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載著花宇和方小微兩人快速越過一段布滿石子坑窪不平的崎嶇山路,花宇遠遠看見首峰麒麟台方位飄渺的雲霧,忽然說道︰「阿南,你不能再向前了,你看那邊,看來、、估計清宇門的掌門和堂主已經到了,如果讓他們覺察到你的妖氣,會對你不利。」
花宇的話一說完,阿南也就停了下來,花宇立即拉著方小微從薔薇花座上跳下地面,隨後阿南也恢復了原來少年人的樣子,隨著花宇的指引望向麒麟台,皺了皺眉頭道︰「那該怎麼辦,看來小試差不多該開始了,我們卻還離麒麟台有幾里路的距離。」
花宇略一沉吟後說道︰「沒別的辦法了,只能祈禱在我們跑到那里時,還沒點到我們的名字。只是在此之前,你不能再顯露妖力了,清宇門雖然不是已除魔衛道為己任的門派,卻也是劃分在正派行列,如果他們發現你是妖,估計也不會輕易放過你,更別說讓你入門學藝了。」
阿南面色沉了沉,最後無聲的點了點頭,接納了花宇的建議。
花宇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時間不夠了,阿成,我背你吧。」
方小微聞言吃驚的說道︰「這怎麼成,況且我能跑的。」
花宇急道︰「不要磨蹭了,我會輕功,阿南體質天生與常人不同,而你只能徒步跑,三人中你最弱,我背著你跑也許能快一點。」
他把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方小微也不好再嗦,強壓下心里覺著的不妥,她一咬牙趴到花宇背上,環住了他的脖子。
與此同時,花宇立即運起內力,發足狂奔,在他的身旁,阿南也是伸出一只手搭著花宇的肩膀,暗暗給他助力。
當三人擺出這樣奇怪的姿勢跑到首峰麒麟台,看見十幾米外的麒麟台上還沒有人比斗,禁不住一同大呼出一口氣來。
心頭掛著的事剛剛一松,三人就覺得眼前一花,定楮一看,發現柴松不知何時已出現在眼前,以三人目前的能力看來,柴松這種盾術已經是相當高深詭異了。
柴松現身後的第一個舉動就是看向正劇烈喘息著的花宇,微微一笑,說道︰「你們三個人還真是有意思得很,雖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可是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培養出這種共進退的默契,可能真是天意。」
花宇自從隱隱覺得這老頭能看透他心中秘密之後,他就一直不敢輕視這老頭的實力,此時听他又是話中有話,心中不禁忐忑,卻又無法明言,只得搭上三人一同試探道︰「你剛才莫非暗中跟蹤我們?」
這話的真實用意在三人心中再明顯不過了,如果柴松剛才真的跟蹤他們,那麼阿南是妖的事,他自然也听到了。
如此一來,三人紛紛朝柴松露出一絲敵意和提防。
「如果我想做什麼,以你們現在的能力,如果不是我自願的,你們也不會有機會看見我。」柴松別有深意的從側面回答了花宇的問題。頓了頓,他又說道︰「你們的名冊我已經悄悄放進箱子里了,現在你們只要默不作聲的走進人群里,等著點名比試就行了。」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阿南本能的質疑道。
恐怕只有方小微心里才知道柴松為什麼會幫他們了。
不過,既然柴松是單獨向她透露身份的,那麼這就說明柴松背後的人不想讓除她以外的人知道得太多,而且她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後來會與花宇和阿南結下這等情誼。
如果一同上清宇門是她的福氣,那她還真得感謝柴松這個引路人,可是,如果一同上清宇門是她的劫數,那柴松這麼做算是在幫她,還是在害她?
果然就听到柴松用不溫不火的語氣說道︰「你怎麼就能這麼早確定我是在幫你呢?也許我是在害你,又或者說,是給我指示的人在幫你或是在害你,不過,你現在是不是怕了呢?」
不等阿南做出回答,柴松的身影又憑空消失了。
「那說那話,像不像是在激我們?」方小微忽然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阿南和花宇皆是點頭,不知道她這麼一說的目的何在。
方小微立刻笑了,說道︰「可是,他現在激我們有什麼用呢?要激也只有在我們因為退卻而不上山的時候,他激我們才有價值。而在現在,他說那一段話,我倒覺得他是想暗示我們退步下山。」
阿南對她的這個推斷結果沒有表現出太大反應,倒是花宇疑惑道︰「那我們究竟是繼續前行還是下山呢?」
方小微想起自己上山的理由,神色一黯,說道︰「我自然是要不停向前走的,我沒有退路。」說這話時,她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一抹念頭,如果柴松的勸阻是正確的,清宇門狼虎之地,她可以跟著花宇下山,求助于他……不!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她摁滅,又開始抽打自己的心,為什麼又變得軟弱,明明還什麼都沒遇到就退縮,就這樣的個性何談回去?
她的話說完,阿南不知為何,面色一沉,聲音有些發冷的說道︰「我的家已經在戰火中毀了,除了來這里學藝,我想不到還能去哪里。」
他提到他的家園是因為戰火被毀,卻沒有像方小微那樣流露出絲毫傷感,目中反倒是頗有戾氣。真正的戰火只會燒掉他的房子,但是還到不了拆散他的家人的地步,他來清宇門其實是抱著能尋找到那個人的目的,因為母親慘死之際,父親曾對那個凶手失聲喊了句「師父」。
只是可恨,當時的他才幾歲,被父親封印了妖氣,藏在地窖里,只能听到父親與那個人廝殺的聲音,然後,父親力竭後拼著最後一口氣撲倒在他藏身的地窖木板上,鮮血沁入滴下,濡濕了他的臉,那個人,被父親稱作師父的人這才在停頓了一會後離開,留下一屋子的狼藉。
埋葬父親的時候,他撿到從父親衣服里掉落的一封信,找識字的人讀給他听後,知道那是一個叫做溫懷柔的女子寫給父親的信,從稱呼上來看,溫懷柔是父親的師妹,大致的意思是她叫父親快點逃走,師父要殺他等等。
他對此人是誰毫無頭緒,直到一個月後,他砍了柴給當地一個員外家送去,走過回廊,听到小亭子里那家在外學藝回來的公子興高采烈的與幾個同伴談論游學的見聞時,說到了清宇門唯一女弟子被其師父斬殺的事。
因為他听到殺父仇人的消息,一時憤然,一拳捶裂了那戶人家宅里的一根粗木柱,被那公子看出了點異常,不但沒有再說下去,還罰他一頓杖責,轟出府去。皮肉上的傷剛好,又逢每年十月里的妖變,身體虛弱到極點的他只能在小河蘆葦蕩里別人丟棄的一艘破船里窩了一個月,自此,有關溫懷柔的消息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他死死的記住了一條,那個被父親稱作師父的人,必定就在清宇門。
過了十幾年,隨著身體的成長,妖力也漸漲,為了能混進清宇門,他模索出一套封閉妖力的功法,這樣從氣息上平常人察覺不出他有什麼異常,為了更好的遮掩,他還學了一套粗淺的拳腳,不過因為他體質並非常人,力氣天生的大,粗淺武功用在他身上倒也頗為厲害。
一切整頓妥當,他開始實施混進清宇門的計劃,測靈根過了,名冊填了,青石林的幾天也熬過來了。
也幸虧有花宇和方小微的信任與支持,他才覺得自己真正活的像個人,而不是常人眼里的怪物,畢竟他再怎麼偽裝自己的妖氣,妖與人的氣質和行為習慣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如果不是遇到花宇和方小微,估計以他獨來獨往的冷硬做派,以及夜晚那雙會呈現出紫色的眸子,恐怕騷動早已造成。
一路風波的走到這里,他豈會退步?
但他無法料到,花宇和方小微其實都並非常人,第一次見面時那兩人就給他的信任讓他信任了那兩個人的一切,也許還有另一種解釋,就是他到清宇門是來尋仇的,也許會有來無回,一個隨時會拿生命去拼的人,又豈會在乎其他的東西,信任,兩個字已足夠。
從小生活富足父母全在的花宇在听到兩人說完這些話後,心中不禁升起許多感觸。想想他的家和親人可能也會遭逢如此變故,他越發能夠體諒這兩人心中的悲涼與無奈,甚至會想到,等事情一過,就帶這兩人到自己家中長住。
可是,這個想法始一萌生就立即被他掐滅,回家,對他來說是那麼遙遠,自從家人被那個影子怪人挾持,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嘆,舉國上下也有他無能為力的事,他第一次覺得,從清宇門回到他的家中,寥寥兩千多里,以前只需坐在三駕馬車上悠哉半月便可到達,可是現在他卻一步也不敢退後。
何時能夠擊敗那個恐怖的影子人,他何時才能夠得到真的解放,可是那個家伙實力實在太龐大了,恐怕就是他做到了那個家伙要求他做的事,那個影子人也不會就此罷休,而是變本加厲的繼續索取。
只有寄另一個希望于清宇門,希望能在這里學到克敵制勝的辦法,只是每當想起那個影子人加在他身上的‘靈髓’他就心煩意亂,希望家中父老能撐到他學成歸來的那一天。
握了握拳頭,暫時壓下心頭的煩悶,花宇微微一笑,將雙臂一左一右搭在方小微和阿南的肩膀上,說道︰「你們都這麼堅持向前走,我一個人掉頭的話,那就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同伴了,兩位勇士,闖龍潭破虎穴捎上我行嗎?」。
方小微忍不住笑道︰「你又開始小瞧自己了,小心我們真的會把你拖下水。」
阿南則冷冷丟了句︰「你若死了,我不會給你收尸的。」
「呸——」花宇聞言吐了口唾沫,在阿南背後狠敲一記,佯怒道︰「我詐你了還是搶你了?一來就咒我,你也太狠了。」
阿南吃痛哼了一聲,隨後還是沒忍住,「噗——」笑出聲來,三人頓時也都釋然了,嘻嘻哈哈的一同向麒麟台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里扎去,此時倒也沒幾個人注意到這三個人冒冒失失的態度,因為大伙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台上,第一對較量的兩個人已經被點名出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