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飄零一招得手,雖然心里也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是花宇對于他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此時的他不會站在對手的一方替別人著想,得手後再度發出反攻,就在眾人覺得花宇必敗之際,麒麟台上忽然刮起一陣黑旋風,邪魅異常,連竹樓上坐著觀望的幾個堂主也是措不及防。
旋風始起之時,花宇就發覺到一股熟悉的邪惡氣息,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危險信號,拼盡全力一個空翻,躍過燕飄零的頭頂,于此同時抽出了纏在腰間牛皮腰帶里的軟劍,橫抵在胸前,替燕飄零擋住了從背後呈螺旋狀射殺過來的一股煞氣。
然而,在黑旋風包裹之中,燕飄零並沒有看到這一幕,只是覺得腦中一昏,常年練武培養出的敏銳讓他本能的讓開了幾步,同時耳邊就听到‘鏘——’一聲脆響,黑旋風只停留了妙余,花宇卻不知為何,竟然跑到了自己背後,還抽出了軟劍,這一連串古怪之極的變化不得不令燕飄零心中駭然。
這個花宇,剛才還力不從心的樣子,怎麼突然就爆發了,在那一瞬間利于他的環境中,他要抽劍劈自己輕而易舉,甚至自己別劈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可是他沒有那麼做,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在阻擋什麼——難道剛才他是想救自己的命?
燕飄零頓時也愕然了,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方小微也是沒看清楚黑旋風席卷而來時,麒麟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此時她最想關心的是,花宇到底怎麼了。
花宇在本能的為燕飄零擋下那凌空一擊之後,心中也是隱隱覺得後悔,只是剛才情勢緊急,在發覺那道黑旋風里有那個邪惡的影子人的氣息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果不出手,燕飄零可能必死無疑。
他不禁又暗暗心驚,這個影子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清宇門首峰重地他也可以隱身進出,即是如此,又何必要他竊取那清宇門的至靈之物‘碧落星晶’,如果影子人自己來,相信也是手到擒來的事。
除非影子人有什麼難言之隱,才會讓他代勞,又或者是,清宇門里也有他懼怕的人,更有可能,那個人就是掌握‘碧落星晶’的人。
只是,這人定然不是那天用自身真氣灌溉半成品的‘碧落星晶’的柴松,那又會是誰呢?
胸口又傳來陣陣氣悶,花宇心中不覺苦笑,如果剛才就那麼看著這個無意中阻撓了影子人計劃的燕飄零被除掉,他也就不會硬扛了這一擊,雖然影子人在發覺他突然倒過來援手燕飄零時,那股煞氣頓時收了大半,可是他的手里只是一把軟劍,又能抵得了多少力道?煞氣直接將軟劍打彎,然後撞在他胸口上,幾乎快要了他半條命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中又是一沉,靈髓,可恨的靈髓,不知道剛才受了那一擊,有沒有影響到遠方的家人?恐怕多多少少會有些影響吧,不然他現在怕是站都沒法站穩了。
不想再冒著提取遠方親人的精氣為代價,繼續這無聊的比試,花宇吐了口氣,對正在看著他發呆的燕飄零強作一笑,拱手道︰「燕兄,我輸了。」
因為花宇剛才對他有援手之舉,燕飄零對花宇的印象也向著友善的方向發展了一步,此時停手下來,才理清楚,花宇這主動的認輸跟剛才他瞬間的失去狀態一樣的暗藏玄機,不過這玄機卻是他無法猜透的,他只能肯定的是,花宇的功夫絕對不比他差,但他在沒有使全力後卻提前主動認輸,棄權了。
換做旁人,可能就順水推舟的接受勝利的果實了,再打下去也沒意思,反正只是小試,不是真正的比賽,但此時的燕飄零卻不知為何,腦袋發熱,內心覺得如果不給花宇一個公平比試的機會,就會覺得這場勝利勝之不武似的。
于是,在花宇告敗後準備走下台去時,燕飄零忽然揚聲道︰「其實你根本就沒有輸,為什麼這麼快就言敗?」
花宇的腳步一滯,沒有說話,接著繼續向下走,心中則有少許欣慰︰至少,剛才自己出手救的這個人還有點血性,挨了一下也不算全虧。
豈料燕飄零瞧他沒作聲,倔脾氣上來了,疾步走來,扯住花宇的臂膀,揚眉道︰「你不明白麼?我不想要你的施舍。」
「你誤會了。」花宇不想與他再做無聊的糾纏,接著打,對他的家人,對燕飄零都不是好事,他不是有多麼博愛寬容,但這等損人又害己的事,腦子清醒點的人都不會去干,再加上此時他胸口氣息一直不穩,不免被燕飄零拉扯得心煩,聲音也是猛然提高︰「再打下去,你—會—沒—命!」
說完此話,花宇就用力甩開了燕飄零的手,走下台去,胸口那股難受之意再也沒法忍下去,躬身不停的咳嗽起來。
燕飄零站在麒麟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不斷咳嗽的花宇背身,忍不住問道︰「喂,你沒事吧?」
已然不見花宇回答,倒是有兩個不認識的少年快步靠近花宇,滿臉關心與焦急,扶著他走出了人群,向十幾米外的一棵大樹下走去。
燕飄零又迷茫了,這個家伙說話的時候眼神那麼厲害,輕易就震懾住他,可是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似乎也沒有實力殺了自己吧?可是回想起剛才那一瞬間的異常變故,心里總覺得隱隱發寒,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到底信誰?
而竹樓之上,凌北蒼將台上發生的一切全部看在眼里,只是黑旋風來去匆匆,一時也沒有讓他聯想起什麼,看到方小微和阿南扶著花宇時的樣子,他在心底不禁又是一嘆︰唉,麻煩越來越多了啊!
原本因為他想解開方小微身上的那個秘密,估計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才為她偽造的名冊,以圖表面上看起來方小微像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通過正常途徑進入清宇門。
可是誰知道這丫頭去青石林待了幾天的功夫,經歷了什麼事,竟交了兩個朋友,關系看起來還不錯,那個叫阿南的少年,遠遠看去似乎跟人類有些不一樣,為了提防他是不是策劃做什麼危害清宇門穩定的事,凌北蒼在心里勉強計劃著讓他和方小微一起進北山組,可是現在又多了個花宇。
如果去掉花宇,那丫頭估計又該不安分了,將三人都留下?多一個人就多一分麻煩,早知道就走捷徑直接把那丫頭抓起來用結界禁足,雖然這條捷徑有可能導致最近不知為什麼盯得他甚緊的幾個堂主的注意,可總比現在一拖二要強。
凌北蒼心中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這一次小小疏忽,倒搞得事情有點超出之前估計的範圍。
他生平最厭麻煩,是以當初前任掌門有意提拔他接任掌門之職,他委拒了,將位置讓給比自己還小一輩的羅青鶴。
自己當的這個北山組組長也是別出心裁,表面上佔了一個分堂的產業,實際上即不收徒弟,也不代教徒弟,因為北山組什麼都不管,只管清宇門的刑罰,有功不負責獎勵,有過必然會處罰,重大過失直接斬殺。
凌北蒼在這一條上做得絕對稱職,但是在其他事情上卻是很淡然隨和,不過,他越是如此,別人越是忌憚他,因為這是個典型的危險人物。
司徒可可在給他添茶水的間隙,看見他撫額煩憂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師父,你怎麼了?」
凌北蒼聞聲,迅速將目光從遠處花宇那邊抽了回來,心想,五個弟子里面,最單純也最傻的還是司徒可可啊,其他四個弟子都看見他撫額,卻只有司徒可可開口說話了,這不是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異常嗎?不過這個唯一的女徒弟一直都是這種性格,好歹是為了關心他,他也不好有責怪之語,只好隨機編了一個謊,說道︰「閉關三年多,都是白天修煉晚上休息,還有點不適應。」
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奇怪的是,此時竟沒有人反駁他。
因為不想反駁他的人知道他有時候說話就是亂造,想挑他語病的人,現在又在注意他剛才看的人和事。
凌北蒼看了一眼此時正將目光投向花宇一行三人的梁三友,暗暗嘆息︰唉,還是被看出來了,希望這家伙別跟我添什麼亂,至少等我弄明白那丫頭手上的血靈根是怎麼回事再說。
方小微和阿南架著花宇的肩膀,將他扶到一棵大樹下,短短的幾步路,兩個人明顯的覺得花宇居然月兌力了。
在樹下坐了一會,花宇才將將把咳意忍下去,方小微擔心的看著他額頭上沁出的一層細密汗珠,伸手探了探,皺眉道︰「你剛才怎麼了?是不是前幾天我砍樹的時候誤傷了你,你怕引起我自責所以沒說?還是那天的風寒還沒全好,剛才背著我跑了十幾里路,又復發了?還是……」
沒等她說完,還有些喘的花宇連忙截口道︰「沒那回事。」
「可是……」
「你別擔心,也別多想。」花宇忽然站起身,「可能是沒吃早飯又劇烈運動的緣故。」他做了個甩劍的動作,然後一邊將軟劍收入腰間纏著的牛皮劍鞘里,一邊補充道︰「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他這麼說,方小微終于安心了些,沒吃早飯就劇烈運動,的確會因為低血糖而月兌力甚至暈厥,這樣的事她以前也遇到過一兩次,但是這樣的解釋卻令阿南疑惑了,不禁問道︰「我也沒吃早飯,怎麼沒像你那樣?」
花宇怔了怔,忽然笑了︰「你忘了,我是人,你是妖,當然不一樣了。」
「哦。」阿南明白過來,心中沒來由的一暖,以前他走在大街的人群中,心里卻無比清醒的提醒自己,他是妖,不會與人合群的,但是現在,與這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幾天,竟淡化了心中妖的概念,幾乎就認同自己是人了,忽然覺得,丟棄妖的身份以人自居,其實也是會遇到許多有意思的事的。
方小微放下心頭擔憂,忽然想到一件很現實的事,一顆心又懸掛起來,叫道︰「糟糕,我也沒吃早飯,等會如果發昏怎麼辦吶?」
花宇想了想,說道︰「你練過五行訣,體質已經比常人要強得多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方小微聞言,稍稍放心了些,但旋即又將心提起,說道︰「你不也練過嗎?不是還是這個樣子嗎?」。
花宇臉上浮出一絲苦笑,說道︰「其實我練五行訣後的反應比你差許多,再加上小試之前背你跑了很遠,才會這樣的。」
想起花宇被自己拖累,方小微心中又是忍不住的歉疚,可是沒待她再開口,麒麟台上已經傳來點名她名字的聲音,該她上場了。
方小微只得向麒麟台跑去,等她走了,阿南才納悶的說道︰「好像他還有個別名叫方小微。」
花宇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沒什麼,我不也有個小名叫阿龍嗎,我大燕國許多文人墨客除了大名,還有字和號,一個人可以冠幾個稱呼。」
「我只是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阿南慢慢將視線從方小微的背影上移回花宇身上,又說了句︰「真搞不懂你們人類的習慣。」
「以後你有許多機會了解的。」花宇微微一笑,「走,我們去給阿成吶喊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