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見父親不肯去麻煩謝錦書,只得回去,可劉雪嬌不肯放過這一線能拯救丈夫的希望,听李恆說公爹不肯幫忙,當即自己去了樂心居。
謝錦書正準備去看望夫人,一看劉雪嬌雙眼紅腫著進來,知道她是為了李恆的事傷心,不得不請她坐下,並在心里搜索著可以安慰的詞兒。
可是劉雪嬌不坐,還「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腳下。謝錦書嚇了一跳︰「雪嬌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呀?有話起來說!」一面使勁兒想把劉雪嬌拽起來。
可是劉雪嬌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任憑謝錦書用盡全身氣力,仍然跪在地上,並聲稱,如果謝錦書不答應幫忙,她就一直跪下去。
謝錦書已經猜到了,劉雪嬌開始打自己大姐的主意了。
謝錦書的大姐謝瑾萱這幾年在宮中可謂平步青雲,得寵的程度僅次于程皇後。在連生兩位皇子後,被冊封為貴妃,但她仍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在帝後的眼皮子底下安守本分,教導皇子,從不惹是生非,做一個認低伏小的小老婆,甚至比以前更加謹慎。
曾經有想巴結謝家的朝臣提出來,要給謝尚書和謝瑾萱的哥哥升官兒,皇帝覺得並無不可,可回去和謝瑾萱一說,立刻遭到強烈反對。貴妃娘娘很謙虛地說,自己的父親和哥哥雖然政績還可以,但那也是為人臣子的本分,並不值得提拔。最後,雖然謝尚書仍然是二品尚書,他的兒子也沒有得到提拔,可是,女兒謝瑾萱在宮中的地位卻一天比一天穩固了。
果然,謝錦書一直擔心的事發生了。劉雪嬌跪在地上哭泣著說︰「二嫂,雪嬌和三少爺以前不懂事,惹你生氣,可是,我們畢竟都是一家人,在遇到危難的時候,理應互相幫助。再說,貴妃娘娘如今寵冠六宮,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的親戚家說幾句好話,想必皇上一定會給她這個面子的。她如今可是兩位皇子的親娘啊!」
謝錦書連連搖頭︰「雪嬌妹妹,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貴妃娘娘雖然得寵,但是上有皇後娘娘,下有眾多嬪妃,怎麼可以就說是‘寵冠六宮’呢?妹妹以後不能這樣議論皇宮里的事了,若是給別有用心的人听了去,李、謝兩家都要被皇上申斥的。至于你說的求貴妃娘娘給三弟說情的事,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姐姐雖然是貴妃,可畢竟是個女人,皇帝身邊的女人,是不能對朝堂上的事情置喙的,否則,她就是觸犯了後宮戒律。再說了,即便是我姐姐答應去說情,也不一定能行得通啊!我听說,這一次是皇帝下了決心整頓吏治,恐怕就是請動了太後和皇後娘娘去說情都沒用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態度良好,主動認罪,爭取皇上能夠網開一面。」
劉雪嬌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二嫂,貴妃娘娘深得皇上和太後的喜愛,她去說情,一定能行的。即使不能讓三少爺罪責全免,至少也能從輕發落啊!何況,即使貴妃娘娘說情不成,皇上看在兩位皇子的份上,也不會責怪她的。」
謝錦書搖搖頭,覺得劉雪嬌這個土生土長的明代女子比自己這半路穿越來的現代人還要拎不清。要是皇帝打算赦免或者從輕發落李恆,那麼就不會任由定國公父子在殿外跪兩個時辰都不見了。可見皇帝心意已決,要狠狠煞一下貪污受賄的歪風邪氣,整頓吏治。
當然了,他也不一定非得要拿李恆開刀,可誰叫李恆這麼不懂得審時度勢,在這個風頭上給逮著了?要怨,就怨他自己倒霉吧。貪污也不挑個時候,非要在皇帝開始下決心整頓吏治的時候拿了這不多不少的兩千兩銀子,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
謝錦書自認不是一個落井下石的人,但也絕不會以德抱怨做個聖人。而且,萬一連累了大姐怎麼辦?大姐在深宮苦熬多年,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可不能因為救一個對自己的妹妹怨恨重重的李恆而招來皇帝的不滿甚至猜忌。
于是謝錦書為難地說︰「雪嬌妹妹,不是二嫂不肯幫你,而實在是這件事情,誰也幫不了三弟。我看不如……」
劉雪嬌紛忿忿地打斷了她︰「行了,你不要再找借口了。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三少爺因為他親娘的事怨恨過你,可是,他也沒有將你怎麼樣啊,你用不著這樣挾私報復吧!而且,大家都是定國公府的人,三少爺出了事情,對于二少爺又有什麼好處?都是親兄弟,怎麼就不想著互相幫襯反而拆台呢?」
謝錦書生氣了︰「雪嬌妹妹,你這話是怎麼說的?什麼叫做挾私報復?什麼又叫做拆台?如果三弟心正身正不去做違法的事情,怎麼會有今天的為難?自己惹了禍,不去好好反省,反而在這里胡說八道怨天尤人,難道,是一家人,就要縱容包庇這種觸犯律法的事嗎?」。
劉雪嬌已經止住了淚,冷笑道︰「謝錦書,不用說得這麼好听。我知道,你巴不得三少爺倒霉呢,現在他這樣為難,你恐怕心里早就了開了花。算了,我走了,就算我今天根本沒有來過樂心居,也沒有見過你,更沒有低三下四求過你。不過,我也把話說清楚,今後,你謝錦書若是有難,也別指望我劉雪嬌會同情你!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我們走著瞧!」
撂下這番狠話,劉雪嬌帶著傷心和絕望走了。
秋雲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悄悄說︰「二少夫人,咱們會不會得罪了三少夫人呢?我听她最後那兩句話,倒像是恨上了你似的。」
「寧可得罪她,也不能給大姐找麻煩啊。」謝錦書無奈地說,「秋雲,你是我從謝家帶過來的,應該知道,大姐在宮里一向舉步維艱,那幾年被皇上冷落,幾乎要孤獨地老死宮中。後來好不容易重新獲得皇上的喜愛,生了皇子,這才恩寵不斷,做到了貴妃。如果為了一個李恆,讓大姐丟掉這來之不易的平安,我于心何忍啊!再說了,李恆,決不值得謝家冒這個風險。誰都知道,當今聖上最忌後宮干政。連鐘太後這兩年都以禮佛和養病的名義不再過問世事,何況一個貴妃呢。」
秋雲覺得謝錦書的話不無道理,可還是憂心忡忡︰「可是二少夫人,三少夫人的哥哥是皇上身邊的近臣。如果她求你您不成,轉而去求她的哥哥,而她的哥哥又恰好幫了她,為三少爺減輕了罪責,這日後,您會落一個見死不救的罪名呢。畢竟是一家人,弄得太僵了,以後怎麼見面呢?」
謝錦書手扶額頭︰「這個我知道。我听說,前一陣子劉雪嬌的哥哥劉大人去了西北賑災,可能是劉雪嬌沒辦法求到他才來求我的。只是不知道劉大人何時回京,如果剛好這幾天就回來的話,說不定他真有辦法幫助李恆躲過這一劫。」
「那三少夫人和劉家,我們豈不是得罪了個徹底?」秋雲焦急地說。
「劉雪嬌是個女子,又救夫心切,這麼不講道理情有可原,不過我想,劉大人身為朝廷命官,不會這麼小心眼的。」
「那也難說,听說啊,他很疼這個妹妹的。」
「那我也沒辦法了。」謝錦書實在沒有辦法擺平這麼復雜的事情,明明是李恆闖的禍,可怎麼把自己牽扯進去了?
兩人正在憂慮,管家李忠來了︰「二少夫人,老爺夫人請你過去。」
「哦,是李叔呀,老爺夫人說有什麼事情嗎?」。謝錦書一面笑著吩咐秋雲去給李忠倒茶,一面問道。同時在心里嘀咕著,不會是公公婆婆也打算勸說自己為了李恆去向大姐求情吧。
李忠說︰「這個我還不知道呢,不過似乎是為了三少爺的事。」
謝錦書跟李忠來到定國公夫婦的住處。
定國公一見她,緩緩開口道︰「听說,雪嬌去找過你了?」
謝錦書說︰「是。」
「那你答應了她?」定國公看上去有些緊張。
「錦書人微言輕,無能為力,讓雪嬌妹妹失望了。」謝錦書謙恭地說。
定國公夫婦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錦書,為了這麼一點小事,是不值得驚動貴妃娘娘的。而且萬一……君心難測啊!」
錦書心存感激︰「多謝父親母親教誨,錦書明白。」
夫人笑道︰「錦書,你明白就好。過來,坐在母親這里,母親還有話要和你說呢。」
定國公站起身來︰「錦書,你陪著你母親說幾句話,我出去一趟。」
剛剛坐到夫人床邊的謝錦書又連忙站起來恭送定國公,又對夫人說︰「母親有什麼話請盡管吩咐。」
「也沒什麼好吩咐的,不過是拉拉家常罷了。」夫人嘆了口氣,「自從你大哥回到京城,皇上又提起了立世子的事情,家里就接二連三發生了很多事情,先是你大哥被人暗害,後來又是恆兒克扣軍餉被人參奏,就連慎兒,也被一個丫鬟算計。只是委屈了你啊,瑞霞那個丫頭,鬼心眼子不少,你可要彈壓著點兒,不能讓她翻了天。如果以後她生下一男半女,就算到你的名下,由你來撫養。」
謝錦書心情復雜地點點頭︰「母親放心,日後如果瑞姨娘生了孩子,錦書一定會視同己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