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一天才剛剛開始,但因為在梅雨季節浸泡的太久又受了許多刺激,悠悠的大腦已經處于混沌狀態。所以,南宮謙說當他的翻譯助理時,悠悠「啊」了一聲。
南宮謙又轉過身來,跟悠悠隔著20米的距離,笑著問︰「不是說5歲就去了國外麼?不是說高考除了英語其他都沒把握麼?難道你是不願意?」
不願意?傻子才不願意呢!
「可是,為什麼?」悠悠不解,很不解。
「晚上正好有個美國的客戶,臨時找翻譯也麻煩,就當你在賠償電影海報的損失了。翻譯掙得錢也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什麼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悠悠雖然感激,但還是月復誹,我和你是一家的麼?
中餐時間,悠悠狂奔出DS大廈,向著200米開外的KFC跑去。雨很大,風很急,悠悠崴了幾下腳,好在沒有受傷。褲腳又濕了,裹在小腿肚子上很難受。這些都顧不上,看見KFC的牌子,心里巨大的幸福感膨脹的快要在小小的空間里裝不下了。她要告訴葉文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正午時分的KFC前台排了很長的隊,悠悠越過那些人,胳膊枕在琉璃台上︰「葉文,我有事要告訴你!」
悠悠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洋溢的笑讓葉文有些愣。太過明朗的笑,葉文有些不熟悉這樣的悠悠。
身後的隊伍爆發出強烈的不滿,悠悠回頭看去,才知道大家針對的是自己。她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雙手合十︰「對不起!」
悠悠剛找了個角落坐下來,葉文就讓店長頂替了自己。「什麼事啊,這麼高興?」葉文問。
「昨晚送我們回去的人你還記得麼?」
「南宮謙?」葉文很熟捻的叫出他的名字,「怎麼,又見到他了?」
「他是DS的董事長!」
葉文的表情莫測起來︰「嘖嘖,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悠悠反問。
「比方……」葉文並沒有說完,只開始壞笑。
悠悠推了一下她擱在桌面上的胳膊︰「喂,不要亂想!」
「你沒亂想怎麼知道我在亂想?丫頭,你毀了,你現在思想不健康了!」
「才沒有!」悠悠還在試圖解釋,葉文卻打斷她問具體的情況。
原就不是很復雜的事情,說起來根本不耗時間,末了,悠悠說︰「雖然很多事覺得奇怪,但很安心現在的局面。在組長訓我的時候,我想我這輩子可能真完了。但南宮謙卻說作他的翻譯,我又活過來了。雖然當翻譯還是要抵債,但總好過既失業又沒法還錢。」
「悠悠。」葉文听完後,沉思良久,最終喊出她的名字。
「嗯?」悠悠以為她又要夸南宮謙。
「雖然你是寢室最小的一個,但大家都明白你是最成熟的一個。敏感又要強,很少看你這樣激動。」葉文頓了一下,「啊,我要好好感謝南宮謙,改天請他吃雞腿!」
悠悠笑,笑得有些落寞。
泉泉作為寢室里資歷最高的平面模特,跟著攝像機跑過很多地方,她知道這個城市所有的奢侈地。她曾經用語重心長的語氣說︰「孩子哇,不要去海天一線大酒店,那是A城最黑的酒店。兩個人最低消費兩萬,一個包廂最低20萬。國賓級別待遇!可是,孩子,國賓不是在海天一線接待的,他這國賓級別的待遇明顯是坑爹!」
悠悠站在海天一線的門口時,才發現泉泉講的是真理!外面就已經如此金碧輝煌,內部應該差不離多少的。所以,悠悠的腳步有些遲疑。在美國生活了10年又怎樣?她爹又不是比爾•蓋茨,不能帶她去拉斯維加斯的豪華酒店入住。說到底,她爹不過是普通的職員,要養家,要糊口,哪里還有多余的錢去揮霍?
跟悠悠坐一輛車來的是南宮謙的秘書林秘。林秘是很秀氣的南方女子,但不愛笑。她進辦公室見悠悠的第一眼,悠悠就不喜歡她用那樣凌厲的眼神看自己。可是,林秘要求悠悠換上正裝的時候,悠悠還是得換。
南宮謙恰在這時從旋轉門里出來,見到她們,打了聲招呼︰「來了?」
林秘很恭敬地回答︰「來了。」
悠悠正在拉自己的裙子,換上之前,林秘就已經告訴她︰「不要弄皺了,今天見的是大客戶。」這會兒,她正擔心自己的裙子會不會因為坐車弄皺,哪里還有心思回答南宮謙的問話。
南宮謙又說︰「你們先進去吧,客戶也快到了。」
悠悠被包廂里的效果震懾到了,不說水晶吊燈,也不說整面牆的國畫,單說桌子。一家上檔次的飯店頂多在桌子中間擺一花盤,而海天一線,直接造了一噴泉。噴泉啊,悠悠有些呆了。林秘看了一眼悠悠,輕哼了一聲。她不喜歡悠悠,不喜歡到已經表現在臉上。客戶來的挺準時,大家都落了座。臨到悠悠時,她傻眼了,沒有空座位了。她蹭到林秘身邊︰「林秘,我坐哪兒啊?」
林秘看了一眼悠悠,馬上又低下頭去︰「你?你不是翻譯麼?」
「是啊。」
「既然是翻譯,當然坐老板和客戶之間啦。」
「可是,」悠悠看南宮謙的方向,「他們之間沒有空座位啊!」
「難道你還想上桌麼?想坐下來吃飯麼?然後老板說一句,你包一口菜說‘吃完再翻’?」林秘指了指牆角的一把新聞椅,「你坐哪兒。」
悠悠心里五味雜成,剛轉身又听見林秘嘟囔︰「所以說,表演系的就只靠那張臉,一點腦子都沒有!也不知道憑什麼是她當翻譯。」
悠悠生來听力極好,這連林秘身邊的人都沒有听見的話一句不落的進了悠悠的耳朵。明明是很刺耳的話,悠悠卻淺笑了一下。她昂著頭拉過新聞椅便在南宮謙和客戶代表後面坐了下來。
中國人一直信奉生意是在飯桌上談成的。所以,悠悠剛坐定,包廂門便被推開,開始上菜了。悠悠除了翻譯剛才的見面招呼外,還沒翻譯其他話呢。包廂里多了一排身材高挑穿著旗袍的女子,悠悠看著她們覺得面熟,倒不是認識她們,而是覺得這造型這氣場很像年年都出現在春晚上的某女歌星。
第一個服務員放下盤子,優雅地說了菜名︰「佛、跳、牆。」
悠悠冏了。佛跳牆她是听過啦,但怎麼翻還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味開胃湯。于是,她沖著老外傻不拉嘰笑了一下,「Asoup.」
老外也沒說啥,只跟著大家舀了一勺,連連稱贊,「Delicious.」
如果說這是走了狗屎運的話,悠悠覺得今天去買張彩票或許還可以中十塊錢,但接下來,她才知道自己究竟走的是什麼運。
第二道菜︰東坡肘子。
後背滲出細密的汗珠,發尖也有隱隱的汗珠凝結。剛進來的時候明明覺得包廂空調的溫度打得足夠低,為何現在溫度又升上去了?嘴巴很干,悠悠下意識地去舌忝嘴唇,卻覺嘴尖的感覺是甜的。哦,她涂了玫瑰色的口紅。腦子百轉千回,火光電石間,她沖口說出,「ThisisSu‘sarm,heisapoet,buthehasbeendeadforhundredsofyears.」
這個這個,總比「DongpoZhouzi」要好很多吧?
悠悠此刻只求除了那些老外,這里沒人能听懂外語。但這是絕不可能的,一家上市公司,精英比比皆是,誰的英語不是過完四級又過六級。如果說國內的等級考試說明不了什麼,那麼,悠悠听過八卦的,現坐她正對面的演藝部經理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別人听不懂,他也听不懂嗎?
果然,包廂里靜默3秒後,各個角落都開始傳來嗤嗤的聲音。連南宮謙都微背過身去,胳膊襯著下巴,肩膀抖動得厲害。悠悠冷冷地看著他的後背,大腦一片空白。最後,她看著南宮謙止住笑,轉過身,用流利地英語對客戶代表說,「sismadebySuDongpo,heisnotonlyapoetbutalsoapeople-lovingcooking.」
悠悠開始覺得水晶燈刺眼,有潮濕的熱流想往外涌。她那麼急切著想要站起來,逃出去,以致弄倒了身下的新聞椅。膝上用于記錄的筆記本重重得摔在鋪在地上的羊毛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攤開的那一頁上寫著︰南宮啊南宮,我也想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