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看著眼前的一宮一殿、一草一木,心中那百般滋味卻是怎樣也都說不出口。到最後竟只能怔愣在自己的寢宮之前,一步卻也邁不動了。
任七月看著她臉上神色變幻莫測,更是有著那一股郁結哀傷之色盤踞不下,想笑兩聲,最後還是暗自問了一句︰‘怎麼?跟自己上一世的公主府沒有任何區別嗎?’若是連這都一般無二,老天爺耍人還真是按部就班啊。
‘沒有。’安寧都實在忍不住嘆息,‘相同到了簡直令人驚恐的地步。恍若一切只不過是黃粱一夢。可是,我卻被困在了這個夢里,掙月兌不出。’
任七月干脆坐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看起來安寧還有好一陣感慨要發,不耽誤她就是。‘人如果願意自救,那怎樣的困境也是可以掙月兌出來的。’悠悠然全不在意的一派自在,‘我不會再問你為何這般的執著。現在呢,我只想到我或許可以護著你不讓你早死。至于辦得到辦不到,咱們盡人事、听天命吧。’
安寧自嘲的冰冷一笑︰‘你說話好直接啊,都不屑于哄哄我了是嗎?’或許有些東西,當真是傷了之後便再也修補不到當初。
‘大家都將話說得透透的才好。’任七月一霎感慨、隨來隨收,‘就是之前太多的話不敢說,終于什麼都沒有改變。這種教訓,一次就夠。’
終于肯走入寢宮之中歇息,任七月左右看了兩看,嘻嘻一笑︰「你父皇還是很了解你的,外柔而內剛,這一片蘇州的好景致,內殿卻剛硬華貴。瞧這一片空蕩蕩,哪里像是女兒家住的地方。」
「東西太多,若是吵起架來,我這位公主豈不是很危險,少些好,少些,凶器便少些。」安寧手扶幾近空蕩蕩的百寶閣,口中毫不留情的自我嘲諷。
任七月冷冷一聲嗤笑,手一指窗外︰「若是如你這般說,外面那一片湖就該填起來。省得你和你的美嬌娘哪一天想不開了,雙雙跳湖殉情。我豈不是又要很麻煩。」什麼爛話都敢說,安寧很多時候也很能惹人生氣。
安寧順著任七月的手指看過去,一點頭,一聲吩咐︰「冰心,把湖填平,後患全部鏟除。」她公主府不過是賀蘭淵所能身處的一個最為唯美的大鳥籠,即為囚籠,那牢籠的條縫不就要放得那麼寬大才好。
任七月聞言一聳肩,好吧,暫時不去招惹心情極為不佳的公主殿下。若是讓她把這一整座宮殿的樹都砍伐的干淨,自己以後想找個樹蔭乘涼都沒有,豈不是悲哀的透頂。
公主府驗收完畢,公主殿下的婚禮行程正式被提上了日程。這一次終于還是與上一世有了些不同。上一世賀蘭淵嫁入公主府,不過是一頂粉轎,兩個人抬進來便算是禮成。要什麼沒什麼,淒涼一片。
而這一世呢?
任七月問向身邊的李文啟︰「這麼大的場面,公主身邊卻沒有駙馬爺。這個,好像更加丟皇家的臉面吧。」晉皇老爺爺的思維與所有人都不同,當真是驚世駭俗、與眾不同。啊,任七月想到了一種可能。有沒有可能,晉皇老爺爺也是穿越而來,要不然他的思想怎麼可能這麼超前
李文啟手中紙扇對著安寧上下一點︰「你仔細看,安寧身上所穿並不是鳳冠霞帔的大紅嫁衣,這身皇室禮服是特意為了公主殿下的成人禮而準備的。而賀蘭兄……」頓了片刻,極其艱難的叫出了賀蘭淵現在的名字,「李宓不過是皇上送給公主殿下的成人禮,之一。玩物而已,哪里上得了大台面。」
任七月手一擊掌,點頭應道︰「哦,怪不得現在這種場面居然維持得住。原來所有人只知道這是安寧的及笄禮。雖然提前了些,又附贈了一份特殊大禮。不過皇上平日里總是稱呼安寧為嬌兒,倒是不至于立刻嘩變的才好。」
李文啟眼簾低垂,靜靜凝視著任七月一臉嬉笑、滿目譏諷,不由得伸手握住她的手,俯身過去輕聲道︰「怎樣?身上的傷可還會疼?」都這麼久了還是這般的不陰不陽,滿口的冰冷陰損。她,真的是被傷透了吧。
「啊,早就不疼了。」任七月任由他握著,更是湊過去輕聲低語,「皇上可真是狠心呢,我都被送回來多時,太醫早已診視完畢開出藥來。安寧這才被你與太子殿下攙扶著回來,硬生生讓她多疼了那麼久,真看不出安寧是最為受寵的公主。」
李文啟紙扇掩嘴微微一笑︰「太過嬌寵,總算是有個機會可以給她一些教訓。多疼一會兒,省的以後闖出更大的禍事來。這也是慈父之心,不是嗎。」很多時候,晉皇的心思飄忽不定的總是要人事後百般琢磨才能模清一二。所以李文啟這只妖狐最大的優勢就是……
模得清帝王心,抓得住帝王心,無論晉皇,還是太子。
跟隨著浩浩蕩蕩的禮儀仗隊一路回到了公主府,任七月直接進到了安寧的寢宮偷懶。還好,還好,安寧只是位公主殿下,這件事情又太過驚世駭俗,朝中大臣本就不便與公主殿下有太多接觸,更是不願家中女眷被這位膽敢娶夫的公主所影響。所有來賓皆是將禮物放下就走。
這少了許多的麻煩事,前面便只有李文啟一個人幫忙料理就好。任七月的偷懶早在眾人意料之中,所以安寧與蕭宛楓早便在寢宮之中備了些許的吃食就怕她一回來就抱怨累。
任七月蹦著進來果然立刻坐在了桌子旁,對著安寧與蕭宛楓笑得開心︰「哎呦呦,果然被人模清了脾氣,這些吃食出現的好及時。」隨手拿起自己最為喜愛的就吃,口中不忘多問一句,「賀蘭……李宓被關在哪里了?」
新婚之夜,新郎被囚,新娘孤自清冷,這算什麼。莫怪晉皇老爺爺只承認這次是安寧的成人禮,再無婚姻的任何信息可令人探知。這種情況之下,安寧又怎麼可能會有初次大婚的欣喜。說來還真是可憐啊,兩世為人,安寧都沒有享受過女人這一生一次最為重要的時刻。唉,究竟可以怪誰呢。
蕭宛楓不想多說,只隨口道︰「關在哪里也少不了他的一份吃喝,你自己吃你自己的吧。」小丫頭話真多。他今日過來就是特意前來與安寧一起說笑,將今日之痛淡化過去。哪里想到任七月卻開口就是賀蘭淵。
安寧卻很是開心,內心不以為然︰「反正賀蘭淵是救下來了,我自為他高興。今日說什麼我的心情也不會改變。大家說話隨意便好。若是連這話都不能隨意說,人生活著又有何樂趣。」想開了,一切都好。
「哦。」任七月一應,轉看向蕭宛楓,「我倒還真有件事想起來了,問問太子殿下。」
「什麼事?」蕭宛楓先在腦中回想了一番。最近並沒有什麼事情能把自己與這個丫頭連起來。任七月想問什麼,當真是想不到。
任七月自己就先忍不住想笑︰「你那一日所納的側妃‘媚兒’並沒有帶回自己的太子府,李紫鸞就沒有問過你什麼?她難道就不好奇,那絕世的美女究竟是何種模樣?」想來就好想笑啊
安寧與蕭宛楓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蕭宛楓這才抹著眼淚道︰「問了,如何不問。」唉,真是想起來就是一把辛酸淚啊。「可是我又怎麼跟她解釋的清楚。難不成真的直接告訴她,那是你哥,不是什麼美女。」
「就算是美女,那也是因為你哥長得太過妖媚的緣故。美過了你,你也不丟臉是吧,都是一家人嘛。」
任七月笑得肚子都疼了,拍著桌子道︰「那也不錯,實話實說,最是省事。你若是這麼說了,我還真想去看看你家的太子妃那一臉的表情,絕對精彩的值得一次票價。」哎呦,果然幸災樂禍才是所有快樂的源泉。
「你們這說的什麼,笑成了這般模樣。」李文啟抬腳走進來,一雙狐狸美目好奇的左看右看,很是好奇今日居然有人笑得出來。便本想著不哭就是好事。
那三人看著李文啟一身官袍依舊妖嬈嫵媚,若不是堂堂男兒挺身玉立,翩翩風度身姿卓然,到當真是那女兒穿了男兒袍,別有一番風潤。猶自記起那一日的絕代佳人,只落得笑得更加歡暢了
「你們……」李文啟見他們看著自己笑得更是開心,便知道了這次快樂的源泉必是自己。微嘆了一口氣,自己近日是做了什麼,如何可以令他們笑成了這般模樣。罷了,罷了,開心就好。開心,總好過相對無言不是。
安寧笑得差不多了,突然對冰心道︰「今日開心,冰心去把我特意命你在宮外做的那一套喜服取來。今日不管怎樣,終究是我與賀蘭淵的大喜之日,我卻連喜服都沒有穿,太不成個樣子。」一生一次,終是不能虧待了自己。
任七月歡喜而笑︰「我幫忙。」取了水淨手,跟著冰心歡天喜地的進去給安寧換了大紅喜服,又迫不及待的便拉著她走出來給眾人看,「如何,如何?國色天香的絕世美人一位哦」
安寧站在外殿之中,紅潤的臉上越添嬌媚,對著蕭宛楓與李文啟大方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婚嫁衣︰「兩位哥哥,今日的安寧可美?」
蕭宛楓與李文啟對視了一眼,心下暗嘆,卻是什麼滋味也說不出,只能緊跟著硬做歡喜。「安寧今日極美,總是能映花了哥哥的眼。」
「不錯,不錯。文啟都想將安寧妹妹搶回去。如此美嬌娘,見了誤終身啊」李文啟真是什麼大膽的話都敢說。
突然門外闖進來一名僕人,手中一份拜帖舉得極高。
李文啟隨手拿過來一看,面色微變︰「慕葉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