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微只覺得自己一瞬間失去了意識,但很快又恢復了,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發現自己呈一個大字趴在一個東西上面。
耳畔疾風呼嘯,這種感覺以前也有過,好像跟上次與墨杉和魯其言一起乘坐飛劍時一樣。
她謹慎的將頭抬高了一點,果然發現自己正在天上飛,趴著的是一把巨大的展開的折扇,扇子的另一頭筆挺的站著一個素袍被風卷得啪啪拍響的長發男人,將記憶搜刮了一遍,他應該是凌北蒼了,只是為什麼現在自己會趴在一把扇子上面在天上飛?
剛剛想到這一點,方小微忽然感覺一陣更狂烈的風掛了過來,差點將她掀飛,在這危急時刻,左右兩邊的肩膀忽然被人同時用力按下,她才在向後滑出半米遠後停了下來,用目光的余角左右掃了兩眼,卻見花宇和阿南也在身邊,不由得松了口氣。
繼續趴著,透過折扇扇骨上的一些鏤空刻紋,方小微看著地下飛掠而過的河流山谷,心中有萬般感受,卻又無法用語言描述,能力高強,可以俯望天下,可是在舉首之處,還有望不到底的天,人大多時候還是飄蕩在天地之間,想要上天入地,逆天奪命,追尋大道的同時,不知道要丟棄多少東西?
此時這不知該怎麼稱呼,但絕對是一種法器的折扇,聚頭朝前,散尾朝後,扇面展開,呈一個七十度的三角形,她全身貼服著扇面,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而站在聚頭上的那個人傲然而立,一身闊袍的衣袂如驚濤拍岸,即便只是看著他的背影,也能猜想到,此時他臉上的神情一定是傲視天地的。
有這種傲然與自信,配合極品資質,就是在修仙路上佔據了氣之優勢,所有的修士都是從人這個基礎出發的,一個有追求的人,最不能失去的就是性格與信心,修仙之路,迢迢無止境,走上這條路的人不應該有追而不得的苦悶和失敗之後的哀傷,因為這是逆天之行,如果真有神靈,一個凡人,連天都敢逆了,還奢望會有誰去同情幫扶你麼!
此時的凌北蒼感覺到背後那三個人都已醒了,而且那個方小微還差點因為動了一下頭而掉下去,背負著手開口說道︰「這把扇子是我以前一直使用的法器,築基期以後便沒再用了,沒想到現在用我最低級的一個法器載著你們還是危險重重,罷了,飛過這條北山與首峰之間的天塹,還是改作步行吧。」
他這話一說完,方小微就又郁悶了,以後要在這樣的人身邊學藝,就像一個徒步爬山的人望著眼前總也看不到頂的參天巨峰,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向上爬,而包袱里的干糧又有限,不覺得有壓力才怪呢。
飛過天塹,凌北蒼果然就收了那扇子,不知道放去哪里了,然後他們就體驗了一把爬山的經歷,從首峰到天塹邊界,雖然荊棘鋪路,卻也算是下坡路,此時越過天塹再朝北山進發,這一條路才是又要披荊斬棘又要爬坡,好不容易爬上北山的駐地,熟悉的建築格局再次出現在方小微眼前,但方小微此時卻只剩下喘氣的勁,沒了欣賞懷舊的心情。
阿南因為體質不同于普通人類,倒還沒什麼太大反應,花宇一邊喘氣一邊說道︰「你沒事吧?」同時用眼神與他對話︰小心。因為忌憚凌北蒼的讀心術,他只能隱晦的表達這個意思。
阿南點了點頭說沒事,倒是看他一臉汗水,喘得比方小微還厲害,不禁有些擔憂︰「你怎麼了?」
「沒事。」花宇輕松的一笑,但是他隱隱的覺得,胸口那種悶感又出現了,心中不禁擔憂,到底是不是因為在麒麟台上挨了那煞氣的迎面一擊,身體受了內傷,因為靈髓的原因,一直沒怎麼顯現出來,還是……想到靈髓,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還是因為靈髓的原因,已經將這個內傷的痛苦轉移到家中的誰身上去了?
在各懷心事的沉悶之中,三人被凌北蒼帶到一間大房子面前,推門進去,方小微驚訝的發現,這不就是她第一次進入北山時,誤闖的那間擺放清宇門前輩牌位的房子。
「這里擺放的都是北山前輩的靈牌,其實也是舉行收徒儀式的地方,其他三個峰頭也都有像這樣放置靈牌的房間,只是北山這里的似乎最為冷清,我自己都快忘記了。」凌北蒼似乎是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同時朝靈牌擺放的地方合掌拜了一拜,然後拿起主位上的一塊靈牌就著衣袖細細擦拭起上面的灰塵。
從側面看到他臉上的神色,看起來這塊靈牌的主人生前一定是他的什麼重要的人,方小微忍不住凝神向凌北蒼手上正在擦拭的靈牌看去,就見牌位上寫著六個字,當然她是不認識這字是什麼意思的,只得暗暗將字形記在心底。
如此莊嚴肅穆的地方,大家都自覺的神色嚴肅起來,尤其是花宇,似乎因眼前的景象而想到什麼,也是雙手合掌,掌尖抵著額心,虔誠的祭拜起來。
方小微看到這一幕,推想像花宇這樣出身世家的人,家中也一定有這樣的祠堂,里面擺放著祖輩的靈牌,所以他才會習慣的如此莊重祭拜。
方小微的家中雖然不搞這一套,卻是出于對仙人的尊敬,學著花宇祭拜起來。
另一邊的阿南見狀也是跟著一起祭拜,除了動作上與方小微一樣有些生硬之外,眼神中還隱隱拂過一絲仇恨。
他剛才想到的是自己那慘死的父母,而現在正在拜的眾個靈牌里,也許就有‘那個人’的牌位,或者是‘那個人’的師父,此時的他必須得隱藏情緒,可是眼楮是接近大腦最近的部位,腦中情緒如波濤洶涌,眼楮又怎麼可能瞞得那麼緊。
凌北蒼目光余角將三人的動作看在眼里,心中稍感欣慰,此時他的心緒正沉浸在對師父的懷念,以及以前與幾位師兄一同習練生活,最後卻只剩他孑然一身獨處北山的傷感之中,倒是沒有余念去探知那三人恭敬的動作下心里在想著什麼。
擦完靈牌將其放回原地,凌北蒼再次開口道︰「雖然我帶你們來北山,只是要你們當個雜學弟子,但是我北山實名為‘靈隱峰’,乃是清宇門五峰之中,靈氣最豐富的地方,就算你們只是學習簡單的功法,持之以恆,也不比其他四峰的弟子差多遠。」
方小微心里的第一反應就是,怪不得沒進入清宇門的人對北山都有那麼多想法,你們師徒獨佔清宇門資源最豐富的地方,別人不妒忌才怪,又打不過你們,只好用言辭刺激,因為人眾罪輕,你總不能把他們全料理了吧,也難怪你不收徒弟了,不知道的入了你這個狼窩,搞不好一出門就被一片妒恨的目光砍死,知道的恐怕你讓他們當你徒弟他們都會覺得膽寒。
凌北蒼略一停頓,接著說道︰「雖然你們只是雜學弟子,說白了就是幫忙做些雜活的弟子,但是我還是要對你們量才而用。」
說完這話,凌北蒼抬手放在神龕上,慢慢分開五個手指,接著,方小微就覺得腳下微微傳來震感,就見房間內所有的東西都快速陷入地下,房間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空曠地,剛才放置靈牌的地方,現在則露出一道門來,那門給人的感覺明明是透明的,但是從外面看又沒法看清里面有什麼東西,只覺得透明的門似乎縈繞著飄渺而神秘的氣流。
方小微猜想那應該是禁制之類的東西,密室什麼的,以前在影視劇和小說里也看過不少,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方小微此時最好奇的是,凌北蒼帶他們來這麼神秘的地方,究竟有何打算?
凌北蒼抬步向門內走去,同時說道︰「你們一個一個進來,我有些話要單獨與你們談。」
看著他走了進去,與那禁制擦身而過的時候,一點阻礙也沒有,顯然那禁制是他自己設的,所以他說‘一個一個進來’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定是在那禁制上動了什麼,不怕他們不按紀律行動,有時候自信也是靠能力支撐的,在之前連番見識到凌北蒼的駭人能力之後,他們三個也都不敢不遵從他的命令了。
也不知道凌北蒼的神念能不能穿透那層禁制來窺探他們的心思,三人心中都不敢多做猜測,只是花宇心中一直有個急著想解決的問題,此時凌北蒼選擇單獨逐個談話,冥冥之中倒是為他提供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機會,于是,在等凌北蒼剛剛走進去了後,花宇就說到︰「我先進去,等會還能告訴你們一些事。」
方小微對此沒有什麼異議,反正那凌北蒼雖然不是什麼善類,但也不至于為了害他們而幾經周折把他們帶到北山總部才動手吧,所以她听花宇這麼說,只是鄭重的叮囑道︰「你要小心。」
阿南對單獨面對凌北蒼還有些沒準備,剛剛斂去眼中的一絲仇恨,他也想先調理一下心緒,以免在凌北蒼面前露出什麼異端,從這幾天對花宇的印象上來看,花宇第一個進去與凌北蒼免談,也沒有什麼大問題,于是也只是悶悶的點了點頭。
花宇見兩人都是一臉為他鼓勁的神色,心中也覺得安慰,定了定神,他邁步向密室里走去,在與那結界擦身而過的時候,也是沒遇到多大的阻力,只是覺得有一陣溫和的風掃過全身,這禁制的氣流竟有一米來厚,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站在外面的方小微和阿南看見他走過禁制之門時,心底都是一抽,因為那原本剔透而飄渺的禁制氣流在他沒入其中時,變得有些渾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