的魚都嚇跑了。」夏末如把魚竿放在地上,憋滿了一肚子的氣,轉頭看向伊晨風。他倒是好,氣定神閑的注視著河面,一動也不動,煞是悠哉得很。可憐她,苦苦守了一個早上,連只魚影都沒見到。
「小姐,釣不到魚怎麼能賴在伊將軍的身上,我看完全是你功力不夠的原因。」夏風一陣頭大,就此情形判斷,夏末如又要開始無理取鬧了。他甚是同情的看向伊晨風,天下間,實為女子難養也。
「到底誰才是你的主子,居然幫著外人說話,我罰你今天晚上不許吃飯……」夏末如站起身來,俯視著夏風,一鋪高高在上的樣子。刁蠻、任性暴露無遺。這,便是失憶後的她。
經過幾天的適應,夏風早已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夏末如口上雖然這麼說,但最後都會心軟,不管失不失憶,依舊是他善良的小姐。不過憑良心講,這回真不是他有心無視她的存在,而是另一邊伊晨風手中的魚竿,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你個大膽夏風,居然敢不听我說話。」夏末如用力跺著腳,對著夏風大聲吼道。
「伊將軍,快拉線,看那架勢,保準是條大魚。」夏風放下手中的魚竿,側轉身子對著伊晨風喊道。
原本還平靜如鏡面般的河面,漸漸蕩起了一層接一層的波瀾,越來越大,直至水花濺起,一條大鯉魚猛的從水中竄了出來。不過由不得它作更多的掙扎,伊晨風單手一提桿,鯉魚便徹底月兌離了水面,前途渺茫。
「小姐,你看到了吧,現在就差你釣不到魚。」夏風見夏末如臉色一陣鐵青,瞬時都有火山爆發的可能,依舊忍不住幸災樂禍的道。
「誰說我釣不到……哼……」夏末如憤恨的瞪了岸邊的兩人一眼,提起自己的魚竿,毅然決然的朝著上流走去。憋屈的臉色在轉身的一剎那,瞬時陰了下來。剛才,實在是顏面全失。這一切,都是伊晨風的錯。啊啊啊……她咬著牙,恨不得大聲吼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