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沉得要死,除了被壓得上一次的棍傷又疼起來了,倒是沒有別的地方疼。任七月抬起眼皮,看著一旁坐著的柒染一臉的幸災樂禍,心下暗道︰好吧,知道有人來救她了。
費勁把頭轉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頭青絲,再想起方才的那一聲慘叫,任七月知道是誰了。「安寧。」疼得有些底氣不足,任七月面露苦笑,「你就算救我,也不用把自己豁出去吧。」
安寧疼的一陣輕顫,哪里還有任七月那般玩笑的心思。「七月你……」安寧真是佩服死了,「你不疼嗎?」。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疼啊。」任七月勉強的呵呵一笑,「可是第二下不是被你給受了。」這個安寧,真是讓人無語啊。堂堂一國的公主,跟一個小丫頭耍心眼便也就算了,居然還挺身來救、千金之軀生生受了這種罪。倒是當真令人好奇,高貴的公主殿下心下到底在盤算著什麼。
安寧疼得恨不能再也動不了半分了,在任七月耳邊輕輕的笑︰「不這樣,我又如何能救下你和賀蘭淵。你們不管是誰,在我安寧的心里,都是一樣的。我,誰也都不會放棄。」
任七月輕輕一笑,咳了兩咳,真的好痛「你真貪心。」
「本來就貪心。」安寧喘了兩口氣,也勉強笑了一笑,「不貪心,豈不是什麼都要不到。那我重活一世,又有何意義。」
啊,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任七月一笑一嘆。真是的,有話總不早說。
「安寧。」晉皇臉上略露淡淡諷刺的笑意,「看來你是已經選定了。那麼,朕便恕了七月的罪。」不愧是皇家的孩子,知道只有對自己最為有用的人才是值得留下來的。
安寧支撐著抬起頭,對著晉皇綻開笑臉,嘴角卻早已流下了一道血痕︰「父皇,安寧所選,卻是賀蘭淵。」
安寧選賀蘭淵?
晉皇與蕭宛楓、李文啟都是一驚,卻又立刻明白了安寧的用意。
果然,安寧緊接著便道︰「可是,父皇若想將任七月打死,必是要先將女兒打死才可以。女兒與任七月,同生共死,永不相棄。」
「好听。」任七月輕輕應道。
安寧微微皺眉︰「你不信我?」任七月會不相信她,這是安寧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從一開始,安寧與任七月便視對方為知己,連心連魂,幾近嚴密的合二為一,不分彼此。
其實,還是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那麼天真的以為會永遠同心同意,相親相愛。「我還是肯信你的。」任七月仍自疼的呲牙咧嘴,說話卻改不了那沒心沒肺的腔調,「就如你仍然肯信我一般。你我的糾結啊,不會那麼輕易就結束的。」
「那你現在是不想死了?」安寧臉上終于有了一分的欣喜,一早便察覺了任七月的心灰意冷,可是,怎能讓她就此消沉下去。無論真心假意,安寧總是需要任七月的。
任七月嘻嘻一笑︰「自然,在你沒用完我之前,你自信我,我也信你。這樣,大家終歸好辦事,你說是不?」利用也是要以信任為前提的。
听著任七月的話,她終究還是生氣了。只是不知道,她這股氣要憋悶到何時才會開解。安寧眉頭微皺又開解,傷了她的心,總是要挽回的︰「你就先生氣吧,總之我不放開你,你也不會忍心與我生氣那麼久的。」
公主殿下的自信倒很是不錯。任七月無力地笑笑。啊,要壓死人了。
「你們聊完了?」晉皇听著這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自顧自的聊上了,心下有氣又好笑,無論何時何地何種狀況,任七月這丫頭的灑月兌卻總是出乎人的意料。即便是死到臨頭,依舊說笑,她便當真認為她今日死不了嗎。
「朕說話算話,安寧你已選定賀蘭淵,那麼任七月就只能死。」晉皇手一揮,「將公主拽開,任七月杖斃。」
安寧立刻將任七月摟抱的極緊︰「我絕對不會放開七月。女兒說了,七月死,我死。」將頭埋到任七月的肩膀處,安寧就不信自己不起來,有誰真敢硬將她堂堂公主拽開。
任七月抬頭看向始終坐在一旁微笑看戲的柒染,使了使眼色。喂,該出手了吧。
柒染幻變出手中寶劍,倨傲的開口︰「死不了你。」
果然那些錦衣衛與太監都不敢出手,但是就憑那些宮女,哪里又拽的開。安寧身體雖然柔弱,心智卻是極堅。得罪公主可絕對不是一件好差事,那些宮女們便更不敢用力將安寧拉開。
任七月只悠然一笑︰「安寧,起來吧。七月若不願死,自有人護著不令我死。」心中自會暗暗告知她,‘安寧可是忘了,我還是有著神仙的。’
這丫頭,真是仗著有神仙就萬事皆足。安寧真想立刻站起身就走,可是剛剛那一棍實在是太疼了,驟然全身一松,安寧說什麼也是動彈不得。「看來。」安寧只剩下了苦笑,「我只能再在你身上多躺些時刻了。」真的是怎樣也動彈不得。
任七月更為苦惱,笑都快笑不出︰「不要吧,好痛的。」誰可以幫幫忙,把安寧這個死沉死沉的家伙給拉開,再壓下去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楓兒,把安寧拉起來。一個堂堂公主,這叫什麼樣子。」晉皇突然發現這大殿之上的幾個人里,恍若就只有他一人最是沉不住氣,另外兩個人就是在這里看戲的,出了什麼狀況也不見他們面上神情有任何變動。心下搖搖頭,這兩個孩子,還真是長大了。
蕭宛楓領命將安寧扶起來,竟是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戲謔。心下疑惑萬分,安寧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打擊過度,真的是有些瘋癲了不成?憂心的看了眼躺在地上再也沒有動作的任七月。這下,可真的是沒有人可以救她了。
杖棍再次落下,任七月只看向坐在那里竟然已經有些要打瞌睡的柒染。神仙,你可不能玩死我啊
柒染懶懶一揮手中寶劍,碗口粗細的的杖棍立刻齊齊斷開,無聲無息的比切豆腐都要容易的許多。柒染猶自暗嘆,真的是好久不用,劍都鈍了。
而在旁人眼中,卻只看見明明要落在任七月身上的杖棍突然便齊口斷裂,「當啷啷」的滾落到一旁,情況詭異得令人汗毛直豎
晉皇也是第一次瞪大了眼楮,這,怎麼會在眾人眼前,無緣無故便斷掉。更加詭異的是,居然斷口如被絕好的利器削過,平整干淨的連根木屑也不見。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李文啟頓時眼中精光四射,連忙附在晉皇耳邊輕聲道︰「皇上,您可還記得,這任七月可是合浦城靈戒寺的無塵大師親自驗證過,天女散花的護國神女。這樣的女孩子自是有上天護佑,哪里可以真正將她處死。」任七月,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當真有神仙庇護左右,但是現在這種詭異的狀況,可當真是幫了你的大忙了。
晉皇匪氣再重,卻也是敬天敬地敬鬼神的。現在這種情形就已經令人從心底直往外冒寒氣。再一想起那場真實存在過的天女散花,便是身為帝王的晉皇卻也心下是愈發的驚慌的。任七月這個女孩的古怪處,當真是只有親自見了,才會感同身受。
難不成,真的是不能動這個女女圭女圭?方才便已經是上天示警了嗎?
這一片難堪的寂靜,所有人甚至包括平日里煞氣最重的錦衣衛都驚得後退了幾步。晉皇見狀只能揮揮手︰「將任七月與賀蘭淵兩人帶下去,好生醫治。」再看了一眼神情已經明顯松弛下來的李文啟,開口總是有了一分溫情,「將你的計劃說出來吧。怎樣將這僵持不下的死局盤活,你早該想好了不是嗎。」
李文啟確實早就將一切全部想好,只是苦于方才不能開口。「皇上,‘宰白鴨’的計劃已定。」低頭微笑,狐狸眼中成竹在胸,「無論死的人是誰,賀蘭淵都已經是死定了。既如此,安寧公主嫁給誰,也不過是富貴公子與無名草芥的區別。而這,只要不宣揚,其實又有何區別呢?」
「你的意思是,我的嬌兒便只能默不作聲的嫁給他,偷偷模模的卻是連個普通人家的女兒也不如?」這卻讓晉皇如何甘心。安寧現下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錯,畢竟是他從小便嬌寵的嬌兒,如何肯令安寧就這麼不吭不響的嫁人。
關于這點,李文啟卻是什麼也都不敢說的。又要保住晉皇的顏面,又要成全安寧的心願,天底下哪里有那許多兩全其美之事。
晉皇在心中暗自思量許久,這一口惡氣卻總是郁結在胸,怎麼也吐不出來。自己珍藏了這麼多年,寶貝了這麼多年,天下第一、身份最為尊貴的公主、朕的嬌兒,如何肯就便這般輕易的送人。
竟還是送給了一個死刑犯。死刑犯便也就罷了,竟還是個不能赦免的死刑犯。致使若要給他一個新的身份,竟然都不能給一個尊貴的世家子弟的身份。而自己的嬌兒,卻又如何可以送給一個身份低賤卑微之人。
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這口惡氣說什麼也咽不下去
看了看身邊的李文啟,這狐狸是一臉的為難,也不只是當真還是做作。想來這個別扭的孩子現在更為擔心是那個古里古怪的任七月才對。而蕭宛楓,從來便只仰仗的李文啟給他出主意,雖說是個極有主見的,卻不肯去自己想,終歸還是個問題。而安寧,現在知道這兩個人都活下來了,又能指望她些什麼,只怕現在開心的什麼也不知道了。
全都指望不上,便只能自己想。
「文啟。擬旨。」晉皇主意已定,「給賀蘭淵隨意按個三教九流的身份,命他嫁給安寧。昭告天下,公主娶夫。」
又是一片難言的寂靜。只有尚未離開的柒染懶懶伸了一個懶腰,理所當然的悠閑道︰「命啊,哪里有那麼好改。兜兜轉轉,還不是繞回來了。」看著安寧臉上復雜莫辯的臉色,「噗嗤」一笑,似在祝福更或是幸災樂禍,「加油吧,命還那麼長,總是有機會的。」
只要,不再浪費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