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如……」伊晨風把魚丟進裝水的盆中,站起身來向著離開的夏末如喊道。不過她一步一步,越走越遠,一次也沒有回頭。顧不上那麼多,他邁開步子,就想追上去,卻是被夏風給拖住了。
「伊將軍,你現在追上去,小姐一定更火,還是由著她去吧。要是釣到魚,她自己會回來的。」夏風兀自掩著嘴偷笑,忍不住繼續調侃。「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伊晨風重新坐下,把魚竿再次放進水中,然後,目光朝著遠處看去。換了個地方釣魚的夏末如,整個人坐在地上,雙手撐著下顎,微垂的雙眸,認真的注視著水面,靜靜的,融入到那片山色中。
夏風顧著自己釣魚,沒有察覺到,甚至連伊晨風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他習慣抿著的嘴角,彎起一抹溫和的笑意,很溫暖。天,真的很藍,很美。
雖有無盡的不舍,太陽還是徐徐的向著西邊落去,映襯著雲霞的水面,一片暈紅,一副怡然的景色。夏末如把手放在雙膝上,沉浸在其中,面容是從未有過的舒展,眼瞳染上紅霞,淺淺的笑意掛在嘴角。她的心,在那一刻,很平靜,亦如眼前的水面一般。
日終到了沒落時分,一行三人再度回到了租來的大宅院中,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相對于滿載而歸的兩人,夏末如終究連一條蝦米也沒釣到,何其的悲壯。
一定是伊晨風克她,所以才沒有釣到魚。不知反省的夏末如,冷冷的盯著伊晨風,暗自想著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什麼勇猛無敵的將軍,她就不信他有那麼厲害。伊晨風,你等著瞧,總有一天,我要你慘敗在我的手上。
不過凡事都得分個輕重緩急,為了釣條大魚挽回面子,夏末如死活不回去。如今,餓得是兩眼冒金星,伊晨風與食物,還是她的肚子最重要。等待,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因為回頭一百次,絕對有九十九次是失望。
所幸的是,第一百次的回頭,終于等到了飯菜的上席。夏末如不安分的坐在位子上,兩眼冒著金光,眼楮沒有眨過的盯著夏風手上端著的菜。
「等等」。夏末如迅速,夏風更是眼疾手快。他伸手一抽,把夏末如準備夾的那盤魚,換作了另一旁青菜。神態認真,眼中卻無疑流淌著笑意的道。「小姐,這才是你的。」
「憑什麼?」夏末如眼見著到口的魚肉,眨眼間就成了別人的盤中餐,而且還被不偏不倚的放在伊晨風的面前。想吃,又不好意思夾,只得對著夏風發難。
「早上可是你說的,釣不到魚的只能吃青菜。」夏風不卑不亢,沒準備在夏末如的yin威下就範。
「那是我以為他釣不到魚,所以……」氣上眉梢,夏末如一不留神,把自己的壞心眼給說了出來。她萬萬沒想到,沒釣到魚的只有她一個人,真是害人終害己。
「你吃吧,我不餓」。伊晨風重新把魚遞到夏末如的面前,好心的說道。同時對著夏風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在鬧下去。不管失憶後的夏末如對他有多冷淡,只要她能留在身邊,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吃青菜就吃青菜」。夏末如毫不留情的把魚推到伊晨風那邊,不知道為何,就是不願被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大口扒著飯,將盤中的青菜一掃而光之後,她丟下碗筷,一個人站起來就離開了。
「小姐,我剛才都是開玩笑的。」夏風想不到夏末如突然就認真起來,不知所措的在後面喊道。
「你繼續吃,我去看看。」伊晨風放下未動過的碗筷,丟下一句話,便跟著追了出去。
「哎……好好的一個心情,就這樣被破壞了……」夏末如唉聲嘆氣的喃喃道。不過說生氣,其實也算不上,就是總感覺有點奇怪。是因為失去了記憶,自己已經不是自己,心被懸空了一部分嗎?夏末如……你究竟是誰?以前又都發生了些什麼,為什麼會失憶?有人說過,靈魂是由記憶凝結而成的,那她現在的魂魄豈不是已經不完整?被遺忘的那些,你們都去了哪里?
她拼命的去想,又極力的克制自己去回想,仿佛那些記憶里面,存在著令她畏懼的東西……夏末如推開大門走了出去,漫步在寂靜的田間小路上,抬頭望著天空,靜靜的聆听著夜的聲音。
「末如,回去吧。」
後面傳來伊晨風的聲音,夏末如停住腳步,轉過身去。他剛好背對著天際的玄月,照在臉龐上的光線太暗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似乎能感受得到,那雙微微折射著光芒的眼眸,透發著關懷之意。關心嗎?不知為何,她在極力的排斥著。
「我們真的是夫妻嗎?為什麼我一點沒有那種,相濡以沫的感覺?」夏末如認真思索著,總覺得不應該和伊晨風是夫妻關系。就算失憶了,感覺總應該還有吧?對他,卻是一片空白。
「是夫妻,只是以前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每當提到這兩個字,伊晨風的表情都會顯得很不自然,是因為,還無法坦然的面對。
「果然不出我所料,越是看似正經的男人,越不是什麼好人。哎……真是可憐,想我堂堂丞相之女,怎麼會嫁給你這樣的人。」夏末如點點頭,就像自己的猜想得到驗證一樣,繼續挖苦道。「喜新厭舊?拋妻棄子?……不過,我有小孩嗎?應該還不止這些,看你這面目可憎的樣,凶殘、暴力……你自己說,還有過什麼?」
夏末如挖空心思,把男人能做的壞事一一列舉出來。然後,上前邁進一步,認真的盯著伊晨風看,似想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疑。不過越說到後面,連她的覺得害怕,自己豈不是嫁了只吃肉不吐血的老虎。
「天好黑,風也很大,我們還是回去吧。」夏末如忍不住冷吸了口氣。在一個夜風風高的晚上,四周無人,但一個善良的女子遇上一匹凶殘的狼,後面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敢想象。但可以肯定的,絕對是觸目驚心。
夏末如前腳邁出,正想逃之夭夭的時候,左手手腕被人用力一帶,重心不穩,然後直接撲進了伊晨風的懷抱中。被那樣緊緊的擁著,使出渾身解數也掙月兌不開。
冷靜……冷靜……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一定要冷靜。夏末如急呼著氣,強行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不過兩個人身體緊緊的貼著,連伊晨風心跳的聲音他都听得到,夏末如怎麼能冷靜下來。
「那個,你冷靜點,我之前說的,只是開玩笑……開玩笑而已……你儀表堂堂,一看就是個正人君子,所以……那個……」夏末如試著動了子,卻被伊晨風抱著更緊。冷靜,冷靜,她盡量平緩的說道,決不能激怒近在咫尺的那個人。
「不……遠遠還不止你說的那些……」
「還不止……」夏末如忍不住驚呼一聲,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接沖到腦門,兩耳嗡嗡嗡的直響。當初自己嫁的到底是什麼人?老天啦,誰來救救我。「不管你之前做過什麼,我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對不起,能原諒我嗎?」。伊晨風頭抵在夏末如的肩頭,悔恨,歉疚,這是他此刻的心情。
「好,我原諒你……不過,能不能先放開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伊晨風擁得太緊,夏末如一陣的難受。只是在性命攸關之際,切不可松懈,為今之計就是先月兌身。為了趁早逃月兌,她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真的?」那句我原諒你,听在伊晨風的耳中很不真切,他激動,而又不確信的再度問道。
「嗯嗯嗯……」怕伊晨風不信,夏末如用力的點著頭,然後才再一次小心的試探道「不過,能不能先松開我。」
「對不起,你沒事吧。」伊晨風從激動的心情中緩過神來,才發現把夏末如抱得太緊,急忙松開。
「我想起還有些事,要馬上回去,你慢慢逛,我就不奉陪了」。被松開的夏末如,一刻也不敢逗留,用上全身的勁,朝著原來的路快速跑去。很快,便融入夜色中去了。
而被丟在原地的伊晨風,久久的停留在原地。她,原諒他了嗎?那麼,一切還可以重來對吧?他轉身,皎潔的月光投射到他臉上,映照出一張溫和的笑臉,笑,純粹的笑,充滿希望的笑。
冷血、無情,還是個瘋子。夏末如快速的向前沖著,想起剛才那一幕,真是心有余悸。‘還不止……’伊晨風說的那句話,她听得真真切切。她用力的搖著頭,不可以再繼續下去,一定得像個辦法擺月兌他才行。過去的自己,一定是個傻子,才會嫁給這樣的人。
寂靜的夜中,唯有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遠處,一個激動的心跳聲響起。然後,夜,終于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