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唯一的火折還即將滅去,食指忽地顫抖,逼得她丟掉了火折。火折觸地即滅,空間瞬間陷入黑暗,卻沒有一個人因為這黑暗而感到害怕,連一向膽小的她都沒有。心里有個聲音在強烈地召喚她迅速趕往某個地方,她卻良久未動,只靜靜地听著前方傳來的低沉哭聲。
密封的空間里血腥味彌久不散,頭頂上有灰塵撲簌簌的往下落,落得她滿頭滿身,終于,她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這一下,前方已經忘卻她存在的人終于意識到這里不是只他一個活人。
因為沒有光,他已經看不清父親的臉了。不過,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在臨死前掙扎著面朝北方。這樣也好,雖然不能葬在故鄉,但至少還能望著故鄉的方向。他還跪在地上,這會兒對著父親的尸體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咚咚咚三聲剛剛結束,唐鸚哥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念了,食指似是被一根線在遠方由某個人不住地扯動,顫抖得厲害。她大叫一聲︰「走!」
「走!」南宮謙對悠悠耳語。
悠悠卻似沒听見般,她站起來,與大夫人的視線齊平︰「你找我要女兒,我找你要他的食指!」
大夫人冷笑一聲︰「 ,食指?闖進唐門的人還想完好無整麼?」
悠悠不服︰「唐門有多了不起,進來的人就得失去點什麼?我偏要進來,還要得到點什麼才離開!」
南宮謙身上軟骨散的藥性早已散去,體力也恢復了近一半,他早已站起來,將悠悠拉到身後護住。不想那丫頭壓根不听他的,還在與人對峙。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你能從唐門帶走什麼!」
話音剛落,大夫人一揚袖,兩人眼前飄過一陣白色粉末。
連南宮謙都不曾料到,大夫人居然是趁人不備出手的人?!
但,偷襲這種事情,玩多了,對手總是會有所戒備的。南宮謙已經在地道里吃過一次虧了,為此他失去了千余名日沉閣弟子還有一位敬重的長老,你讓他站在唐門人面前毫無戒備之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早在大夫人拾階而下的時候,他就已經提醒自己要時刻小心她的每個動作了。果然,悠悠與她爭吵沒幾句,她的手腕便有了轉動的跡象。躲,是來不及的!唯一的辦法便是一掌震開她!
于是,南宮謙那失去了食指的右手運足了全身的力氣,帶著道家深厚的功力,一掌拍在大夫人的肩上。
什麼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南宮謙的小心是「道」,那麼大夫人的機警便是「魔」了!南宮謙的那一掌居然拍了一個空!大夫人身體後仰,無限制的後仰,居然彎到了120度的弧度!但也因為這一彎曲,她的毒粉撒的高度並不能觸及兩人的鼻子,以致他們有時間後退,後退到水牢里散發著惡臭味的水里。
初晴!慕容夕嵐的記憶在提醒悠悠!她沖口而出︰「微雲閣?!」
大夫人已經站直了,她驚訝剛剛發生的一切——從來,還沒有人能躲過唐門的毒粉的!還有,一個小丫頭居然能看出她的出身?!她臉色一變,語氣生硬︰「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微雲閣的?」
「跟微雲閣現在佩著闢芷劍的姑娘交過手!」悠悠答。
闢芷劍?心里一震,大夫人打了個踉蹌,右腳退到高一級的台階上。闢芷劍,那是她心里永遠的一道傷啊,多少年都不能治愈的傷!
她頓了頓,問了一個讓悠悠奇怪的問題︰「那你說,是她的武功好,還是我的武功好?」
還泡在臭水里的悠悠覺得很周身的味道很惡心,她干嘔了一聲,隨即恢復,眼轉一轉,她笑︰「才試了這麼一下,我怎麼知道你的武功到底怎麼樣呢?不如——」
說著,她居然學起大夫人猝不及防的出手,指劍瞬間召喚出來,直劈大夫人而去,她道︰「當初,她也是這麼接招的!」
指劍是由自身的意念結合法術召喚而出,劍鋒的長度比實體的劍要長,但也有限度——兩米!而大夫人與他們竟然恰恰距離兩米!于是,指劍只劃拉一下撕裂了大夫人的華服。那繡了滿衣的牡丹就這樣被破壞了一朵!
這下,大夫人是徹徹底底的怒了,她不顧形象,大吼一聲︰「臭丫頭,今天我要你葬身水牢!」
悠悠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即使那個人是南宮謙,她也要報復回來。這會兒居然被人威脅生命,她更是不依,怒道︰「你敢讓我葬身水牢,我要你女兒永世受我的牽引術支配,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鸚哥?一提到女兒,大夫人又遲疑了一下。
遲疑的時間其實很短,但卻感覺很長,長到讓許多人都趕到了這里。
首先是一個僕役跌跌撞撞趕到水牢門口,他連下台階的時間都沒有,就急急吼出︰「大夫人大夫人,不好了!日沉閣的人穿過桃花瘴進到唐家堡來了!」
「什麼?」大夫人的驚愕還有恐慌已經通過聲音傳遞出來了。
在大夫人反問的時候,悠悠卻轉頭看向南宮謙,沖他粲然一笑,那意思是︰看,我沒騙你吧?他們進來了。
然而,南宮謙對著那樣的笑容卻是愁眉不展——玉雲實究竟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提供了一張半真半假的唐門地圖?
那僕役尚未來得及再次通報一遍,唐崛便已經一拐一拐的出現了。他也是逆光而站,日光從他身後涌進水牢。他冷冷道︰「大夫人,多年前,你污蔑我娘跟微雲閣勾結要攻打唐門,她因此罪名而死,那我今日便把這罪名坐實了了!我唐崛勾結別的幫派要踏平唐家堡!」
在場所有的人都是一怔——唐崛要幫日沉閣?還是說,那張半真半假的地圖根本就是唐崛提供給玉雲實的?但,既然他要報復唐門,為何要讓地道的地圖是錯誤的?
「你什麼意思?」南宮謙和大夫人同時問出口。
唐崛冷笑一聲︰「玉家為什麼要跟唐門聯姻?不過是看上了毒藥而已。他只是要毒藥,那找我唐崛便可,何必背負上整個唐門?你莫要忘了,玉家是商人,商人從來都是要求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回報的!」
醍醐灌頂啊!南宮謙一下子明白了——作為交易,玉家幫助唐崛報復唐家堡,但沒有江湖勢力的玉家只好借助日沉閣的力量,提供唐家堡的地圖讓日沉閣輕松進入唐家堡,從而讓兩派可以真正的公平的打一場,從而分出勝負。但,同時,身為商人的玉家,也考慮到了日沉閣可能會輸的結局,那麼,便篡改了唐崛提供的地圖,以圖一旦日沉閣輸了,唐崛被揭發,他還可以向唐門邀功——玉家並沒有害死唐門。
心忽然就寒了,南宮謙搖搖頭——每個人都深思熟慮,只有他是傻子般的相信別人!掌心忽然多了一只溫熱的柔軟的小手,悠悠似是能感應到南宮謙想什麼般,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爾後道︰「你是不以君子之月復度小人之心!」
南宮謙正驚訝悠悠的讀心術,卻听見熟悉的聲音。程潛用顫抖的聲音喚他︰「大公子!」
----------------注︰第五十章為了情節合理關于地道作了小小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