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便湊在一起壓低聲音商量對策。小桃因說道︰「紫煙姐姐,你如今想要一家團圓,這事兒在聶老伯那邊卻是一點問題沒有,他巴不得馬上妻女團聚,只是程嬤嬤那里不好開發,若是被她知道了非但認親不成,怕是會沖到聶府里跟聶老伯對命了。」
程紫煙皺了眉道︰「哪里就這樣嚴重了,怕是你想得太甚了罷?」
小桃搖搖頭道︰「姐姐此話差矣,姐姐你想,程嬤嬤如今就你一個親人,她又恨聶老伯恨得緊,巴不得你們父女兩個不見面兒才好,若是讓她知道了你親近了聶老伯,她怕不是得氣出一場大病來,那時候你怎麼樣呢,一面是你母親,一面是你爹,你豈不是夾在中間兩面為難麼?」
程紫煙想了想確實如此,那臉上不由得現出苦悶的神色來,嘆道︰「我也不知道前世里造了什麼孽,這世里竟如此折騰我。明明是父母雙全的偏偏掛著個父母又亡跟姑母過活的幌子,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快十七年了,究竟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
小桃見她這樣,也替她難過,想了一會兒猶豫著道︰「要說法子也不是沒有,我倒給你想出一個來,只是這法子太過折騰人了,怕是紫煙姐姐受不住呢,不肯答應呢。」
程紫煙見她說有辦法可想,大喜過望,伸手一把抓住小桃的手道︰「好妹妹,有什麼法子你盡管說,我今日听你說了我爹那些話,是再也受不了了,明知道自己的親爹爹每天就在對面跟我離得這樣近,卻偏偏不能相認,這要折磨死我了。小桃妹妹,你有什麼法子只管說來听听,就算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總好過這樣不痛快的過日子。」
小桃听她這樣講,便沉吟了半晌方道︰「我把這法子說了出來,紫煙姐姐可別罵我,這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若是姐姐覺得不妥就當我沒說也就是了。」
她見程紫煙眼楮不錯神兒的盯著自己,更是連連點頭,便正色道︰「唯今之計,要想讓程嬤嬤放下心結重新接納聶老伯。確是非常難的,只是若是程嬤嬤有求于聶老伯之處這事兒便可商量了。」
程紫煙疑道︰「你的意思我卻是不懂,我們如今吃喝不愁,哪里有求到他的事情?況且我們做的繡坊生意,就算遇上事情也跟他一個做大夫的沾不上邊兒......慢著......大夫......啊,我明白了,難道你是說......」
小桃笑道︰「紫煙姐姐也想到了麼?正因著聶老伯是大夫,還是原來宮里的太醫,我才覺得這個法子可以一試,你想,如果紫煙姐姐得了別人都治不好的疑難雜癥,只有聶老伯才能治好,程嬤嬤豈不是就欠了聶老伯的情,那樣一來,事情便好辦得多了。我只是有這樣一個想頭兒,至于具體該如何步驟卻是沒有想好,若是這樣一來,怕是紫煙姐姐要裝病了,少不得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的。到那時我自會來探姐姐的病,順便就跟程嬤嬤提議讓聶老伯來醫治,程嬤嬤是你親娘。斷沒有眼睜睜看著女兒無人可醫的情形,天下做娘的都是一樣的,就算去求自家的仇人也是能辦出來的。」
程紫煙听得心頭突突直跳,又是歡喜又是緊張,端起茶來猛灌了一氣兒,好半天才道︰「你這法子倒好,只是若是尋常的小傷小病的隨便找個大夫就能治好,何必非得我爹不可?況且我這人自小身子骨就好,就連傷風咳嗽都是很少的,讓我裝病怕是我裝不上來,若是被看穿了豈不更糟?」
小桃道︰「所以我說這計最險,原是想讓你趁著程嬤嬤擔心你的時候,將你知道自己身世的事情給揭破了,你這是在病中程嬤嬤不會跟你較真兒,才好行事,若是被她發現了你是假裝的,非要把你打得真病了才罷,這事情就再也難辦了。」
程紫煙半晌沒言語,過了好一陣子,她突然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我有一樣東西,卻可以幫我真的病起來。雖然你知道我娘和我爹過去在聶府的事情,但是我娘原是宮里伺候娘娘的宮女,她出宮的事情是有內情的,這個怕是你也不知道罷。」
小桃雙眼瞪大,一臉的問號,只听程紫煙低低的道︰
「這還是我舅舅病重時說的,當年我姥爺去世前想見我娘一面,但我娘卻在宮里不到出宮的年限。我舅舅實在無法便花重金在一個游方道士那里弄來了兩粒秘藥,那道士告訴我舅舅這藥服下就跟真生了病的一樣,而且任憑經驗怎樣豐足的大夫都難診出是何癥,于是我舅舅便偷偷借著宮女和家人會面的機會,送了一粒到我娘手里,據我舅舅說第二日我娘便病得起不了床了,宮中好些太醫也沒見過這種病癥,只能束手無策,宮里怕我娘死在宮里忌諱,更怕她這病傳染,便放我娘出宮去養病了。我舅舅這才接了我娘出來......我告訴你,那剩下的一粒便在我這里......」
小桃驚道︰「你是想用當年程嬤嬤的計策,也吃那秘藥然後讓自己生病,這.....這能行嗎?而且這都十幾年了,那藥丸子放了十幾年還有效麼?」
程紫煙笑道︰「沒事的,當年那個道士告訴我舅舅說,這秘藥是經過一百八十天一點點煉制出來的,放上二十年也不壞的,那藥丸和解藥如今就壓在我帶鎖的箱子底兒呢,連我娘也是不知道的,當初我舅舅只用了一丸,剩下一丸便留下來了,連我娘也以為只有那一粒呢。」
小桃看程紫煙那情形是真的要這樣辦了。便細細想了一遍,又道︰「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有些冒險,那藥雖說程嬤嬤當年吃了過後沒事,難保你也一樣吃了沒事,若是真的有個什麼不妥,豈不是我出的主意害了你不成?不成不成,咱們還是三思而行罷。」
程紫煙笑道︰「得了,怕什麼?我如今是想好了,就是這樣辦。除了這個法子再沒有能治得了我娘的,再說我也不信我的命就那樣不濟,別人吃了沒事的藥我吃了就能死了不成?你放心。既然你擔心這個藥,我就不一下子吃下去,我把它切開了,一天吃一點兒,慢慢試著吃下去,若是覺得不好我便不吃了就是。」
小桃沉思了半晌,苦笑道︰「依我說,紫煙姐姐你是賭著命來換這一家團圓哪。」
程紫煙也嘆口氣道︰「我若不這樣,難不成這一輩子就這樣心里存著事兒過緊日子?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就是了。」
小桃點了點頭道︰「嗯,那姐姐可得遭些身上的罪了,雖說那秘藥是吃了解藥就沒事的,但是怕也是要渾身難受不舒服,姐姐可得忍住。」
程紫煙咬了咬牙,點頭道︰「兩日後我就這樣辦,橫豎我這次便要趁著這機會把事情都挑破了說,省得我整日里心里象有個磨盤絞著我似的。」
小桃和程紫煙兩個當即便訂下了這個計謀,兩人湊到一起咬著耳朵偷偷又細細謀劃了一通,準備著兩日之後程紫煙便實施這個計劃。小桃和她說好,到時候來看她病時就會勸說程嬤嬤請聶大伯來瞧病,因著程嬤嬤一定深知自己丈夫的醫術是極高超的。
兩人計劃已定,小桃又坐了一會兒,突然听得外面忽得刮起風來,吹得那花房外面的園子里的花草都左搖右擺的,小桃起身走到那花窗前瞧了瞧,笑道︰「喲,我瞧著這外面天暗下來了,想來下午要下雨了,紫煙姐姐,我可得回去啦,要是趕上雨淋個落湯雞倒不是玩兒的,怕是我要先病了呢。」
程紫煙笑著送她出了花房,直給她送到錦繡坊的大門口去,程嬤嬤看見女兒神色比先前好些了,想是來了好友聊了會兒天開解了一番的緣故,以為女兒已沒事了,便不去在意了。
小桃上了馬車,一溜煙兒的回了桃仙居。那天色已漸漸的暗了上來。天空中青隱隱的,大風刮個不住,將院子里桂花樹上的花葉都吹下來不少,喜鵲見小桃回來了,忙把她拖進屋里,披上一件外衣,又讓小珍拿上茶來,抬頭隔著窗子向外面一看,說道︰「姑娘,要下雨了。虧了你回來的早,若是再晚上一些,怕是要淋濕了呢。」
一言未了,就听院子里的樹葉子緊著刷刷作響,一陣緊似一陣,畫眉道︰「這場雨下來了,天兒便要漸漸冷起來了,姑娘你那夏天里的薄衣服薄裙子我明天都給你收起來罷,如今該穿那厚些的了,一早一晚冷著呢。」
小桃點了點頭,也覺得身上有些發冷,只端了茶杯汲取那杯上的熱氣兒。這個時候,天越發黑沉的厲害,幾個人坐在外間里,那屋子里竟是暗得象子夜一般,窗子外面兒,那樹上枝葉被大風刮的幾乎都翻轉了來,豆兒道︰「姑娘,看樣子這場雨來勢不小呢,我瞧著倒有些害怕呢。說不好要打雷的。」
小桃笑道︰「打雷怕個什麼,你又沒有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怕雷劈了你不成?」
話音未落,就見外面一道閃亮的電光在樹枝上一閃,接著嘩啦一聲一個霹靂,震得人心驚膽顫,那霹靂聲過後,半天空中那大雨就象用瓢潑的一般,往地面上直瀉而下。屋里幾個人都用眼楮瞧著窗外,這時轉過頭來,只見豆兒兩只手蒙著小臉,蹲在小桃身後的一條錦凳後頭,嚇得瑟瑟發抖。
畫眉又好氣又好笑,走過去一拍豆兒的肩膀道︰「你這是做什麼?還沒怎樣呢,你就嚇得躲在姑娘後頭,瞧你那膽小樣兒,將來還敢指望你什麼?」
豆兒這才站起來拍拍胸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從小便害怕打雷,剛才那雷聲是真把我嚇著了,我看著要打雷比看著老虎還厲害呢。」
小桃笑道︰「你這話說的,好象真見過了老虎似的,把個真老虎放你眼前,怕是能嚇得你尿褲子。」
豆兒笑道︰「姑娘也是沒見過老虎的,但是上次我瞧姑娘畫畫兒,畫的那老虎象活了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姑娘是照著老虎畫的呢。」
小桃心道,我怎麼沒見過老虎,動物園里有的是,別說老虎,就連獅子、狗熊、大象、熊貓兒也見得多了。只是她不好跟這些丫頭們亂說,便笑著道︰「豆兒你也快是個大姑娘了,一個雷會怕成這樣兒,豈不叫她們笑話你?這幸而是在家里還有我們這些人在跟前兒,若是你剛才走了出去,要在院子里遇上這樣一個響雷,你可怎麼辦呢?」
豆兒紅著臉笑著,畫眉在一邊笑道︰「那就不用擔心了,豆兒一定先昏死過去了,再響的雷也不怕了。」
小桃道︰「這會兒下雨了,什麼事兒也干不成,你們也別四處忙活了,咱們就這幾個人在屋里打撲克牌玩兒,不好麼?我先前也教了你們了,怕是你們玩那紙牌比少爺們都熟練,咱們就來贏點兒東道好不好?」
丫頭們都說好,喜鵲和畫眉就搬來幾個凳子,又去收拾那桌子,又將那幾副紙牌拿了出來,小桃看著她們忙活,瞧那大雨今天是不用出門兒了,便坐到梳妝台前讓小珍給她將頭發散開了,只讓她編了一條長辮子垂在腰際,她眼光一轉,發現梳妝台的桌子上,放了一只四方的琉璃盒子,那琉璃盒的稜角上都用五色綢緞來滾了,小桃便問道︰
「咦,這是哪里來的這一個琉璃盒子,倒挺精致的呢,我不記得我有這樣一件東西呀?這盒子雖大但卻不高,而且盒托太矮,這是裝什麼的?莫不是玉鐲子之類的玉器的?」
喜鵲在那里和畫眉在鋪陳桌子,听了小桃來問,便笑道︰「剛才忘了回姑娘,那是昨兒七王爺送的禮里頭的一樣兒,夫人看了說是一定是給你的,便叫艷紅姐姐給送了來,偏巧姑娘方才出門兒了,我就給姑娘擱在那梳妝台上了,等姑娘過了目再收到箱子里放起來。說起來,這東西送來我們也沒看是什麼呢?」
小桃笑道︰「放起來做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戴著呢?這樣漂亮的一個琉璃盒子里面裝的是什麼,我倒要看個究竟?」
說著便前傾著身子將那盒子拿在手里,打開一瞧,那盒子里面也是紅綢鋪的底,一串圓潤明亮的珍珠項圈靜靜的放在里頭,在這略顯昏暗的屋里發出柔和淡雅的光暈來。
小桃笑道︰「又是珠圈,我已有了黑珍珠的,我又是白珍珠的,虧了這珍珠沒有七彩顏色的,否則他非得七種顏色一樣弄一條,那才是有意思呢。」
那邊喜鵲和畫眉兩個收拾好了桌子,紙牌也都洗好放好,便去衣櫃里取了一件厚的家常穿的衣服,來給小桃換上,那衣裳是銀灰色的,裙邊捏著幾個水波紋的裙褶,在衣裳的袖口都瓖了桃色的寬辮兒,在那辮子中間還挑著寶藍色的細花,畫眉上前將那串珠串放到小桃的脖子上比了一比,只見一身素淨中自然顯出富麗來,畫眉便笑道︰
「姑娘,這珠子配著你的人真是好看,怪不得七王爺有事沒事的便送些首飾來給你戴,這首飾配著人看著也好看,我若是男人也想把你娶回家去,有好東西也想往你身上使呢。」
小桃笑道︰「你就心情的嚼舌頭罷,等會兒看我不將你這一月的月錢都贏了來呢,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了?」
畫眉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的道︰「姑娘真是的,我夸你人長得美倒也落了不是了,難不成我說姑娘長得不好看,那樣不說別人光是七王爺便是先要抓住我給一頓嘴巴子了。不過姑娘要贏我的月錢可不妙啊,我的月錢怕是不夠姑娘贏的,咱們賭點別的成不成?」
小桃指著她笑道︰「瞧你那小心眼兒的模樣兒,人家喜鵲從現在開始準備給自己攢嫁妝的人了,還沒有說什麼呢,你一個光桿的大姑娘怕個什麼?」
喜鵲昨日本就將做好的鞋子送與了陸平,又見陸平的態度象是知曉了自己的心意,這兩天心里就象灌了蜜似的,暗喜自己將來終身有靠,還不用與小姐分開,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現在被小桃一打趣,那臉便紅起來了,上去就做樣子要打畫眉,嗔道︰「臭丫頭,我只打你,好好的干嘛打趣姑娘,倒招得姑娘拿我說事兒開起玩笑來了,你別跑......」
畫眉邊笑邊躲,喘著氣笑道︰「姑娘說你,你倒來打我,還有沒有天理,橫豎你打我也不疼,不過是掐兩把捏兩下就是了,不如就讓你未來的郎君來替你報仇吧,他是會功夫的,一定打得比你疼.....」
眾人聞听,轟得一聲都笑了,喜鵲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小桃笑道︰「行了,別鬧了,讓我想想你們若是輸了小姐我,該怎樣受罰.....讓我想想看,有了,我前幾日想吃炖蓮子呢,還沒有告訴廚房做去,你們若是輸了一回,便罰你們每人去剝半斤蓮子,還要在臉上貼紙條兒,怎樣?」
喜鵲听了笑道︰「好倒是好,只是咱們這樣跟著姑娘大玩大鬧的,若是被夫人瞧見,不怕挨罵麼?若是讓我在姑娘臉上亂畫,我可是不敢的,那沒大沒小的,也太不象樣兒了。」
小桃想了想,道︰「那這樣罷,你們若輸了就按我輸的那樣來,我輸了就給錢怎樣?一次一吊錢,你們誰有本事,盡管來拿罷。這大雨下得這樣兒,我娘才不會踩著水來呢,你們若不放心只管讓個小丫頭兒在廊檐下幫著望風,若有人來時就說我在睡覺,咱們在里面收拾利索了再開門,這不就成了。」
說著,便走到那桌前坐下,和丫頭們玩起撲克牌來。因著豆兒還沒有學會,便在旁邊看著。
且不說她們主僕幾人在這里耍,只說旁邊蘭家此時卻是亂成了一團,只因著前幾日蘭茜和陳姨娘又產生了閑隙,因此這兩日蘭茜是悶在屋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本以為自己靜些日子,那陳氏要給自己說親的念頭也就淡了。
誰料想陳氏這次因蘭茜冤枉了她,心里也自是有氣,便把前番舊帳都想起來了,越想越是抓心撓肝的煩燥,于是索性打消了讓蘭茜晚出門子好省嫁妝錢的想法,恨不得立時二刻的把這個小冤家弄走,省得見天兒的看著心煩。
她既有這打算,便暗地里用上了心。昨日中秋時,蘭老爺在京城里的一些遠親和生意場上的一些有交往的人家都送上節禮來,有的還親自上門拜節。也不知陳氏怎生聯絡的,竟然和一王姓的人家說到了好處,兩家便想定了蘭茜和這王家的親事。這事兒本是秘而不宣的,但是如今那秋菊已經收了小容送去的二十兩銀子,準備著贖身出去和心上人成親,她拿人的手短便半夜里偷偷到小容那里將這事兒告訴了主僕兩人,蘭茜听了先是嚇得目瞪口呆,緊接著听見秋菊說她們蘭家有個粗使丫頭的哥哥就在那王家的鋪子里當學徒,據說那個王家的少爺听說是個好吃懶做的二混子,整日里仗著家里有幾個錢,踢雞打狗,出入花街柳巷如同家常便飯一般。
蘭茜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把陳氏抓過來咬死才解恨,再問問她為什麼要這麼樣變著法兒的來害自己。小容好不容易攔住了她,說是老爺定會暗地里去打听那王家少爺的品性,不一定就會立時答應了,叫她不要急,蘭茜這才強壓著心頭怒火忍住了沒有發作。
結果誰知第二日,陳氏便滿臉帶笑的和蘭老爺一起將蘭茜叫到了前廳,跟她說給她相好了一門好人家,蘭茜經過了這一晚火氣壓得小了些,也不說話心里暗暗盤算,自己親娘已經早亡過,父親又是跟這賤女人一條藤兒上的,若說自己不願意出嫁,怕是也不中用,若是說自己听了秋菊打探出來的消息說那王家少爺不本分,又怕把秋菊賣在里頭,何況若是陳氏一口咬定那些傳言不實,她倒無話可駁了,蘭茜想著小桃以前告訴自己的話,要鬧也要找出站得住腳的理由來才行,否則越鬧亂子越大,于是她想來想去,總想不出回復他們的話來,一時神思慌亂,惟有漲紅了臉,轉身便跑回了自己屋里,倒在床上發呆。
蘭老爺見女兒听見這提親的事轉身跑了,還弄不明白女兒的意思,只道是女孩兒家听了提親的話臉上害臊,所以才走了。便和陳氏作主,竟將那門親事允了。因先前那王家問過蘭茜的生辰八字和年庚,這王家卻是不大信這些命運之說的,因此對這蘭茜的八字倒沒說出什麼意見來,陳氏見人家不挑自家蘭茜的命硬一說,更是大喜過望,暗道這樣便省下了許多麻煩。
不過一天功夫,那王家便請了媒人來拿了自家小子的庚貼送了蘭府來,講定了忙擇著吉日就完婚。因著王家怕這頭親事也作吹了,便送庚貼時便讓人將聘禮一並抬了來,那所有的金珠首飾,細緞綾紗,以及喜茶喜果,肉酒米面,都是極其豐盛,蘭老爺更是高興,這面兒就端整酒席款待了媒人。
陳氏將聘禮都逐一檢點,眼光所到之處盡是耀眼增光,鮮明璀璨,料想那蘭茜見了沒有不喜歡的,她便讓兩個兒子去後院叫蘭茜出來瞧一瞧。
蘭茜出來一看,見事情已定下八九分了,此時便再也忍耐不住,先時還忍著氣好聲好語的拉著蘭老爺的手哭道︰「爹,我從小失了親娘,你養活了我這麼大,原是天高地厚的恩情,我凡事原是該听爹爹的,但是女兒的終身大事,也要出自自己的情願才好,怎麼爹爹就這樣的冒失,也不來打听清楚了那人的品行,便做了主,不如趁早把這些東西退還了人家才是。」
蘭老爺听她這樣說,想來是閨女听到了什麼風言風語,便道︰
「你如今這麼大了,也是該嫁人的年紀了,這一門子親事,我覺得再好不過,論人材那王家小子我見過,配你也配得過了,家里面也很有些錢財,講到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都不比咱們家差,也算是門當戶對了。雖說那王家小子有些頑皮,但是年輕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再說他家里銀錢上寬裕自然他出去吃喝玩樂便多些,這也算不得什麼,等成了親你管著他便慢慢好了。他家離咱們家也不遠,一個城里住著,來往起來也方便些。算起來竟是樣樣都好,沒有一件不稱心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若是這樣的人家你還看不上眼,我還真不知道你想嫁什麼樣兒的了?難得人家王家沒挑你的那生辰八字,你還想怎麼樣?莫不是真打算做個老姑娘不成?你丟得起那人,我可還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