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精靈花 第三章 星河欲轉千帆舞 第十八節 最傷心的那個人

作者 ︰ 夕留

北風卷著雪花在窗外呼嘯,伊菲躺在爐火融融的房間,享受著病人特有的清閑。也許是之前過于勞心傷神,也許是那日在冰窟鏡池中受了涼,總之,這一病,纏綿病榻數日也不見好轉。潔西婭已經康復,所有重擔都還給了她,伊菲專心養病,每日昏昏沉沉,醒了接著睡,餓了就吃,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理世事紛紜。

這一日,醒來時已是黃昏,天色昏暗,還未上燈,隱約覺得簾外有人,一股熟悉的、卻夾雜著幾分戎馬寒意的氣息飄進紗帳。伊菲睜開稀松的睡眼,伸出慵懶的胳膊,挑開了帷帳,映入眼的是泛著冷光的戰甲,再往上看去,是一張風塵僕僕而又英俊溫柔的臉。

伊菲猛然清醒過來,她坐起身來,驚喜萬分地叫了聲︰「星野」

「小小姐。」星野微笑著,單膝跪在床邊,張開雙臂,迎上伊菲的擁抱。

幽暗暮色中,兩人久久相擁,默默體會著深切的思念和重逢的喜悅,直到有侍女推門進來點燈。

「又硬又冷」伊菲敲打著星野的胸甲,俏皮地說︰「怪不得很不舒服。」

「抱歉,剛剛回京,見過王後就直接過來了,還沒來得及換衣。」星野不無歉意地說,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身塵土,參著風寒氣息,急忙把伊菲扶進帳內,用被子把她捂得嚴嚴實實。

「病怎麼樣了?」星野關切地問。

「其實也沒什麼大礙,就是覺得很累很乏,渾身沒勁,只想睡覺。冬天來了,正好冬眠呢。」伊菲語氣輕松地回答。

「我在軍中听說了齊格飛政變的事。」星野呈現幾分後怕之色,他握緊了伊菲的手,「沒能在你身邊,對不起。」

「都過去了,齊格飛也死了。」伊菲微微一笑,政變的主謀其實是薩格爾,但是官方公布的信息中,齊格飛是罪大惡極的主犯,而薩格爾則成了協助自己鎮壓政變的功臣。她會告訴星野真相的,但這其中牽涉到她和薩格爾的婚約,一想起這個婚約她就覺得頭疼,也沒想好到底怎麼和星野說明。

兩人又互訴了一陣別情,伊菲說︰「你一路鞍馬勞頓,還是先去沐浴換衣,然後一起吃晚飯。」說著,她搖鈴喚來侍女,吩咐帶星野去收拾。

無憂宮的一角悄然忙碌起來,許多侍女都是潔西婭新調撥給伊菲用的,所以星野對她們還不熟悉。而對這位英俊不凡、凱旋歸來的年輕將軍,侍女們則是保持了相當的好奇心和傾慕。四名侍女,兩前兩後,一邊幫他卸甲,一邊偷偷抬眼打量他,偶爾接觸到他溫和的目光,都不由害羞地低下了頭,然後紅著臉用帶著笑意的目光和同伴交換信息。

星野不以為意,他一邊听憑侍女的擺弄,一邊思考伊菲目前的處境。忽然間,更衣室里輕松的氣氛一變,他抬眼向門口望去,看見梨洛正站在門口。伊菲身邊的侍女都是由梨洛在管理,侍女們顯然對梨洛心存畏懼,一個個斂去笑意,做出認真忙碌的樣子。

梨洛走了進來,揮手示意侍女們退下。

「你回來了。」梨洛欠身問候星野,語氣中帶著關切。

「嗯。」星野淡淡回道︰「這些日子我不在,小小姐讓你費心了。」

「這是我的本分。」梨洛說著走到星野身邊,繼續侍女們沒有完成的工作。

「不用了,我自己來。」星野微微閃身,恰好避開了梨洛的手,他帶著幾分玩笑語氣說︰「你現在可是監察廳長大人,不敢勞你大駕。」

梨洛微微一笑︰「我不過是暫時代理,想必王後會重新尋找更合適的人選。」說著,她走到身後,想幫星野解開腰帶。

星野正準備再次拒絕,忽然間,梨洛從身後環住他的腰,他身軀一僵,只听梨洛低低懇求的聲音︰「求求你,就一小會。」說著,她的身子貼了上來,柔軟的身軀緊貼星野的後背,沉默不語,似乎想從這片刻的親近中得到一點慰藉,一絲溫存。

星野一動不動,直到梨洛主動離開。他是個細致的男子,怎會不知梨洛對他的情意,只是他的全副心思都投在伊菲身上,他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別的女子。

梨洛站在星野背後,似乎恢復了平靜,用正常的語氣說︰「對了,有一件事,你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星野心下一緊,只听梨洛說︰「伊菲小姐和薩格爾定下了婚約。」

星野只覺頭腦轟然一聲巨響,怎麼可能?伊菲怎麼可能同意下嫁薩格爾?他木然地站在原地,听梨洛解釋了一番來龍去脈,心中是越來越深的痛苦。他深深痛恨自己,為什麼那時沒能守在伊菲身邊,讓她一人身犯險境,讓她陷入孤獨無助,讓她做出如此無奈的選擇。

洗澡換衣完畢後,星野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伊菲的房間。臥病這幾日來,伊菲一直在床上用餐,今天星野回來,她心情大好,也精神了幾分,將餐廳搬到了臥室外的起居室。喚來梨洛和林柯,四人圍坐在火爐旁,一邊吃晚餐,一邊听星野講軍旅趣事,席間談笑風生,其樂融融。伊菲仿佛還是那個不知憂愁的快樂女孩,星野一時間竟有種時光倒流的恍惚感。

時光好像真的倒流了。夜深梨洛和林柯告退,星野扶伊菲回臥房休息,他和從前一樣,幫伊菲掖好被子,放下帷簾,吹滅燭燈,準備離開時,伊菲輕聲叫住了他。

「星野,別走。」

他微微一怔,掀開床帷,看見伊菲側身背對著他,聲音細微如蚊︰「星野,我很害怕,今晚陪我一起睡好嗎?就像從前那樣。」

從前那樣?星野想起英諾森剛去世那陣,伊菲悲傷不已,每晚要他抱著才能入睡。那麼現在的伊菲呢?也在悲傷嗎?

他月兌去外衣鞋襪,掀開被子,從身後抱住了她,手觸模到她的臉,是一片潮濕。她真的在哭,剛才的那些歡笑都是表象,她到底忍住了怎樣的辛酸,才帶給所有人快樂的假象?

他的心無法抑制地疼痛起來,抱緊了她,想把她嬌小柔弱的身軀完全圈在自己的臂膀里。所有的艱辛和痛苦,都讓他來承擔吧第一次,他是如此懇切地祈求神明。

就在此時,距伊菲宮室不遠處的常青閣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黑色斗篷的頭罩掀去,一頭飄逸的銀發如水銀般傾瀉了出來,映著俊逸絕倫的容顏。海旭面帶從容的微笑,優雅地向潔西婭行禮致敬。

「親愛的王後陛下,恭喜你恢復了健康。」

「多謝」潔西婭點頭還禮,目光謹慎地打量海旭。刺殺案還在調查中,海旭的嫌疑尚未洗清,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不是他取回靈魂之珠,自己恐怕還在昏迷中。

「請問閣下深夜來訪,有何要事?」潔西婭問。

「想和王後談一個交易。」

「哦?」潔西婭眼中閃過一絲犀利的亮光,「莫非是和我妹妹有關?」

「不錯。」海旭坦率地回答。

「她要結婚了,對象是我藍雅名門貴族薩格爾。」潔西婭注視著海旭,她知道海旭對伊菲有意,于是試探地問︰「莫非你是想阻止她結婚?」

「恰恰相反。」海旭微笑著說,「我認為伊菲小姐應該舉行一個舉世絕倫、盛大無比的隆重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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