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用飯吧。」侍女走進屋將手里的飯菜放到食案上,然後對喬夢希行禮說道。
喬夢希點點頭,做到食案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飯,最近都沒什麼胃口,也不知道是飯菜不好吃還是她的心情不好,反正就是不想吃東西,卻也不覺得餓,回想起那日韓信說了「燒了」兩個字之後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喬夢希苦澀一笑,該怎麼形容當時的心情呢?只能說是心如死灰吧?那日她看著侍衛得到韓信的命令,就走過來搬走所有的竹簡,她想去搶,卻被無情地推到地上,慌忙追到院子里卻看到堆在一起的竹簡已經被火淹沒,喬夢希再想搶已經來不及了,撲過去卻只能被侍衛攔住,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的竹簡化為灰燼。
那就是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到最後見竹簡要燒完了,侍衛才放開喬夢希,而喬夢希也沒有再上前,直愣愣地看著火光,身體漸漸滑到地上,眼淚卻再也流不出來。
「哎。」喬夢希放下碗筷長嘆了一口氣,每次想到這件事她的心就會緊縮,難受得想吐。
轉頭看向屋外,喬夢希還是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起身走向屋外,她打算去向妘姬告別,離開這里回元雅樓去,如今也只有那里才是她的家了,她想念夏桃和陌子瑾,雖然來了這麼久並沒有見到銘,但她也無意在詢問,如今再在這里呆下去,她會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逼瘋。
喬夢希知道妘姬住的院落的位置,殿外的侍女們見是她,也沒有阻攔,喬夢希在殿里轉了一圈卻沒見到妘姬,就繞過廳堂來到後面的院子里,院子里種滿了梅花,看得出是新栽種的,枝葉都還很小,但是在宮人的悉心照顧下長勢也不錯,雖然已經過了花季,但這麼看起來也與妘莊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畢竟這里是皇宮,就連梅花也帶著嬌氣與矜貴,自然比不得山上那種遺世獨立的傲氣。
遠遠听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從右邊的走廊傳來,喬夢希猜到一定是妘姬了,就大步走過去,可還沒走近仔細一听,應該還有一個男子的聲音,這聲音喬夢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于是停住腳步,沒再前進,只躲在紅色的柱子後面遠遠地看著。
「她到底是誰?值得你那麼上心?」韓信的聲音里帶著疑惑,微微蹙眉,伸手將妘姬攬在懷中,動作十分輕柔,像是害怕稍微用力女子就會受傷。
「是舊友,韓大哥你也應該認識的。」妘姬盈盈開口,抬起頭看著韓信,眼若繁星,露出傾城的微笑,那時只有見著自己心愛之人才會有的表情,靠在韓信身上。
因為如今只是初春,天氣還有些寒冷,妘姬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卻依舊溢滿幸福的笑容,轉頭看了一眼喬夢希的位置,喬夢希連忙躲到柱子後面,怕被發現,卻又听到妘姬說︰「看來明年才能看到花開了。」話里帶著些嘆息。
喬夢希這才拍拍胸口舒了口氣,原來剛才妘姬是在瞧那些梅花,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明年我陪你一起看。」韓信溫柔的聲音傳來,兩人腳步聲遠了一些,喬夢希這才又偏過腦袋去看。
兩人正並肩走在走廊上,速度不快,應該是一起散步,同是紫色的錦衣,當真是一對璧人,讓人羨慕。
一陣涼風吹過,讓喬夢希打了個寒顫,韓信則轉頭看向妘姬,將妘姬身上的斗篷拉了拉,繼而捧起她的臉,四目相對,卻是十分恩愛的畫面︰「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妘姬搖搖頭,韓信轉而拉起了她的手︰「手又這麼涼?冷著了?」韓信皺眉將妘姬的雙手放在手心捂住,動作溫柔,與對喬夢希的冷漠與不屑完全不同,盡心地呵護著眼前的女子。
「曾告訴過你,從小我身體就弱,爹曾算過我的命,說是我命中缺水,所以妘莊的院子周圍都是水,必須靠著那些水氣才養活了我。」妘姬笑著說道,只是隨口一句,並不認真。
「咱們爹還會算命?改日遣人在這周圍挖個池塘。」韓信點頭,又將妘姬的縴手放在嘴邊呵氣。
體貼的話語和動作讓妘姬甜甜一笑,像是已經得到了世間所有的幸福,整個人倚在韓信的懷中︰「什麼咱們爹?」女子嬌嗔著拍了一下韓信的胸口,「所以你要好好照顧我,否則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那是自然。」韓信抓過妘姬的手笑道。
喬夢希轉身走開,苦澀地想著曾經的韓信,也這麼溫柔的對過自己,為自己捂著手,甚至還許諾過給她一個家,只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在他的身邊站著的是與他更為相稱的女子,這兩個人才叫天作之合。
韓信,我沒家了,要怎麼辦?
喬夢希等兩人走遠,自己加快步子往房間走去,這里早就不屬于她了,其實她早就應該明白這點的,而不是要在真正看見兩人恩愛的場景才決定這些。
拐過一個走廊,喬夢希因為走得很急,迎面正好撞到一個人,向後退了一步正想道歉,卻在看清來人之後沒再說話,她竟然遇到了意料之外也是更加不想遇見的人——卓姬。
卓姬依舊是一身白衣,臉色並不好看,被喬夢希這一撞也後退幾步,才站穩抬起頭先是一愣,接著眼楮里就充滿仇恨的光芒,此刻毫不掩飾對喬夢希的討厭,有些諷刺地笑道︰「呵竟然遇到你了。」
喬夢希不說話,卻馬上將剛才難過的情緒掩住,她不願在別人面前太脆弱,特別是卓姬,于是也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對于卓姬,說不怨是假的,當初救下她,喬夢希是怎麼都沒想到有一日卓姬會這樣「報答」她的。
「參見喬姑娘,」卓姬低頭盈盈行禮,臉上卻沒有一點恭敬,雖然動作和話語無可挑剔,但是語氣冷漠,「早知道你來了,只是一直沒機會去見你,還請恕罪。」
喬夢希不說話,她一向討厭這樣的虛情假意,對卓姬毫不友善的寒暄更覺得惡心,也不說話,轉身繞過她就想走,可是才走出一步衣袖就被人扯住。
「公子不愛我又怎麼樣,現在,他一樣也不愛你」卓姬一面拉著喬夢希的袖子一面狠狠地說,神色復雜,似在得意,卻又有悲哀。
「何苦呢?」喬夢希苦笑,知道卓姬因為韓信不再愛她而得意,卻又因為最終也得不到韓信而難過,她說這句話時的也不會好過,喬夢希原本對卓姬欺騙了她還耿耿于懷,如今卻只覺得她很可憐可悲。
「何苦?你能理解那種卑微的愛嗎?」。卓姬見喬夢希並沒有特別的反應,反而眼里充滿了同情,聲音刺耳地接著說,「一開始,我也只是想呆在公子身邊就夠了,穿他喜歡的顏色的衣服,送他我親手做的穗子,說要伺候他。可是,我從沒想過要代替你,但是即使我這麼卑微地只想呆在他身邊,他還是不留余地地拒絕了我,明明我才是他的姻緣,我才是那個能幫他的人,他卻只看著你,漢王用你要挾他搶走他的精兵,他就毫不猶豫地馬上答應了,在那時我就知道,馮敬說的沒錯,你只會害他,而我才能幫他,所以我一定要把他搶過來可是不管我用什麼方法接近他,甚至用媚藥誘惑他,他都不為所動」
喬夢希想開口阻止卓姬再說下去,她不願再想起以前的事,如今卓姬這些話也已經沒有意義了,她也沒心思再和她糾纏。
可是卓姬哪里肯听,拉著她的手死死不放︰「你知道你死了之後我再遇見他時是什麼情況嗎?我費勁千辛萬苦從漢營來到齊國找他,想著就算是他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可是他沒有,他什麼都沒做,只是要我滾,我問為什麼,他都只是輕巧地說︰小希不喜歡我亂殺人,她救過你,我自然不會殺你。甚至到最後都不看我一眼,他就是要我看著他日日為失去你而傷心難過,讓我生不如死為什麼他要對我這麼殘忍」卓姬已經陷入瘋狂,開始歇斯底里的吼道。
听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喬夢希的心又是一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再說了,再提起韓信對她的在乎與現在的冷漠對比,都只會讓她越來越傷心。
喬夢希的反應像是正合了卓姬的心意,卓姬開始笑起來,繼續說下去︰「不過現在多好,他自離開後再回來,連你也不認識了,我想盡辦法,讓他以為我是他的妾侍,可是他竟然還是喜歡上別人,呵真是可笑,到最後,他也沒喜歡上我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讓你離開,我要讓你看著他們幸福,也好體會一下我當初的感受」最後的話不是說給喬夢希听的,但卓姬似乎已經陷入瘋狂。
那日喬夢希是推開卓姬逃回房間的,雖然听不懂卓姬最後的話,也只當卓姬時胡言亂語,不去深想。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還是馬上離開的好,親眼看著自己愛的人視另外一個人如珠如寶,真的太殘忍了。反正她已經完全康復,要走也沒有問題,于是當也就收拾好包袱,打算第二日去向妘姬辭行。
哪知第二日一大早喬夢希還沒去告別,就有侍女進屋行禮說道︰「姑娘,陛下有請。」
喬夢希現在才明白了什麼叫相見不如不見,不知道在這個時候韓信還見她是什麼用意,只是如今她的心已經被傷透,想著不會再有比現在更差的情況,于是跟在侍女身後,被帶到了主殿上,喬夢希依舊沒有下跪,直直地看著前面的男子,等著他說到底什麼事。
韓信仍舊坐在上位,眼中沒有一絲感情,單手撐著頭,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微笑,帶著幾分玩味說道︰「漢王向本王要你,你說本王該不該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