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醒了,方才手動了一下呢。」有人在我身邊說話,聲音有些陌生。
「是呀,是呀,我這就去告訴曹大娘去。」
眼皮很重,我努力想要睜開來,看看是誰,想知道自己在哪里,是不是已經回到了兩千年後。
好容易睜開眼,只見一個綠衣曲裾的宮人正站在我床邊仔細看著我,見我醒來,她頓時笑開來︰「姑娘,你總算是醒過來了,真真是嚇死我們了。」
還是在漢朝,我頓時心灰意冷,四下打量了一下殿里的陳設,這里不是椒風殿,這里比椒風殿華貴太多,就連殿制也要大上許多。
那綠衣宮人笑道︰「這里是永壽殿,是太後娘娘吩咐奴婢在此照顧姑娘的。」
呂太後?她為什麼要將我帶到永壽殿,還救了我?我如同听到天方夜譚,她不是最討厭我這種有點小聰明的宮人麼?
我實在想不出為什麼,撐起身子,對那宮人道︰「你帶我去見太後娘娘吧。」
那宮人有些為難,看著我虛弱的模樣︰「姑娘,你身子還未好,只怕……」
殿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讓她過去,太後娘娘召她去正殿相見。」我回頭一看,是曹大娘,那個面色冰冷嚴厲的長樂宮管事的曹大娘。
那綠衣宮人這才應道︰「諾。」退開來,讓開一條路。
曹大娘看著我,依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冷冷道︰「你可起的了身,要不要人扶你過去?」
我被她言語激得有些惱火,也不甘示弱地道︰「我可以自己走著去。」她倒也沒反對,只是轉身先向外走去。
我自矮榻上坐起來,或許是躺得太久了,居然頭昏目眩,雙手撐著榻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咬咬牙不想被曹大娘看扁,下了床腳步虛浮地跟上去。
正殿。我拜伏在地道︰「奴婢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長樂無極。」
呂太後的聲音依舊不含任何感情︰「起來吧。」
我站在殿中,心里沒有活著的悸動,也沒有當初昏迷時的絕望狂亂,只有一種心如死灰的平靜,在我已經失去了在這個朝代唯一的一點牽掛後,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不管呂太後留下我是為了什麼,或是要處置我,我都不在害怕了。
「你是個聰明人,你可知道哀家為何要將你留在永壽殿?」呂太後倒似十分有興致,不明說目的反而問我。
我低垂著頭,道︰「奴婢不知,請太後娘娘明示。」
呂太後卻笑了一聲道︰「傅夫人死了,你的好姐妹雁兒也為了救下你頂了罪,椒風殿從此已經是無主的殿室了,你就一點也不在意?一點也不想知道究竟是誰下的手?」
我原本平靜的表情被她投了一塊石子進去,有了漣漪,抬起頭來有些迷惘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太後娘娘您知道雁兒她是無辜的?傅夫人不是奴婢等人毒害的,那為什麼不命人徹查?」
呂太後高坐在上席,挺直了身子目光冷靜而自制︰「若是哀家真的能夠動手,只怕早已將她處置了,豈能容得她在未央宮一次又一次殘害皇嗣,毒害妃嬪。」
她?是指李夫人麼?我頓時驚醒過來,想起自己在暴室的那番明悟。
呂太後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微微頷首有些無奈地道︰「哀家與皇帝之間的母子情分已是岌岌可危,皇帝他執意要寵著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哀家畢竟不好太過插手,否則會讓藩王得知皇帝母子不合的消息,會動搖了我大漢國之根本。」
我心里一冷,原來就算是呂太後也有無可奈何,處置不了的人,那位李夫人看起來那般柔弱,想不到竟然是這麼厲害的女人,能夠讓兩宮之間母子不合,以呂太後的話,她動手謀害皇嗣妃嬪似乎還不止一次,看來陳八子那次也是她所做的。
我按耐下心中失望之情,道︰「敢問太後娘娘留下奴婢所為何事?」
呂太後臉上露出一絲淡笑︰「哀家說過,你是個聰明人,有一些靈巧的心思,只可惜之前太過自負,反而為其所累。如今哀家留下你,又讓你知道這麼多,就是為了讓你在哀家身邊好好幫助哀家,輔佐哀家整治內宮,除掉那些意圖顛覆我大漢皇權的亂臣賊子。」她目光如電灼灼地逼視著我,在等著我的回話。
我不敢置信地抬頭愣愣地看著她,她要留下我在她身邊伺候?讓我為她做事?也就是說我有機會能夠揭發李夫人所做的罪孽,為傅夫人還有雁兒她們討回公道?
一旁站著的曹大娘見我只知道愣愣地站在殿中看著太後,居然沒有答話,頓時有些著急,低聲道︰「夕瑤,你還不快些回答太後娘娘的話,竟敢讓太後娘娘等著。」
呂太後卻並不著急,只是面色平和地看著我,似乎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還能有什麼選擇,此時的我早已無處可去,更何況此事可以為傅夫人她們查出真相,討回公道。
我舉手齊額大拜在地,聲音里含著一絲顫抖︰「諾。奴婢願追隨太後娘娘身旁,听候差遣。」
呂太後笑容里滿是欣慰,點頭道︰「如此甚好。」
曹大娘吩咐了人安頓我在永壽殿的偏殿里住下,並且命人送來幾套青衣宮裝,從此之後,我便是太後身邊最為親信的青衣宮人了。記得當日第一次來永壽殿,我和雁兒還那般羨慕著青衣的宮人,羨慕她們是這宮中宮人里最高等的,昔日情形還歷歷在目,如今我卻也成了青衣宮人,卻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這大概算是上天對我開得一個玩笑吧。
正坐在偏殿愣怔出神,一名綠衣宮人進來道︰「夕瑤姑娘,奴婢臨波太後娘娘吩咐下來,您身子還未大好,由奴婢替您收拾衣物。」
我有些呆滯地坐在矮榻上,看著她把分給我的幾件衣服和一些日常所用之物整理好放進衣箱中,忽然想起一事,急急忙忙追問她︰「昔日椒風殿那些宮人現在何處?可都還好?」
臨波見我一臉擔心的模樣,臉色也有些難看,放下手中的東西,低聲道︰「奴婢听說,除了您被帶到永壽殿,還有一位彩雲姑娘被清涼殿要去了,剩下的不是受不了大刑死在了暴室,或是已經送去浣衣房做苦奴了。」
那麼竇漪房她,她豈不是我心里莫名地害怕,追問道︰「可听說過一名叫竇漪房的宮女?」
臨波搖頭道︰「不曾,不過听說那些做苦奴的宮人都是粗使宮人,沒有在殿內伺候的。」
她也,走了?我原本已經千刀萬剮流盡了血的心,如今又是一下重擊,許久都無法呼吸,我不信,我還是要親眼去證實,我才能夠相信,那個嬌小伶俐的小宮女,整日圍著我叫夕瑤姐姐的小宮女,就這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