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蘭听了燕洛雪的話,整個人都崩潰了,她撲到齊雋的冰棺上,哀哀切切,哭個不停,一名宮女抱著逍遙走了進來,逍遙正哭鬧不止,母子二人相對大哭,齊雋躺在冰棺中,無動于衷,燕洛雪的眼淚簌簌落下,這都是為了救她,一個家就這樣支離破散,一個國就這樣似乎走到了終點。
秦慕蕭抱著燕洛雪出了錦陽宮,燕洛雪問起柳兒和齊遠,秦慕蕭說齊遠被夏連宗一劍刺死,柳兒則被收監在東齊宮中的地牢之中,因為柳兒說她曾經吩咐曉寧樓,若她身死在東齊國,那麼南鳳國的明月及明皇後就有生命危險,也不知她是否虛張聲勢,不過,西秦國遲早會攻入鳳凰城,要柳兒的人頭也不急于一時。
他們回到留香閣,燕洛雪便開始了苦不堪言的喝藥,針灸,但為了秦慕蕭和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燕洛雪都忍耐了下去,三日後,她的身體好轉,秦慕蕭派人去找明嘉蘭相商前往南鳳國離山幽冥谷事宜,明嘉蘭抱著竹生來了。
明嘉蘭已經平靜了不少,似乎下了決心,她將竹生放在了燕洛雪的床上,然後,拉著燕洛雪下樓,面對眾人,跪了下去,說道︰「幽冥谷,我一定要去,望諸位成全,東齊之皇位,傳給竹生,求榮華公主認作義子,代為撫養,輔佐,東齊之玉璽,分為兩半,一半留給竹生,一半留給逍遙,日後若逍遙持玉璽上門,則竹生必須答應其條件。」
明嘉蘭在東齊國與齊雋之間,選擇了齊雋,並且讓逍遙也暫時放棄了皇位,但竹生此時昏迷,而東齊國又剛剛經歷暴*,明嘉蘭一個異國女子,毫無根基,帶著弱子,根本無力力挽狂瀾,西秦國大軍入駐,主政之人必要借助西秦國,但明嘉蘭又不甘心將東齊國直接並入西秦,因此才求助于燕重垚,這不過是掩耳盜鈴之舉,解解心痛無奈而已。
此時東齊國朝廷震蕩,人心惶惶,皇位繼承者齊遠身死,齊雋與齊竹生昏迷,齊逍遙年幼,明嘉蘭心疼自己的兒子逍遙,怕逍遙會被想要一統天下的秦慕蕭視為眼中釘,因此推出了昏迷中的竹生,竹生與燕洛雪關系非同一般,情同姐弟,又對齊雋有著深情厚誼,若日後齊雋蘇醒,想要這東齊皇位,竹生必定拱手奉上,以燕重垚和燕洛雪的磊落個性,秦慕蕭多半不能阻止。
對于這些,燕洛雪豈會不知,她忙扶起明嘉蘭,看了看爹娘,說道︰「竹生是我的弟弟,就是爹娘的兒子,爹娘留在竹生身邊,我很放心,望爹娘切勿推遲,竹生會醒的,竹生醒後可能一段時間內人如痴兒,但他會慢慢恢復的,等到他像前時一樣聰明,齊雋必定康復如初,到時,再來探討東齊國皇位最終歸屬不遲。」
燕重垚看著秦慕蕭,秦慕蕭沉穩說道︰「就依明皇後所言,襄王陛下對我妻有數次救命之恩,本宮豈能落井下石,明皇後不要想太多了,只要這東齊皇位是齊雋的親人,西秦國就不會興兵來犯,我與你可以簽訂盟約,你可帶至幽冥谷,等齊雋醒後,讓他過目,請他定奪。」
明嘉蘭施禮拜謝,告辭,說要與東齊朝中大臣交代些瑣事,燕洛雪知道她必是要說服一些頑固老臣,也許,在那些老臣心中,她燕洛雪可是地地道道的妖孽了,北燕國因為她的緣故,被南鳳國聯合異族滅了,而東齊國又是因為她而名存實亡,南鳳國更是因為她而與西秦國燃起烽火,她這秦氏妖孽,真是名至實歸了。
她原以為天下分久必合,她做這個契機,讓秦慕蕭實現前世未竟心願而擔此惡名,也認了,但如今方知,這,不是她的緣故,而是上蒼在隨意地撥弄棋子,在下著一盤永遠下不完的殘局,她,齊雋,秦慕蕭,不過是他們博弈的棋子而已。
燕洛雪因為知道如何進入幽冥谷,必須前去送齊雋與明嘉蘭,而秦慕蕭絕不放心身體還未完全康復的燕洛雪與明嘉蘭同行,因此,他們只得將襁褓中的兒女托付給燕重垚和榮華公主,留下了周善文、鳴蟬和豆娘等無情山莊的人員守護,並且,他分別修書京城和駐南鳳國的西秦武帝秦柯,請秋月憐速派醫官及暗衛前來,請秦柯速派黃齊來東齊國輔助燕重垚。
燕洛雪與秦慕蕭途中取道無情山莊,探望在那里的水茵兒,水茵兒已經能夠張口說話,只是聲音如老嫗般干澀難听,再無以前的嬌柔動人。水茵兒听說齊遠身死,神色怔忪,久久無語,她這一生,深愛她的人為她自宮,為她身死;自己深愛的無視她,恨她;自己以為愛她的欺騙她,拋棄她;自己不愛的憎恨的肆意玩弄她,折磨她,如今,自己孑然一身,蒼老體弱,如風燭殘年,這究竟是為什麼?只是因為當年她太愛了,過于渴望,假借了別人的美麗,獲得了虛假的那一夜溫暖嗎?這代價是如此令她心痛,讓她不敢回首,讓她暗自飲泣,暗吞苦果。
秦慕蕭,卻是這難言苦澀中微帶的酸甜,無數噩夢中的一抹綺麗。水茵兒看著在面前雙雙跪下的金童yu女,慢慢笑了,「你們都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無情山莊甚好,正適合我的心境,正適合我在此清修,以後,若無事,就不要再來了。」
水茵兒不願秦慕蕭來看望她這個聲名狼藉的母親,怕會為秦慕蕭在西秦國留下不好的名聲。秦慕蕭說道︰「娘親,你且安心住下,無情山莊是我在江湖的勢力,我怎會不來,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會慢慢說服父皇的。」
「不,不要,阿蕭啊,你千萬不能與你父皇提及我,一句都不能夠,我這一生毫無尊嚴可言,這是我最後的尊嚴,求你千萬讓我留住吧。」水茵兒說道,眼淚自水眸中落下,「如今還我平靜無憂,讓我知道我的兒子活得很好,我已經知足了。」
秦慕蕭只得答應,水茵兒在他們離開之際,說道︰「柳兒是秦徵的外孫女,執掌曉寧樓,必知道秦徵的秘密,這也許就是她最後的殺招,你們一定要小心。」
水茵兒對她這個義母姐姐實在是心有余悸,她說道︰「只要她不死,她就會想方設法地害死榮華公主,她的惡毒絕非常人所想象,齊遠就是看中了她這一點,才會利用她。」
秦慕蕭點頭,但沒有告訴她柳兒就在他們的隊伍當中,就在齊雋的冰棺之下,說來也怪,齊雋瀕臨死亡,法力全無,而柳兒的丑臉竟慢慢化為膿水,之後往昔俏顏重現,讓柳兒好不得意,但卻差點讓燕重垚拿劍劃花她的臉,還是榮華公主不屑,才饒過她的惡心至極的無禮放肆。
他們與水茵兒作別,就匆忙趕路,一路上多次隨意改動路線,目的是避開柳兒的曉寧樓的跟蹤或者偷襲,金鷹城之變,不能不說是齊雋對柳兒勢力的估計不足,曉寧樓的勢力在短時間內在東齊壯大,甚至混入了宮中暗衛當中,雖必有宮中人做內應,但齊雋的過于自信,不能不說是失誤,如今,燕重垚在東齊宮中,必然要經歷一番大換血,那幫東齊的失了主心骨的老臣官僚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從命。
終于他們到了千里鎮,燕重恩正在此處視察,一見秦慕蕭和燕洛雪,大喜過望,秦慕蕭看著對懸而未決的南鳳戰事頗為不耐的燕重恩,緩緩說道︰「四叔稍安勿躁,父皇定是另有打算,但如今,我與雪兒為你帶來一個人,希望四叔能克制怒火,以大局為重,暫且留她性命,將她押至我父皇面前,待鳳凰城攻下後,一切塵埃落定之時,你要殺要剮都隨你,如何?」
「誰?是不是柳兒?」燕重恩從椅子上站起來,神色狠厲。
「正是」秦慕蕭點頭,「四叔還未說答不答應,若不應,我只好另尋他人完成此任務。」
燕重恩無奈坐下,說道︰「你們父子真是不干脆,她心腸惡毒,留著就是禍患,她如狐狸,狡猾成性,逃走了怎麼辦?」
「四叔是說自己不能擔此重任嗎?」。秦慕蕭淡淡問道。
「我是說你父皇讓他逃了怎麼辦?我堂堂武將,守一女子還不成問題」燕重恩賭氣說道,沒注意到自己口氣對秦柯已經相當不敬。
秦慕蕭眼神里有幽光閃爍,燕洛雪見了,忙說道︰「四叔,柳兒害皇上不淺,皇上也恨之入骨,絕不會縱虎歸山,你就放心吧。」
燕重恩一听一直都很安靜的燕洛雪開口,而且語氣嚴肅,都沒稱秦柯是父皇而是皇上,馬上警醒,說道︰「也是,四叔唐突造次了,莫怪。」
「哪里,四叔家仇國恨,急躁在所難免,但萬望四叔在父皇面前千萬要忍耐,上位之人性多疑,若因自己無心之語招來禍端,那讓雪兒與我情何以堪。」秦慕蕭說道,語氣凝重。
燕重恩諾諾應著,臉上浮現冷汗,是啊,他曾經領教過秦柯的殺伐決斷,秦柯與他年長的長兄秦徵爭皇位,而最終成功,隱忍狠辣豈是尋常人可比。
交代完此要事,秦慕蕭將柳兒和寫給秦柯的信移交給燕重恩,燕重恩一見柳兒,自然免不了言語打擊,但柳兒只笑盈盈盯著他的眼楮,燕重恩吩咐將柳兒雙眼用黑布縛上,然後又裝進糧草袋中,率隨行眾軍出發。
秦慕蕭將明嘉蘭隨行之人全部留在千里鎮,囑咐西秦國軍暗中監視,留意是否有曉寧樓余孽混入。他與燕洛雪親自駕車帶著明嘉蘭母子進入忘憂谷,然後立刻在忘憂谷重設機關,設立各種陣法,一切妥當後來到忘憂湖邊。
燕洛雪和秦慕蕭先帶著齊逍遙下水,燕洛雪和逍遙在水閘邊等候,秦慕蕭回去接明嘉蘭和齊雋。秦慕蕭在車中裝入些石塊,方便車子迅速沉浸水中,他讓明嘉蘭拉著車子,隨他潛入水中,明嘉蘭力氣大,毫不費力將車子拉到了燕洛雪身邊,然後驚異萬分的打量這個水底世界,還有那扇如水晶宮般金色的大門。
燕洛雪看了一眼明嘉蘭,說道︰「這是幽冥谷的大門,我們進去吧。」
她輕輕推開了大門,走了進去,明嘉蘭看著兩側精美圖畫,問道︰「這女子可是那個秦珍兒?」
「對,這回你可相信我說的了吧,這些畫是鳳長天所畫,鳳長天與秦珍兒當年都死在了幽冥谷,那時他們還不知道這地方本來屬于孟久襄,更不知道相思樹與孟久襄的淵源,孟久襄自己也許也不知道吧。」燕洛雪說著,幽幽嘆了口氣。
過了這通道,幽冥谷景色依舊,如同時光靜止,幾人立刻將齊雋的冰棺送到了相思樹下,相思樹本來應該四季常青,但此時,枝葉枯黃,竟如死樹一般,燕洛雪見了,心內惻然,孟久襄果然與相思樹有莫大關系,不管他是不是樹精,冥王並沒有騙他,齊雋會在相思樹下醒來的,齊雋的冰棺已經慢慢消失了,這說明齊雋已經不需要竹生的血魂珠了,竹生也會蘇醒了吧,只是齊雋不醒,竹生就是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