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遙光才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怎麼會任由任七月這麼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打發掉。將雙臂交叉,斜著眼看任七月︰「你少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我便只問你,你為何不去。」有個什麼要命的事就想起我來,只可惜我可沒有那個覺悟。
任七月伸手指向自己,一臉的不敢置信︰「我?我一個弱女子,你居然要我上戰場殺敵?你腦子沒有壞掉吧」太不是人了居然把一個女孩子扔到戰場上去,遙光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你?弱女子?」遙光夸張的冷笑一聲,「一個差點兒把我逼得無處可逃的弱女子?」騙誰騙誰
呃,任七月一時語塞,把遙光逼得無處可逃。這件事情嘛,確實是有過的。但是,但是……那不是情況特殊嗎。
若是說遙光記仇,倒也不盡然。畢竟他們兩個現在可是將當初為什麼慪氣而鬧到刀兵相見的地步都忘記了。能讓遙光記到現今,那當真是因為,任七月的戰斗力啊。
遙光的悲慘記憶是從一個早晨開始的。那一日,他如平常一樣,自睜眼開始洗漱一下便來到任七月的院落準備開始陪伴子墨玩耍,並教導一下子墨耍弄會兒花拳繡腿,為今後的強身健體打下些基礎。
剛一進到任七月的院落,遙光便被狠狠嚇了一跳。原因無他,誰看見滿園被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弓弩也都會被狠嚇一下的。「七月這丫頭,沒事弄出這麼多弓弩做什麼。」暗自念叨的遙光環顧了一圈這些很明顯是趕制出來的弓弩,再抬頭便看見了已來到門前,叉著腰對他笑得極為不壞好意的任七月。
「做什麼,自然是為了對付你。」氣勢洶洶的說完,任七月再無二話,抬起手中的弓弩便是一箭。
遙光又不是傻子,對此早就已經做好了應對之策。側身躲開,連忙跳上牆頭的遙大無辜莫名其妙的連聲緊問︰「我怎麼招惹你了?你居然要這麼對付我」再不趕緊問,自己就要被射成刺蝟了。連續三兩跳躲開那一只只弩箭,遙光就在牆頭屋頂竄來竄去,很是狼狽。
任七月手上和腳下皆無停頓,將滿院子的弓弩耍得虎虎生風。見遙光居然這麼問,任大小姐氣哼哼的將手中的弓弩甩下,轉瞬間新的弓弩早已抄在了手里。「怎麼招惹我你都忘了?你個沒心沒肺的,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一時間滿天弩箭亂飛,遙光只能環繞著任七月家的牆頭上躥下跳,將整個庭院鬧的那叫一個雞飛狗跳、熱鬧非凡。最要人命的是遙光還不敢逃跑。他當然知道任七月是不會當真將他射死,但如果他現在逃了,而不讓任七月將這口惡氣出個干淨,自己就要做好這一生一世都不必出現在任七月面前的準備了。
實在是因為任七月隨身攜帶的那柄弓弩制作的實在是精良,偏又小巧易隱藏。按照任七月這個最會演戲的小臭丫頭的脾氣,前一刻還在對著你笑意盈盈,下一刻還笑容都不變就已經弓弩在手、當頭一箭了
如此防不勝防,當真是恐怖恐怖到了極致更是不勝其擾的前途暗淡。兩相皆害取其輕也,為了不讓自己今後的日子過得太過悲慘,遙光微一思量便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決定︰逃給這位小姑女乃女乃看只要夠狼狽夠讓她這位活祖宗開心,自己便也是最終解月兌了。
他們兩個人在這里是鬧得不亦樂乎,而旁人又鬧不清其中內幕更是沒見過這番的大陣仗。負責一早便將子墨帶出去玩耍的以避免讓如此小的孩童看到如此暴力的一幕,底下的僕人遠遠听著高呼慘叫不斷,心下幾番猶豫還是連忙跑到在書院中為開課做著準備的江心隱面前求救去了。
江心隱自然是不敢怠慢的連忙趕來勸架,隔著院牆高聲一呼,剛剛巧救了體力已經有些不支的遙光。不過這書生很明顯並不傻,至少他知道要站在院牆根下一聲喊,而不是冒冒失失的就闖進院子里命任七月住手。要知道,弓箭不長眼,很容易出人命的。
閑話說完,遙光總之是很明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當今皇上是蕭宛楓,當朝的相國是李文啟,便只有這兩個人坐鎮,又哪里需要他們這些老百姓去往里面白添性命。極不劃算,及其的沒有必要。
說實話任七月也是這麼想的,多強大的盛世也總是有人為了自己的野心而跳出來做一番跳梁小丑。而對于這種人,任七月就算心中多麼的厭惡,卻也絕對沒有覺悟到願意以身殉國的地步。
拍拍遙光的肩膀,任七月繼續發表自己的感慨︰「你我都是平民老百姓,果然沒有讀書人的覺悟高,是該受到道德譴責的,譴責啊譴責」真不知道晉國給了我什麼好處了,把人整了個半死還要為他盡忠,冤不冤啊我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遙光與任七月很明顯的表示出自己都不願意去為抗匪保國的這份大業盡自己的綿薄之力,雖然這兩個人都在進行深刻的自我檢討。但非常之明顯,檢討完之後,他們肯定是依舊故我,說不去就不去。
江心隱這輩子在孔孟之道成長,就算是在官場之中打拼看慣了遇事皆縮頭的眾多官員,也完全預想不到在他看來絕對是出身貴族之家的任七月當真會對國家危難視而不見。而這個在他眼中更是有情有義的少俠遙光,其情其義原來不過是狹隘到只針對那一兩個人而已,不過是個江湖上的莽撞少年。
他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麼當國家遇到了危難,百姓又要遭遇到生靈涂炭的大劫。任七月與遙光卻可以像是在看笑話一樣完全不放在心上。這兩個人的信念與良知為何卻似毫無殘存,難道這就是晉國之所以遇到危難的真相嗎?
一個人如果連信念與良知都沒有,他究竟是在為什麼而活呢。
只求最後的掙扎,江心隱無奈的道出一定要請遙光出山的理由。「這次的叛軍絕對不是善與之輩。江陵縣知縣之所以會提前棄城逃跑,完全是因為對方叛軍的主將實在是如雷貫耳。想對抗都需要自己先思量一下是否有足夠的實力。」
啊哈?任七月與遙光終于有了一絲興趣。原還以為那個倒霉的知縣之所以要逃跑是因為膽量太小,原來還有一個很強悍的終極大*OSS在里面。這樣看來逃跑就是沒有疑問的了。對方太強,自己根本就是干等著送死,為什麼不跑,不跑腦子才有問題。
「吶,你說說看,對方的主將是誰。」遙光興致勃勃道。如果真的很強,尚可在考慮範圍之內。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江心隱神色復雜的說出了那個現在被稱之為禁忌的名字︰「賀蘭家的遺毒,賀蘭淵。」
賀蘭淵,這個注定一生都會是任七月的噩夢一般的名字。居然會在這窮鄉僻野、與世無爭的不毛之地都可以听見。任七月直到現今為止,也不得不艱難的承認︰賀蘭淵,你我注定會是一生一世的仇敵。這世間注定了,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來不及阻止,遙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任七月問出下面一句話︰「叛軍首領,是叫洛臨溪吧。」蕭宛玉膽子再大,也絕對不會用一個已經死亡了的皇子身份去搶奪江山,最主要的是也不會有人相信。
江心隱絲毫不感覺到意外的回答︰「是的。」總覺得他們的來歷不凡,終是得到證實了。
蕭宛玉,賀蘭淵。你們這兩個家伙,就真的不能作為一個平民老百姓的身份活下去嗎?就算那個皇位的誘惑力再大,無兵無權的你們,又是靠著什麼力量來翻天呢?
真是不懂,真是不解。
早知有今日之禍,當初就應該直接把賀蘭淵的人名也給消掉就好了。至少現在賀蘭淵應該也不會用本名來作案。所有沿途官員也不至于一听到曾經被名為晉國第一武將的賀蘭淵率人打來就跑得那麼快,那樣的毫不抵抗。
想到這里,任七月突然就很是無奈。李文啟與賀蘭淵,一文一武,久負盛名。一個因為父親主動退官而身任史上最為年輕的相國,而一直以來並駕齊驅的名聲效應使得另一個只因家族犯了事而無法上的戰場報效國家的有志青年,明明什麼戰績都沒有,也成為了晉國一個不朽的傳奇。
神奇當真是神奇
算了,想這麼多沒用的又有什麼用呢,仿佛,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江心隱。」任七月一掌拍在江心隱的肩膀上,「你好福氣啊。本小姐跟洛臨溪有一箭一刀之仇互未報。跟賀蘭淵更是從上輩子就是仇敵。」自己的上輩子就是安寧,真真兒的仇敵沒錯。
遙光立刻一手將任七月的肩膀握住,再沒有這麼認真的盯著她看過︰「七月,你已經離開了他們。現在就算鬧得再如何翻天覆地,不過依舊是他們自己家自己人鬧來鬧去。這種事情,你再也不必參與進去。」
「我是很想啊。」任七月看著遙光滿眼滿臉的不贊同,自己也知道其實自己是不想管的。但是,恍若一種宿命般的感覺,老天爺讓自己活到現在,其實就是為了讓自己親手了結這宿世的恩仇吧。
「我討厭上戰場,我討厭看見戰場接連死去的那麼多人,我更討厭看見被殘殺的那些孤兒寡母、殘兵降將。」任七月在說這些話時,只笑得一雙眼楮分外晶光閃亮,伸手將遙光的手握在手心里,緊緊地握住,「但是這些不會因為我的不看就不存在。遙光你看,是洛臨溪與賀蘭淵呢。就連老天爺都說,去吧,該是完結的時候了。」
自己的手被握得那麼緊,分明就是不再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遙光只余看著任七月的美目曼妙,巧笑嫣然,無語默然。
「嘿,傻書生。」心中是塵埃落定般的輕松,任七月對著江心隱笑顏逐開,不想收回。
「我跟你去,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