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卻無言的時候,黑夜顯得越發的寧靜。
耳畔听到的只有山洞外雪落的聲音和彼此的呼吸聲,膝蓋上的傷口早已經不痛了,涂了藥之後也很快長出了厚厚一層痂,可柳青青卻莫名的感到失落,心底某個角落總覺得缺失了什麼似的,她覺得自己好像並不完整。
心沒預兆的跳得厲害,柳青青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聲,但她卻害怕那躍動的聲音被身旁的人听到,于是,她不自覺就輕輕嘆了一口氣。但她剛嘆完氣就後悔了,這嘆氣聲若是被他們听見,豈不是會更加的擔心?
但值得柳青青慶幸的是,訾風和青木似乎都沒有听到那一閃即逝的嘆氣聲,他們也沉浸在自己失落的情緒中,仿佛周圍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曉。
雪山的黑夜來得很突然,今天的夜晚似乎比昨天要漫長許多,白晝沒來由的就被黑夜替代了,莫名其妙的便進入了黑暗之中。山洞里的光線本就比外面要暗上許多,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外面還有白雪可以照亮大地,但山洞中完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伸手都看不見五指。
閉上眼楮是黑暗,睜開眼楮還是黑暗,眼中的任何一切都看不明了,就連手都不敢往黑暗里伸過去,這漆黑的夜晚令柳青青緊張和恐懼。還好她有噬夜明珠,黑夜雖然可怕,但當噬夜明珠出現的時候,山洞中的黑夜自然就會被吞噬得干干淨淨了。
柳青青壓抑住心底的恐懼往身旁的包裹模索過去,在她手觸踫到那顆溫潤的明珠的時候。還踫到了一個冰涼的硬物。猛的一抽,柳青青將噬夜明珠從包裹里取了出來,只是一剎那間,整個山洞變得如白晝那般明亮,即使是雪山這般極寒之地,也絲毫不覺得寒冷,在噬夜明珠白色光芒的照耀下,渾身洋溢著暖融融的味道,就連原本緊張和恐懼的心情都隨著噬夜明珠光芒的閃現自然而然的一掃而空了。
柳青青長吁了幾口氣,讓自己莫名緊張的心情平復下來之後,這才朝著包裹看過去。
剛才她模索到的冰涼硬物是一把琴,這把名為魔琴紫玨的琴一直被她背在行囊之中,可是這一路上她都不曾將她拿出來過,連看上一眼都很少,更別說拿出來彈奏一番了。可是今夜,當她望著那把紫色的琴的時候,卻有一種將它捧在手上好好演奏一番的想法。
很自然的,柳青青便伸手將琴拿了過來,當她輕輕撫觸著紫玨冰涼的琴梁之時,心底那股感覺越發的強烈,接下來,她又極其自然的將手撫上了那冰涼如絲的琴弦。
這把琴是南山婆婆給她的,當時她還覺得莫名其妙,明明她是第一次見這把琴,可心中卻會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但柳青青卻很清楚這把琴原本的主人不是她。當時她雖然迫于無奈收下了這把琴,但她心里想著的卻是等什麼時候尋到了魔琴紫玨真正主人的時候,她一定會原物奉還。一路上柳青青都很好的保護著這把琴,即使再惡劣的環境也未曾將行囊拋下,她就是想等待著將琴奉還它真正主人的那一天。
可是一直到現在,柳青青還是不明白這把琴到底屬于誰,她更加不明白,為何她抱著琴的此刻,心中一種莫名的異樣感覺會那麼的強烈,好像只要她手指輕輕一彈,就可以劃撥出一首美妙的樂曲一般,可她明明從未接觸過任何樂器,更別說是會彈琴了,這樣美麗的琴,她以前那十五年是連見都沒見過的。
指尖的琴弦在噬夜明珠的照耀下閃著明亮的光芒,好像在催促著她趕緊移動指尖,好將那封存許久的樂曲彈奏出來。
指尖隨著心動,可當她真的劃動手指之後,從魔琴紫玨中發出的聲音卻非常的刺耳,好難听的樂曲聲這分明就是一個不會彈奏的人胡亂撥弄出來的幾個曲調,甚至可以說它根本稱不上曲調,只是雜亂無章的嘈雜聲響。那聲音太過于難听,以至于柳青青撥出聲響後立馬又停下了指尖,將琴弦按住不再動作。她的手指很用力,她極力的想阻止那嘈雜的聲響再度流出。
低頭望著那閃著銀光的琴弦,柳青青忍不住嘲笑自己,不會彈琴就是不會彈琴,即使心中那莫名熟悉的感覺再強烈也只是虛幻,等到真正將琴弦撥響之後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她只不過是魔琴紫玨的保存者而已,以後等她遇到魔琴紫玨真正主人的時候,她一定會將紫玨奉還,她相信它真正的主人一定能用這把美麗的琴彈奏出一首更美妙的樂曲。
當柳青青再次抬眼之時,卻意外發現青木正瞪大眼楮望著她,好像她現在正在做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雖然訾風也看著她,但他的表情就自然多了。
柳青青尷尬的沖著身旁的兩人一笑,「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我彈琴很難听吧?」她努力的擠出一絲更燦爛的笑容望著兩人,看他們兩個不作評價,只好尷尬的自己接話,「我就知道很難听,你們不用說我也知道的,你們不用擔心,繼續好好休息吧,我這就把琴放回去,以後再也不會亂彈了」說完柳青青便翻開包裹準備將琴放回去。
訾風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舉動,「挺好听的,這夜晚安靜得可怕,听听琴聲也好,你想彈就彈吧,多彈彈自然就更好听了」
柳青青不敢抬頭看訾風的眼楮,她只能低頭看著他握在自己手腕上有力的手掌,那股強烈的溫熱令她有些不舍,此刻她竟然越發的害怕了起來,若她以後再也無法感受到這股溫熱了她該怎麼辦?雖然她已經做出了不會改變的選擇,但她真的還是會舍不得
柳青青努力的將眼底的哀傷吞入肚中,斂起眉眼沖著訾風露出一個笑容,「如果你不覺得難听的話,那我就再彈一彈好了,不過我可先說好了,我以前從來沒彈過琴,所以我彈得很難听的,若你們待會兒無法忍受了的話,你們可一定要告訴我哦」
看到訾風點頭,柳青青又轉向青木,「青木,你也要听我彈琴嗎?」。
突來的對話令青木有些措手不及,他上一刻眼楮還瞪著柳青青放在琴弦上的手指,但這一刻他很快將視線收了回來,他刻意強裝淡然的開口︰「彈彈琴也挺好的,就按你自己心里想的去彈吧,心里怎麼想的,手指就怎麼撥動……」
青木雖然表現得很淡然,但他之前那一系列不自然的舉動還是落入了柳青青的眼中,但柳青青只對著青木淡淡的笑了笑,之前的那一切,就當作是他對這個莫名黑暗的夜晚不適應的自然表現吧。
緩緩將頭低落,耳畔那一簇美麗的秀發順著額角耷拉了下來,黑發將她的眉眼遮擋住,沒有人可以看得見柳青青此刻的情緒。她知道她不會說謊,她也知道自己的情緒都敞露在臉上,所以,當她無法掩飾自己情緒的時候,那就想辦法讓旁觀者的視線變得模糊一些吧。
手指輕輕撥動琴弦,不會彈琴的人也有彈琴的方法,就像之前青木說的那樣,讓自己的手指隨著心去撥動吧,想到哪里就撥到哪里,每根琴弦都是心中的一處傷,如果不撥動琴弦听到那嘈雜聲響的話,她如何會知道自己傷得有多深、多重
漸漸的,她居然覺得那嘈雜的樂聲變得順耳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樣听到自己的耳朵都難以忍耐了。隱隱約約的,她還能听到幾個悅耳的曲調,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也足以令她著迷。如果讓自己的心也迷醉了的話,是不是以後做什麼都不會害怕了?
明明曲子和詞對不上,柳青青還是忍不住在口中輕輕哼出來︰
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腳步才輕巧
以免打擾到
我們的時光
因為注定那麼少
風吹著白雲飄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時候
哦抬頭微笑
知道不知道
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腳步才輕巧
以免打擾到
我們的時光
因為注定那麼少
風吹著白雲飄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時候
哦抬頭微笑
知道不知道
想你的時候
哦抬頭微笑
知道不知道
听到這熟悉的詞,訾風也禁不住跟著柳青青一起輕聲哼唱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兩個聲音在山洞中回蕩著,交織著。
青木干脆閉上了眼楮,安靜的背靠在堅硬的岩壁上,臉頰有兩道閃亮亮的銀色痕跡。
低頭望著自己反復撥弄的指尖,柳青青卻越來越疑惑了,明明曲子越來越悅耳了,已經幾乎與原曲接近了,為何自己哼唱出來的聲音會顫抖得那麼的厲害?明明自己臉上還帶著笑意,可為何聲音听上去卻是哽咽著的?如果沒有訾風哼唱的聲音將她的聲音蓋住的話,她是不是又會把自己的一切情緒都袒露無遺?
這樣一個看似平淡的黑夜,為何所有人都感覺莫名的心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