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擂台上的兩人都沒有任何動靜。
圍觀的眾弟子此時卻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都睜大了雙眼,安靜而耐心地等待著。
又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月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手指開始有了微弱的抖動。
而不遠處渾身遍布傷口的朱柯羽的身上,鮮血奔涌的勢頭也在慢慢減弱。
不知道過了多久,倒在血泊中的月茹突然揚起了一只手,抓住了掉落在附近的錦繡山河圖的卷軸。
山河圖吸入了不少月茹的血液,雖然並為被月茹用鮮血祭練成功,卻因為主人對它失去控制,很快便被月茹收入儲物腰帶中。
朱柯羽此時也緩緩睜開了眼楮。
此時兩人已經是檣櫓之末,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眼里迸射出的,除了濃濃的恨意和忌憚,還有深深的疲憊。
「啊快看,她,站起來了」圍觀的眾弟子中發出一聲聲驚呼。
只見看台上的月茹,雖然極其緩慢,姿勢也極其別扭,但還是以一手支撐著地面,另一只腳蹬著地面,像個醉漢似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對面的朱柯羽,眼里露出一抹驚駭和詫異,也試圖著爬起來,可是卻因此牽動了身上剛剛凝固的傷口,導致無數傷口再次大面積迸裂,大量鮮血不斷噴涌而出。
朱柯羽不得不放棄了要爬起來的想法,只好待在原地,用一雙憤怒得噴火的眼神望著月茹。
月茹搖搖晃晃地走到朱柯羽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半晌不語。
籠罩在月茹的陰影中,朱柯羽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懼,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覺得很奇怪,對面的月茹,明明只有凝脈後期的實力,而且也很年輕,不管是論實力,論閱歷,還是論心機,可以說她哪一方面都比不上自己,可是她的眼神,卻讓他這個已經築基多年的人感到一陣陣脊背發寒。
「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誰。」月茹以異常平靜的口氣說出的第一句話,讓朱柯羽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咳咳,」月茹努力咽下了涌上來的一口鮮血,硬生生地將破碎的髒器吞下,朝著朱柯羽綻放出一抹甜美無邪的微笑,「所以我也知道你是誰,不過,你實在令我太失望了。想不到築基期的水平,也不過如此。」說著,月茹臉上的笑容逐漸轉冷。
朱柯羽听了這話,驚怒交加,身上的傷口不由再次迸裂,哇的一聲狂噴一口鮮血。
圍觀的弟子不少都听得雲里霧里,尤其是當月茹口里吐出築基期三個字地時候,眾人都震驚得心跳集體漏跳了半拍。
「哼,你想殺我?別忘了這里是擂台,你殺了我,自己也要被逐出師門」朱柯羽捂住傷口,朝著月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月茹對他的威脅似乎不以為意,繼續平靜地說︰「你說我該怎麼說你才好呢,你到達築基期已經很久了吧,可是腦子怎麼這麼不好使呢?我就是想殺你,這又有什麼?你覺得門派會那麼傻,為了一個死板的規定,就將一個潛力無窮、凝脈期就能越階戰勝築基期修士的的弟子趕走嗎?雖然我承認我戰勝你是耍了一點點小手段,不過你可真夠笨的,以為我被圍攻就不行了,可是你卻忽略了,天下這麼大,可不止你一個人有法寶的……」
「你……」朱柯羽听到此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急怒攻心,身上的傷勢又擴大了幾分。
「我身上這件破衣服,也是法寶哦,說不定品階比你的還高呢,哎,你說你背後的那啥勢力也太小氣了吧,連個像樣點的法寶都拿不出手,真是丟人哪」
難怪古人都說狐妖多狡猾,真是一點水分都不摻的大實話啊朱柯羽本來就木訥,口才不怎麼好,在月茹的輪番轟炸下,更是毫無招架之力,只是郁悶得想吐血。
「哎,其實你已經知道了吧,就算我不動手,門派也不會放過你的,你以為那些長老都看不出來嗎?我問你,真正的朱柯羽到底在哪里?」月茹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
圍觀的弟子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幾個長老不由咳了幾聲,以掩飾面上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尷尬和愕然。
哇地一聲,朱柯羽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發青,伸出右手想去抓月茹一把,卻被她稍稍側了子就避開了,朱柯羽的傷勢更重了,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死氣。
月茹看到他頭上的白色氣旋越來越淡,意味著他的生機在不斷消散,心里很是滿意。
小樣兒,姐不敢輕易動手殺了你,可是你若是自殺,就怨不得姐了
「哎,說實在的,殺你我還怕髒了我的手呢,你不過是我的一個手下敗將罷了,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我殺了你,還要落下一個滅絕師……呃,滅絕師兄的惡名……」
月茹繼續口沫橫飛著,不知何時,朱柯羽的眼神已經漸漸黯淡了下去。
「……還不如將你交給門派處置,順便也可以給我積攢點門派貢獻度……」
月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朱柯羽的眸子黯淡得不正常,而他頭上的白色氣旋已經快要消散殆盡。
「喂,你不會就這樣死了吧?怎麼也得等我拿了門派貢獻度以後再死啊」月茹看著朱柯羽的尸體,一臉嗔怒的樣子。
朱柯羽終于頭上連最後一絲白色氣旋都不由得消散了。
月茹終于松了口氣。
圍觀的眾弟子不由一陣惡寒。
不管朱柯羽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人家至少是築基期的啊可是,堂堂築基期的修士居然被一個才入門的凝脈期弟子給當眾重傷到瀕死的地步,本來還有一口氣吊著的,卻被她給活活說得惱羞成怒,傷口迸裂而死,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讓其他築基期都不到的弟子情何以堪啊
擂台賽舉辦這麼多年,死人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越階挑戰最後險勝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只是死的人的修為,配上這種憋屈的死法,實在是前無古人,恐怕也後無來者了吧。
幾名築基期弟子看到血泊中漸漸冷卻、僵硬掉的朱柯羽的尸體,都不由暗暗慶幸,站在台上的不是自己,同時也暗暗警惕,這個新來的弟子手段實在凶殘,自己最好不要招惹的好,如果實在不能拉攏的話,至少也不能成為敵人,不然自己最後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而那些跟月茹交過手的,也在暗暗慶幸,當初岳師弟對自己實在是手下留情啊,沒將自己當眾拍成稀爛,而是給了自己痛快而不痛苦的閃電一擊,現在想想,那一擊真的是太溫柔了。
那些之前同月茹敵對的,尤其是跟著那個大漢一起挑釁過月茹的幾個弟子,都不由得後悔莫及,欲哭無淚。想不到自己運氣這麼背,居然招惹了這麼個殺星,對方連在擂台上都可以明目張膽地殺人,還放話說自己就算殺了人門派也不敢拿她怎麼樣,這樣的凶猛至極,以後自己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月茹俯,又在他尸體上模索了一陣,掏出一只通靈寶玉,不由驚呼道︰「咳咳,這不是前一陣子靈迦城拍賣會上失竊的拍賣品嗎?想不到你這家伙居然跟盜竊的賊子都有勾結?」
圍觀弟子又爆發出一陣驚呼。
月茹能夠感覺得到四周涌來的恨意足以將朱柯羽的尸體粉身碎骨上百次上千次了。
「哎,咳咳,真是可惜,這條線索就這麼斷了……」月茹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
實則內心暗暗竊喜,有了他給自己背黑鍋,自己以後的日子就要輕松很多了,也是他太倒霉,偏偏跟自己一樣,也是戴了通靈寶玉,不過他掩蓋了三層修為,自己只是掩蓋了一層而已。
朱柯羽此時已經是個死人,就算他知道自己被誣陷被栽贓,也沒有那個嘴把真相說出。
哪怕他真的知道自己狐妖的身份,他也已經死了。
無論怎麼看,他的死,都對自己是最有利的。
不管他是不是朱柯羽本人,他刻意掩藏到達築基期的修為,在別人眼里,肯定是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自己,雖然也有秘密,卻因為舉報了一個對門派有著極大潛在威脅的弟子,在門派中的形象肯定會被正面化了,那些長老也不太可能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本來月茹是想好好踐踏一番他的尊嚴,之後再動手將他殺了的。沒想到,身為築基期的他,內心卻這般高傲,讓自己沒有動一根指頭就達成了心願,倒也有些出乎月茹的意料之外。
月茹是絕對不可能放他活著離開擂台的,因為如果他真的是朱柯羽本人的話,那他一定會偷偷躲起來療傷,準備找機會對自己下手,試想,一個築基期的人,時刻對自己的性命虎視眈眈,該有多麼恐怖
另外,如果他是擬容成朱柯羽的話,那就更不能放他走了,這一去,猶如放虎歸山,下次,他又不知道會擬容成誰的樣子,防不勝防。而且對方很可能不止一個人,這樣厲害的對手,能少一個就是一個。他的死,還能讓對方背後的勢力有所忌憚,說不定短時間內不敢對自己再輕舉妄動,能給自己爭取到一點寶貴的喘息機會。
再說了,自己這次能越階戰勝對方,其實也有很多的不確定因素在里面,也有他輕敵的因素在里面,所以如果再來一次,他全力出手的話,很可能戰斗的結局就得改寫了。
月茹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所以他非死不可
就算她最後不得不親手將他擊殺,她也會那麼做,只是後來事情的處理會更麻煩一些罷了。
月茹一邊咳嗽,一邊蹣跚地走著,在血泊中模索了一陣,找到縮小成原狀的玄龜小板磚放入儲物飾品中。
正在她有些搖搖晃晃,頭腦發暈時,包長老突然出現在身邊,略略攙扶了她一下。
包長老臉上露出一抹驚異之色,不過他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多說什麼,便向著周圍的弟子大聲宣布︰「大家已經看到了,朱柯羽已死,他的身份,還需接受進一步的調查。現在,我宣布,本次外門弟子大賽到此已經圓滿結束靈越派最終獲得出席斗琴大賽資格的三名外門弟子分別是︰岳如,宋凌瑤和南宮靈」
眾弟子不由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