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憐入戲太深!秦慕蕭又何其殘忍!若秋月憐真是平南王之女,堂堂王爺之女被人調換拋棄,流落江湖,如今,親人就在眼前,卻依然不肯相認,為了什麼?秦慕蕭在王府並不受待見,甚至還被迫害,可他們卻不將他攆出王府,又為了什麼?
剛才的一幕幕象倒放電影一樣在燕洛雪腦中重現,透著說不出的詭異,秦慕蕭一向心思縝密,定下計謀不奇怪,怪就怪在他如何就能確定王妃會出場?王妃不是瘋了嗎?假瘋嗎?不太可能,一人裝瘋一年半載可能,十二年天天如此,誰能受得了?平南王妃面目浮腫,眼神凶狠,行事不計後果,很像是人們常見的瘋子。既然王妃真瘋,就不應再受刺激,為何王妃會知道秦慕蕭回府?還大張旗鼓找了上來?這是不是也是別人演的戲?而瘋掉的王妃只是個入戲極深的演員?
燕洛雪走到秋月憐床邊,說道︰「秋姐姐,你不該哭,你說是演戲,怎麼反成了看戲的,讓人擺了一道?」
秋月憐坐了起來,雙目紅紅的,呸了一口,說道︰「你懂什麼?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說說,我怎麼讓人擺了一道?」
燕洛雪看了看已經轉過身的秦慕蕭,說道︰「我雖不知你們真正目的究竟是為何,但旁觀者清,就今天的事來看,他們應是給你下馬威,想讓你知難而退,從哪里來回哪里最好,若不然,也要讓你清楚你若在府,危機重重,你傷心難過,你灰心喪氣,想要一走了之,正應了他們心願。」
秋月憐撇撇嘴,哼了一聲,又用手背狠擦了下眼楮,說道︰「你心思轉得快,看的也仔細,怎麼不知我心,我本來就不想攪這渾水,卻非拽我來丟人現眼,我是氣他呢。」
唉!原來是在埋怨秦慕蕭。說出來就好!秦慕蕭將椅子拖到床邊,對秋月憐說道︰「姐姐莫怨,我難得回來一次,若不抓住這次機會,我怎麼甘心。姐姐受委屈,卻也驚動了他們,你只管挺住,看他們還有什麼手段。」
燕洛雪搖頭,說道︰「你為什麼一定要秋姐姐在這,你那麼會易容,讓誰來不行?」
秦慕蕭轉頭,斜睨著燕洛雪,燕洛雪擺手,連說︰「算我沒說,你想怎樣就怎樣,我出去轉轉。」
她走出房間,卻听見有人在敲碧蓮小築的院門。燕洛雪走過去,一個身披黑色戴帽斗篷的矮小之人站在門口。那人垂著頭,帽子很寬大,燕洛雪看不清其面容。
秦慕蕭聞聲走了出來,那人一見徑直撲了進來,秦慕蕭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將那人帶進了秋月憐和燕洛雪的房間,關了門。燕洛雪站在門外,對著門做個鬼臉兒,哪知門又開了,秦慕蕭出來,皺著眉看著自己。
秦慕蕭走過洛雪身邊,燕洛雪跟上去,好奇問道︰「那人是誰?」
「誰?」秦慕蕭停下,扭頭回看燕洛雪,神秘一笑,「說客到了。」
說客?那秦慕蕭怎麼不在屋?秦慕蕭回到房間,穿著鞋,斜躺在床上,說道︰「你看著門,一會兒若有人要進來,就說我出去了。」
誰會來這?剛才那個人嗎?燕洛雪猜不出秦慕蕭又在擺什麼迷魂陣,只得依言坐在那里。秦慕蕭合著眼不理她,她便打量起秦慕蕭的房間。
這是典型的女性房間。屏風將房間分成兩室,臥房內內側是紅檀木的架子床,架子外掛著煙粉色紗幕,床邊放了一張紅檀木腳踏,還有一個涂漆印花的圓木坐墩。屋中圓桌,桌上放一個小窩婁,里面是一些做女紅的用具。窩婁旁,一個精致的菱花鏡靜靜映著屋內擺設。這屋中極簡單,但有著不容忽視的脂粉氣息。
秦慕蕭就在這屋中睡起了回籠覺,窗外時斷時續的小雨好似催眠曲,燕洛雪也有些昏昏欲睡。門聲響動,她站了起來,是大門。她支起窗子,向外看,那戴帽的人走了出去。
燕洛雪回頭,剛想說話,秦慕蕭卻翻身,背對著她,說道︰「出去。」臉色差到了極點!
燕洛雪這個悶啊!她走到床邊,坐在坐墩上,說道︰「我不出去,你陰陽怪氣,我為什麼就非得听,根本都不關我事,還非要我進這府里,看你們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煩死了,你痛快送我去忘憂茶莊,不。不用你送,告訴我怎麼走就行,我自己去。」
秦慕蕭坐起,惱羞成怒︰「閉嘴!」
燕洛雪似吃了雄心豹子膽,竟譏諷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現在就像是一個毛頭小子,要不著糖吃就耍脾氣的毛頭小子。你想那人來是嗎?可那人偏不來,于是你就氣了,有什麼氣?你告訴他你想讓他來了嗎?沒有吧?那他怎麼會知道?有時候,別人不會在意你的話,更不會總有人听你的心說話,你,太自我!以為別人就必須圍著你轉嗎?秋姐姐心里難受你不知道嗎?還非逼著她……」
「說夠了沒?」秦慕蕭截斷她的話,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她,臉色訴說著威脅。
「說夠怎樣?沒說夠怎樣?」燕洛雪說道,她就是不想看秦慕蕭剛才那個鬼樣子,他耍心機也好,他冷冰冰對人也好,她就是不願看他頹廢的樣子。
「說夠就給我……」秦慕蕭揪起燕洛雪,將燕洛雪拖到門口,就要往外仍,燕洛雪氣得低,張嘴咬他的手,秦慕蕭停住松手,抬起手腕,看燕洛雪兩排清晰牙印,燕洛雪嘿地得意一笑,秦慕蕭邪肆抿唇笑了,燕洛雪覺察不妥,轉身想要逃,被秦慕蕭一把拖回,秦慕蕭說道︰「這是你第二次咬我了,膽子不小!」
秦慕蕭的臉慢慢向燕洛雪逼近,燕洛雪身子越來越低,腰都要折斷了,秦慕蕭突然面色一整,直了腰,抱起燕洛雪,說道︰「你咬我兩次,我摔你一次,不為過吧?」
隨著他溫潤嗓音,燕洛雪華麗麗被拋出門外,燕洛雪等著意料之中的劇痛,但是,並沒有,她被一條鋼索卷住腰身,飛了起來,隨後又安穩落到地上。
秦慕蕭站在門口,任雨後的一縷陽光刺進眼中,他笑了,笑容中竟有些羞意。他拱手說道︰「周伯,您終于來看我了嗎?」。
來人是個長相斯文的高個子中年書生,頭戴逍遙巾,面色是健康的麥色,面容有幾分熟悉,寬袍大袖,只是右手袖中一條鋼索伸出,另一端正纏在燕洛雪身上。
周伯?燕洛雪听鳴蟬提過,不就是鳴蟬未來的公公,周善文的親爹嗎?看秦慕蕭的神態,應是對周善文的爹很親近,很尊重。燕洛雪打量周伯,周伯卻沒注意他,他只手腕輕抖,松了鋼索。
「卑職參見王爺!」周伯竟對秦慕蕭行了跪拜大禮!
「周伯,您這是做什麼?」秦慕蕭急忙上前,扶起周伯,「周伯是怪我沒听您的話嗎?」。
周伯搖頭,嘆息,仔細看著秦慕蕭,秦慕蕭垂了眼簾,苦笑道︰「周伯是要惹我生氣嗎?」。
周伯神色一凜,說道︰「卑職怎敢,實在是,實在是……」
秦慕蕭擺手,說︰「我不想听那樣的話,周伯,你要和我在外面站著說話嗎?」。
周伯隨秦慕蕭進了碧蓮小築的小書齋,秦慕蕭請周伯坐下,然後出其不意點了周伯穴道,一撩袍子,跪了下去,給周伯扣了三個頭。周伯神色激動,眼里蓄了淚水。
秦慕蕭站起,解了周伯穴道,周伯說︰「王爺,你不是折殺卑職嗎?」。
「周伯,在我眼里,你就像爹一樣照顧我,教我武功,傳我詩文,在順安城陪我那麼多年,還把善文兄留在我身邊,與您的情誼相比,磕三個頭算什麼?」秦慕蕭輕聲說道,眼里似乎也有了濕意。
秦慕蕭從沒有過這樣溫暖的時候,燕洛雪看著他,移不開眼楮。秦慕蕭看向她,溫柔一笑,將她拉到身邊,解開她左邊緊袖,舉起她的手,問道︰「周伯,你還記得情鎖嗎?我沒找她,她自己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