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巴特瑪起身,悻悻然的給多鐸請安。
「你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青玉在巴特瑪和阿特禮的共同幫助下起了身,走到多鐸身邊。麻利的將朝服的盤扣一一解開,「瞧你這一身酒氣,十二哥又留你多吃了幾杯是不?」
「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楮。」多鐸摘掉頭上瓖有東珠的涼帽,遞給上前侍候的小丫鬟,寵溺的刮了一下青玉的鼻子。「十二哥和十四哥還留在府上拼酒,我擔心你在家悶得慌,便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早知道巴特瑪來陪你,我倒也多陪著兄弟們一處玩笑。」
青玉撇撇嘴,「說的好像自己多貼心似的。」轉頭看著一臉艷羨的巴特瑪,「別用崇拜的神色瞧你姐夫,他不過是在這給自己買好兒,夫妻不都是平平淡淡的。」
他怎麼就是給自己買好了?多鐸氣結的等著青玉,才剛要狡辯,手心被青玉狠狠的掐了一下,還來不及尖叫。就見巴特瑪又福了福身,「姐夫回來想也是身子乏了,巴特瑪也不好繼續叨擾,這就回府了。」
悻悻然的神情讓人看著有些心疼,多爾袞就真的那麼固執麼?嬌蠻可愛的小玉兒,還有年輕貌美的巴特瑪加起來都敵不過大玉兒在他心中的位置麼?
青玉搖搖頭,將巴特瑪送至而門外,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重新走了回來。
才剛踏進門,就听見多鐸響起了均勻的鼾聲。
阿特禮遞了一條刺繡精美的暗紅色毛毯給青玉,「格格,十五爺才還說要跟您一起用膳呢,哪兒承想奴婢一個轉身的功夫他就睡著了。」
難掩的笑意從那雙靈動的眼楮中跳躍而出,青玉接過毯子輕輕的蓋在多鐸身上,模了模他日漸成熟的臉龐。
「咱們去外間兒坐,讓他好好睡一會。」青玉躡手躡腳的走到阿特禮身邊,命小丫頭點了舒緩神經的燻香,便帶著眾人瞧瞧離開了里屋。
這個傻小子剛剛接了禮部的差事,又適逢皇太極改朝建元,典禮儀式上的事兒自然是少不了他前前後後的忙活。這幾個月下來,人明顯的消瘦不少。
「爺可說了今兒想吃什麼?」青玉歪在外間的軟榻上,看著忙著收拾物件的阿特禮。
「才剛吩咐了廚房,單只說要揀格格平日里喜歡吃的東西。」阿特禮一五一十的回答著,並忙著把手里的小衣服裝進西面窗子下的檀木箱子內。
「你去廚房瞧瞧,看看今兒是誰當差。告訴他們今兒不吃清淡的,爺愛吃葷菜,做一桌他喜歡的要緊。」
「是。」阿特禮福身,匆匆的跑了出去。
廚房里正準備著往日里青玉常吃的素菜,什麼豆角,土豆齊上陣。阿特禮帶來的消息,不禁讓廚子臉掛黑線。
十五爺說要做素菜,福晉又說要吃葷菜,這兩口子還真是難侍候。
多鐸這一覺可真是睡的昏天暗地,從晌午頭一直睡到了日落西山。若不是肚子咕嚕嚕的叫囂個不停,恐怕他還要再多睡上幾個時辰。
多鐸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揉著咕咕亂叫的肚子,向外走來。
青玉坐在軟榻上盯著炕桌上的燭火發呆,昏暗的燭光跳躍不止,似乎為她近乎完美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橙色邊框。
多鐸站在痴痴的望著,竟不願去打破屋內的寂靜以及美好。
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自己並不清楚。可是奇怪的是,這個女人竟然可以在他的心里保鮮這麼久。雖然已經算得上是老夫老妻,可是每一次猛然看見她的一瞬間都有心跳加速的感覺。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看不見她了,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合時宜闖進來的阿特禮慌張的給多鐸請安,這才讓青玉發現那個傻小子已經呆呆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你醒了?」嘴角噙著溫柔的笑容,眼眸中有說不盡的嫵媚風流。青玉伸出手,示意多鐸來自己身邊坐下。「肚子可是餓了?」
「可是把我餓壞了。」多鐸達拉拉的坐在炕桌的對面,模著自己光亮的額頭,「原是要早些傳膳的,倒不知道怎麼就睡了過去。你也餓了吧?」
「恩。」青玉點頭,繼而對阿特禮道︰「爺醒了,可以傳膳了。告訴各院也可以進膳了。」
阿特禮旋風一樣的刮出門去,隨即一道道堪稱奢侈的菜肴被端了進來。
多鐸瞧著一桌子的肉食,不禁大感疑惑,「我不是吩咐了,要做些清淡的?」
轉頭看著送膳的小丫頭時,明顯已經帶了怒氣。
青玉揮揮手,示意那已經嚇得哆哆嗦嗦的丫頭快些下去,拿了純銀的筷子遞給多鐸,「別鬧他們,是我吩咐了做這些來。素的吃多了,偶爾也要開開葷不是。」
多鐸一根筋的腦袋雖然猜不到青玉的良苦用心,但是依然吃的很開心。
生活平淡中帶著幸福,多鐸的整日相伴讓青玉覺得習以為常。
可就在這幸福越來越濃烈的時候,一個沮喪的消息傳入了他們的耳朵。
八月,皇太極下令多爾袞,多鐸,岳和豪格舉帥出師征討明朝。
又是戰爭,無休止的爭奪,讓人厭惡且憎恨的對峙。
青玉的預產期依然臨近,這讓多鐸多少有些不舍得離開。
「我一定會在你臨盆之前趕回來。」多鐸一身戎裝,鎧甲上金絲修成的祥紋圖案閃閃發亮,盔帽上的東珠正隨著他說話的頻率不停的晃動。
青玉坐在炕上,心里莫名的不安和惶恐迫使她不得不握緊他的雙手。「你只專心的在戰場上立功,別擔心府里的事兒。我有姑姑和姐姐們照顧著,不會有事兒的。」
「我會趕回來的,決不能留你一個人,生孩子可不是什麼輕松的活。」多鐸拍著青玉的手,一臉的不容置疑。
「恩。」青玉點頭,笑容中滿是幸福。「前兒我才繡了這個荷包,大婚時那個已經舊了,你且換下來吧。」
多鐸接過青玉手中遞過的絨面荷包,輕輕的摩挲著。那上面的祥紋他認得,虧得青玉心細,里面一定藏了從廟里求來的平安符。「你放心,我不會有事兒。」
「你們兩口子別再卿卿我我的了,眼瞅著大軍就要出發了。」多爾袞不知道什麼時候探進了頭,雖然不好意思,可是不得不提醒多鐸,再不出門皇太極可就要給他們顏色瞧瞧了。
「這就來,」多鐸攥著荷包,在青玉額頭落上一吻,迅速轉身離開。「乖乖等我回來。」
門簾蓋上的一瞬間,青玉心中恍然若失,多鐸熟悉的背影就這樣在自己眼前消失。輕輕佛模著已經高高隆起的月復部,不知道這個孩子來到世間時,他的父親能不能守在身邊。
多鐸臨行前的囑托,還有哲哲的高度重視,使得豫親王府成了名副其實的醫館。宮里所有醫術高明的太醫都絡繹不絕的趕往豫親王府。安胎,補藥,堆滿了庫房,越是這樣,青玉的心越是得不到安寧。
之前錯失的兩個孩子無疑在她心里留下了陰影,越是臨近產期,越是覺得心神不安,脾氣也跟著暴躁起來。整日不是打貓就是罵狗,嬌蠻如小玉兒者也不敢擅自招惹她。
進了十月,天氣也漸漸冷了下來。青玉整日悶在屋子里更是覺得,憋悶難耐。多鐸已經走了將近兩個月,開始的時候幾乎是一天一封家信,可如今已經大半個月沒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語,這不禁讓青玉覺得不安起來。
夜里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要不然就是做些讓人膽戰心驚的噩夢。
好多次她都夢見多鐸馳騁沙場,原本是要奪下明軍築城,可卻有毒箭莫名的從暗處飛來正中要害,使得他翻身落馬。
一天夜里,青玉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原本是想要起身下床找水喝。腳才剛剛落在地上,月復部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人整個脊背都隨之變得僵硬,豆大的汗珠直從額頭上向下滴落。青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掙扎著喊出了聲音。
睡的迷迷糊糊的阿特禮匆匆忙忙的趕了進來,見青玉面無人色,神色猙獰,經事甚少的她當即嚇的慌了手腳。
虧得乳母嬤嬤一直陪在身邊,見青玉這番情景,忙穩住阿特禮,「你扶著格格快些躺在床上,這會怕是要生了。」
語畢便慌忙向外間跑去,屋子瞬間燈火通明,隨著小丫鬟們一傳一的召喚聲,候在府里的太醫和接生嬤嬤都涌進了青玉的院子。
秋天已然悄悄來臨,落葉紛飛,盛京城外一片蕭然。此時廣袤的原野上,一位身著戎裝的年輕男子正快馬加鞭的向城內趕來。
馬鞭一下一下不停的抽打在駿馬的後臀上,一聲一聲的吼聲,無一不昭示著他內心的焦急。
快些,再快些。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趕回盛京,昨夜夢中驚現麒麟,古時就有麒麟送子之說,算算日子,一定是青哥兒快要生產了。
延慶城外清軍兵營,多爾袞大驚失色的看著阿濟格,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听到的話。「哥,你剛才說什麼?多鐸擅自離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