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設 正文 上 19、再次開溜

作者 ︰ 三千界

四十幾分鐘後。

軍綠色的直升飛機接走了池亮與羅芳。

羅芳心跳呼吸都有,之前是盧營自己觸覺、听力大幅度減退,所以沒模出來、沒听見;然而,羅芳到現在還沒醒。

余下盧營他們,雖然也需要就醫檢查,但飛機艙位遠遠不夠;而傷員們不便之外,基本的行動沒問題,戰斗力也還有,索性一起回大本營。

至于夏曉雪,盧營本來建議她跟著先去醫院,卻被夏曉雪一擺手否決了︰「我現在是不錯;但這就像兩軍交戰,下一秒的狀況,誰也沒法保證。而且你知道的,喪尸對麻醉劑沒反應。七位數的喪尸,提純、濃縮,再爆發出來——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所以去醫院,太危險了。對醫院危險。」

盧營沉沉一點頭,岔開了話題,轉而催夏曉雪睡覺休息去。

夏曉雪卻沒立即睡覺。她去了商場里,尋了內衣與短袖,上樓到超市倉庫,找到了幾箱提桶裝的農夫山泉——超市早就被人翻過好些次了,但重災區是高檔商品,名酒、進口零食之類,尸化擴散得太快,快于自來水系統癱瘓的速度,所以礦泉水之類還剩許多——搬上商場上貨用的小車,拉去商場女士衛生間洗了個澡;而後又拖著兩箱半的水下來,一桶桶擱上車頂,爬上去給大蜥蜴澆水。

一開始還是開了蓋子倒,而後換了更痛快的——拋起一桶一槍劈開,「嘩啦」澆在大蜥蜴身上

再然後夏曉雪只負責拋了,大蜥蜴自己拿尾巴抽,抽得桶破水綻、抽得興高采烈。

軍人們不缺飲用水,不過這里附近沒有河,今晚他們搞不了衛生。好在他們也不在意,野外訓練幾天一兩周都是家常便飯,不洗澡太正常了;他們只是對夏曉雪的好興致深感無力,順便看了看熱鬧。

被大蜥蜴抽過的軍人里,有三個離得近,瞧得清楚,互相看看。

一個突然發現,大蜥蜴還是很可愛——對他們挺好的嘛

一個搖頭暗嘆夏曉雪太刁鑽——什麼人養出什麼狗

最後一個頗為艷羨——他也想養一條……

……

日出東方,晨光明媚。

一群灰的白的鴿子從藍天下飛過。

「噠噠噠噠噠噠噠」

盧營一梭子掃下來五只。而後盧營使勁兒掏掏耳朵,樂了——他發現自己能听見一點了。剛才起床時還沒意識到。

臨時炊事員見了響動,小跑過來︰「有鴿子湯咯」

盧營撿起鴿子,看看炊事員,丟給他一只。

炊事員接了鴿子,意外又不解︰「啊?」

盧營走向了通訊車,拍拍車身︰「小雪,小雪?這個行不?」

寧靜的城市,寧靜的早晨;偏偏盧營自己的耳朵還有問題,與所有耳背的人一樣,他說話時嗓門無意識地放大了,結果就是……

——這響動實在不小

兩個連的兵黑線、冷汗。一個連的兵沒听到。

一個跟身旁的戰友八卦︰「盧頭看上那女的了?」又一個知道點兒的悚然︰「不是吧?」

完了完了,他們英明神武的頭兒怎麼能跟柳磊那小子搶女人吶?

女人搶他還差不多

錢旭湊巧瞧瞧那邊,瞅瞅柳磊,又苦惱又同情︰「猴子……」

柳磊沒看到盧營那邊,卻看到了錢旭的模樣,順著錢旭的視線望去,正好瞧見夏曉雪揉著眼楮,迷迷糊糊從車頂探出頭來。

「鴿子啊?有毛不行,得料理干淨了。」

然後她又倒回去睡了。

柳磊「噗哧」樂了。錢旭深深憂慮了。

盧營無奈,將鴿子們開膛破肚燙了毛,拎了走向大蜥蜴。

大蜥蜴不理盧營。

盧營晃了三五下,沒見大蜥蜴舌頭來卷,不耐煩了,將鴿子往大蜥蜴頭前地上一丟

「啪」

大蜥蜴一尾巴抽飛了盧營,順帶轉了個方向,繼續趴著歇了。

附近一下子肅靜。只有鍋子里汩汩的水響。而夏曉雪應聲彈起、抄槍在手

而後夏曉雪望著盧營跟大蜥蜴片刻,趕緊下了車頂,頂著一頭翹得亂七八糟的短發,一溜煙跑去沖盧營訕笑︰「那個,它不吃別人給的東西」

盧營早已經爬起來了,面無表情。

很好

很強大

還防人投毒?

跟軍犬一樣警惕

接下來,夏曉雪洗臉刷牙淨了手,將鴿子撿去沖了沖,硬骨全剔了,肉剁成泥,腦漿敲出來,而後捏成拳頭大的肉團。

盧營起先還有些惱火,可他站在旁邊看著,看著夏曉雪做這些、看著夏曉雪白淨柔軟的左手與干枯灰暗的右手……那摔了一跤的惱火一下子「嗤嗤」滅了個精光。

夏曉雪這麼一加工,四只鴿子也就三個肉團。

三個肉團拋給大蜥蜴,大蜥蜴小甩了甩尾巴,「噗」一下吐過來半個麻將牌大的石頭。

夏曉雪接了石頭,遞給盧營。

盧營瞧得無語,拿了東西瞅瞅,頭疼不已︰「這得喂到什麼時候去?」

「其實它喜歡蛇。蛇骨是軟的,不用剔,剝皮開膛就好了。」夏曉雪掩嘴打了個哈欠,「另外,黃魚、土雞、海參、乳豬、小牛什麼的,也行。」

「它就沒把你吃窮?」

「這些是點心。三餐它自力更生。」

盧營失笑。

他並非急著拿到東西,只是看到了鴿子,于是順手試一試。此時確認了樣品能用鮮肉換到,盧營心下大定,也不忙著做什麼,去看早飯了。

而後醫院那邊有消息傳來。

羅芳醒了。

……

因為這邊還有一大群同類型傷員的關系,那邊醫生第一時間給羅芳做了全面體檢,並通報消息。

而羅芳除了頭暈,沒有任何不適。視力、听力、平衡感、觸覺、握力,等等等等,統統都沒問題。頭部檢查也完成了,結論是近似于輕度腦震蕩。

盧營見了替羅芳欣然,轉而又艷羨上了︰「她沒聾,我們怎麼都聾了?還近視還協調性不良」

夏曉雪仔細給盧營解釋︰「她沒受過訓練,沒有下意識地抵抗,所以沒被鎮壓。你們強撐著保持清醒,于是慘遭毒手。」

听著真不妙

「……那你呢?」

「我抗得住。」

「抗得過去就沒事?」

「也不是。」

「……詳細說說,啊?從頭說起那到底什麼妖蛾子?」

「那是‘死寂之歌’,也叫‘靈魂尖嘯’。換一種說法,就是對生物的大腦產生破壞性的沖擊。可能是電磁波,也可能不是,我不清楚。反正牆壁、裝甲車之類,都擋不住。它的作用範圍不大。昨晚那個,高十米以內、直徑五十米以內是主要作用區域,我想你也發現了,控制商務樓、在商場樓頂的兩撥人,受損較輕。

「‘死寂之歌’的意思,一是帶來死亡,二是沒有聲音。事如其名,如果沒有及時中止它,那麼在它的作用範圍內,抗不住的人都會死亡;如果中止了它,但凡在中止之前保持住了自我意識的人,都能活下來。但之後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就不好說了。」

「能治嗎?」。

「修養一年,恢復到原先五六成是沒問題的,余下四五成就不知道了。康復速度因人而異。如果有那種石頭,只要帶在身邊,就有助于恢復——既有助于恢復的速度,也有助于恢復的程度。」

「羅芳那樣的,能醒過來幾成?」

「那叫‘死寂之歌’——既然是歌,怎麼也能唱上兩三分鐘吧?最長我听到過四分鐘左右的。還有更長的。羅芳才挨了幾秒鐘,離得也遠,問題當然不大。」

「怎麼中止它?」

「看錄像。」

「它轉頭看你開始,屏幕上就雪花了。」

「噢。那會兒它開始唱歌了。要中止它,就干擾它。一個人用刀砍的力度不夠。一塊水泥板砸過去差不多了。槍要看威力大小,還要看點子扎不扎手。手雷、火箭筒沒問題。另外,如果有那種石頭,扔一塊過去也行。」

「扔石頭?」

「那東西瞧著像石頭,其實遠遠不是石頭能比的。就像烈性炸藥,炸藥是固體形態,但一般的固體比如泥土木頭,哪里有炸藥的威力?那種石頭是,怎麼說呢……這麼說吧,如果那石頭是濃縮的水,那麼唱歌的時候,就是著火了。水一上去,火就亂了——不過,最大的問題在于,一旦開始唱歌,扛不住的人,感官都失效,很難扔得準。」

「什麼樣的人能抗得住?你——怎麼訓練的,能不能說一說?」

「沒什麼不能說的,就是習慣了。」

「……」

「跟你們一樣。跟你們武裝泅渡、硬氣功、吊索射擊什麼的一樣,習慣了。」

「……」

「至于什麼樣的人較為抗得住——意志堅定、想法單純的人。注意,不是‘頭腦簡單’,是想法單純。」

「怎麼說?」

「一個小孩子肚子很餓想吃雞腿,他這時的想法就很單純;或者,一個研究工作者全神貫注地在琢磨一個難點,他這時的思考內容對大多數人而言太深奧,但就他自己而言,他的想法也很單純;不過,如果一個政治家在盤算怎麼搞垮對手,他雖然也思考得很專注,想法卻不單純。」

「要集中注意力想著一件事情?也不對……」

「要專注于事物本身,暫時忘卻它附帶的利益、忘卻自己的。最好能物我兩忘。」

「……去少林寺找和尚算了」

「有個小口訣。有一點點用。一點點。」

「說啊別賣關子。」

「不是,就是——適合我的,未必適合你們。」

「到底是什麼?」

「去死去死去死,統統去死。」

「……」

「不要想著一旦成功打斷它,能讓自己活下來,或者能救回戰友什麼的;集中全部心神,讓它去死。」

「……那本來就是死人」

「不。它們有智慧,能使用工具、語言,能創造發明搞研究。就是代際繁衍的方式,跟我們不大一樣。」

「……」

「那是一種智慧生物。」

「那個炸開四分的光團呢?」

「那是‘咖茄之果’。意思近似于‘蒲公英的種子’。換一種說法,是將大腦光波化後、拷貝多份、四下發射,尋找合適的載體。載體一般是身體強壯但沒什麼大腦的動物或者亡靈。你想想球形閃電。那差不多就是把人腦轉換成了球形閃電。能思考的球形閃電。」

盧營難掩訝然︰「怎麼听起來跟玄幻小說似地?」又恍然︰「所以要盡快焚城?」

「對。這也是原因之一。昨晚沒說,是因為我認為你比我更清楚應該告訴誰、不應該告訴誰。」

的確。盧營點點頭。他倒沒有瞞著戰友的不適感。他們就是為了這些不能公之于眾的事才匯聚到一起、才成為戰友的,保密早已滲透到了骨子里。

夏曉雪肅然接著道︰「那兒只是走了一條不同的文明之路,不是原始部落。瞧著像是冷兵器時代,其余遠遠不止。兩個截然不同的體系,各有長短優劣。」

盧營一點頭。

「千萬不要輕敵。」

這一回盧營重重一點頭,而後他緩緩問出了︰「怎麼消滅它們——這些東西?你知道辦法嗎?」。

「三月二十八號之前,有。」

「……現在呢?」

「沒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還要賭一賭運氣。」

「退而求其次?」

「說來話長,回頭我寫一份給你。」

「好不過,那不是病毒?」

「病毒一說,壓根沒經過完善的驗證,你也相信?

「不信。可是……」

「厲害的病毒,能夠讓人大批死去,這不奇怪;引起人一定的變異,也不奇怪,畢竟蛋白質是細胞基礎;但你真覺得病毒能改造人的尸體、令它們重新站起來?」

「那是什麼?」

「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的東西。」

「但已經出現了。」

「是啊。」

……

之後夏曉雪就在運兵車里寫東西。

為了盡快焚城,盧營一口氣吼了一小時多的電話。

由于這個城市里的喪尸都死了,各支部隊的進度變得飛快。事實上,在消息得到驗證、命令明確下達之前,就有兩支隊伍已經拆分成了小隊。

盧營對此又喜又惱,直罵「不要命」,但他管不了兄弟單位的事。

忙忙亂亂一上午,吃飯的時候,盧營發現,夏曉雪不見了

……

因為大蜥蜴一直在車隊旁打瞌睡,盧營也好,陳浩也好,都沒想到夏曉雪會又一次溜走

但夏曉雪的確留書一封,溜了帶著長槍,還順走了朱明貴的軍用背包,留給朱明貴一塊兩寸方圓的厚樹皮說是平安符

明明是路邊梧桐的新鮮樹皮剛削的刀痕都數得清楚

盧營攥著夏曉雪留下的信,黑著臉大步沖到大蜥蜴面前,卻一時無語,生生憋了個半死——你能對一頭畜生說什麼?

大蜥蜴掀起眼鱗看看盧營,突然一調頭飛快跑了眨眼就拐彎消失在樓房後別說開炮了,連開槍都來不及

陳浩愕然

盧營瞪著地上——那兒有一小堆石頭。

遠遠少于大蜥蜴昨晚搶的

怪不得那女人今天早上這麼配合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配合得甚至有點羅嗦

盧營恨恨罵娘,三下五除二拆開信。

——「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接下來幾周的事,我幫不了你們,因為我必須先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沒有精力去處理其它事務。

「如果一切順利,在第八十一次日出之前,我們會去這里的大本營找你們;若是去大本營的只有西多,它也能助你們一臂之力,或者說各取所需。

「你們想了解的並且我知道的東西,都在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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