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慢慢收空,兩條火芯活躍起來,擰得越來越緊,最後擰成一條火繩,卻同她爭奪被抽走的靈氣。手心的冥火團頓時萎靡了不少,布平常又狠狠的將那些靈氣抽回來。那條火繩不滿意了,脾氣爆發,瞬間把布平常身體里所有的靈氣都往丹田里收去,她手心的冥火最後泄成一點火星,滅得干干淨淨。
好吧,既然這樣她也就不再掙扎了,既然木木不在了,她也不想活,那團黑雲繼續向她壓進,她的眼光卻只停留在遠處的白色衣袂上,心里默念,木木等等我,我就來陪你。
「汝切不可為一介男色棄命」
又是那個討厭的聲音,上次他消去了她對木木的記憶,這一次又來搗什麼亂
「他不在,我活著也沒有意義,你什麼都不用說了。」
「他尚存一脈,可活。」
什麼?她沒听錯?木木還沒死?他還沒死布平常瞬間慌了神,他還沒死,那麼她也不能就這麼死了。可是關鍵時刻火芯總跟她唱反調,該怎麼辦?
「仙人,你教教我該怎麼控制冥火好不好?」
「汝為主,豈能憑得區區火芯造次?」
布平常心想,是這麼回事兒啊。她是火芯的主人,憑什麼弱弱的讓火芯欺負到頭上來?銘心那麼難搞定,最後還不是認她做主人了,小小的火芯竟然敢給她放肆?看她拿出主人的姿態來收拾收拾那不听話的小東西。
「火芯,你給我听好了,我已經決定,就算是我形神俱滅了,也會留最後一口氣封住丹田,我死了你也只落得個被我束縛在體內一同消亡的後果,听不听我話,你自己決定。」
這段話是對火芯說的,她既然能這樣跟銘心溝通,火芯也該能听見她的威脅。
果然,話音剛落,那火繩不動了,乖乖的在她丹田里吐吐舌頭,不再鬧脾氣。還主動往她手心里輸送剛集結成的靈氣,這些靈氣都是被天絕地滅火煉化了的,只是一點點都比過去她集結全身的靈氣要強出百倍。
布平常看手心里凝出的血紅色火團,樣子似乎很給力,那靈氣的強大也是前所未有的,雖然只是一小團,她能感覺出殺傷力和過去不能同日而語了。
那團黑雲已經到了她的身側,瞬間向她圍攏收緊,布平常也來不及多想,手心狠狠一收,將那團紅色的火焰捏碎。指尖一陣溫熱,只感覺那火焰碎開後像是綻放的火花,四散蔓延出一片血紅色的帶火的雲霧,將那黑雲反罩在勢力範圍內,啃噬消融。
只听得猛獸般痛苦的嘶嚎震天響起,布平常捂住耳朵,卻看見眼前的黑雲逐漸散去,慢慢清晰,分離成十七八個單獨的黑衣蒙面人,那些人出的手臂和臉,都被紅色的火焰灼傷,燒得面目全非。布平常過去是很怕這一類恐怖畫面的,但她現在卻睜著大大的眼滿意的看著,看這些鬼東西在身上臉上亂抓,指甲抓開被燒焦燒爛的皮,挖出里面紫黑色的死肉,原來那火燒過後皮膚竟會又癢又痛,像是有千百只小蟲在啃噬,這些人受不住那鑽心的痛苦,這會兒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嘶吼聲逐漸停歇,那些黑衣人抓到皮開肉綻,鮮血橫流,最後黑色的腐肉卻慢慢風化,從臉一直爛到腳趾,一陣大風過,十七八具尸身立刻化成了細碎的粉末,被風卷下了山崖去。
布平常冷冷的笑了,她第一次體會到殺人原來可以這麼泄憤。身上癱軟得沒有一絲力氣,她只得爬著向那襲白衣靠近。拖著長長的血跡爬到曦木身旁,伸手放在他的鼻尖,果然還殘存著一絲鼻息,她立刻喚出仙書,問怎樣可以為他續命。
仙書童鞋沉默了半天,牆體上面只顯出六個點來。這六個點大概就表示,曦木救不回來了。布平常的心從雲端跌落到谷底,難道那個人是為了讓她不尋死,才故意拿木木還有救來騙她?經歷過這麼多生離死別,卻從沒有一次這樣痛苦難忍過,她死一千次又如何,只要木木沒事,神馬都可以是浮雲。
仙書看她失聲痛哭,哭到幾近昏厥,安慰道,「天尊尚存一息,如今附于棠棣碧金鐲內,算是常伴你左右,不必太難過。」
布平常還以為仙書要說什麼有重大轉折性的話,起初還暗暗有一絲期待,看完牆體上的字之後又一次失落難當,模著棠棣碧金鐲,又模一模曦木冰冷的手,哭的更加洶涌。
仙書還想說什麼,但感覺到有一股靈氣逼近,它不能見外人,也就鑽進戒指里去了。
那靈氣正是趕來相助的太卿,一路沖破月影暗衛布下的迷魂陣,卻還是來遲了。落了飛劍見了這一副慘不忍睹的場面,淡眉驟然鎖緊。兩個師弟散亂的躺在一旁,鼻息微弱,內丹渙散。平常伏在那個已經感覺不到生氣的白衣人身上,哭到幾乎窒息。除此之外,只剩些殘破腐壞的黑衣邊角,散落遍地,被風吹得四散。
他也不敢貿然靠近平常身邊,她此時哭得像一頭受傷的小獸,紅著眼,嘴角還帶著殘血,眼里的憤怒絕望叫他的心驚到發痛。向她走近幾步,她立刻警覺起來,抱緊了那白衣男子的尸身,不知不覺流露出來的殺氣乖戾霸道。
「平常,是我,別怕。」太卿試探性的靠近一步,一道劍光閃過,他只覺臉上一道火辣的刺痛。
布平常握著曦木的晨曦劍,冰冷的看著太卿。她此刻只想殺人,殺盡天下所有人來為木木陪葬。本來將要隱滅的晨曦劍逐漸清晰,她與曦木本就有雙生並蒂果系聯,晨曦劍本就是血氣充盈之劍,戾氣甚重,感應到她身體里熟悉的主人的氣息,立刻振奮起來。布平常的心性此刻混亂不堪,最易被反噬,晨曦劍和她體內的地煞淬火呼應,讓她失了理智。
太卿看出她是被手上的劍迷了心竅,抬指拂去臉上的血痕,怕劍見了血更會徹底發狂。無奈已經遲了,剛才晨曦劍沾過他的血,此刻已經由清澈的澄黃轉為昏暗的血紅,任何有常識的人見過,都知道那劍沒了主人的牽制,已經失控了。
布平常兩眼也是如劍身般的殷紅,她心底被一個強大的聲音佔據,那聲音一直在朝她喊,「殺了他們,為主人報仇,殺了他們全部,一個不留」
她訥訥的看著太卿,只覺得他化成了那些黑衣人的樣子,正要揮劍砍過去,那黑影又化開成太卿的模樣,如此反反復復,她遲疑下來。
太卿見她動作遲緩下來,眼底的血紅退開又蘊起,好像是在掙扎。他只能賭一把,慢慢向前靠近,一邊輕喚著她的名字,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害怕。
布平常的意識被他一聲聲的呼喊喚回一些,眼底的紅色褪去大片,正朦朦朧朧間,心底卻又生出一個聲音來,那是曦木的聲音,他在喚她。
「平常,殺了他,他的劍刺穿了我的胸膛,難道你不該刺他一劍為我報仇?」
她此時已經分辨不出這是幻听,是晨曦劍意圖重新控制她的心緒,只听見曦木嘶啞痛苦的對她說那一劍好痛好痛,要她刺回去,狠狠的刺回去。
太卿停住腳步,平常的眼底又失了清澈,轉為混沌的殷紅,她慢慢抬起手中的劍,定定的站起來,就那麼拿劍尖指著他。
他能想象她此刻該是有多麼的辛苦,多麼的痛,如果換做是她有事,他也一定會徹底瘋掉。轉眼看向那個白衣男子,唇邊泛起一絲慘笑,「雖然我很嫉妒你,但你不該死,睜眼看看她有多傷心,你還舍得這樣拋下她?」
棠棣碧金鐲錚鳴一聲,好像是听清了太卿的話,發出沉痛的低吟。繞在鐲身的那一縷仙靈黯淡了許多,似乎是在嘆息。
太卿見他一魂未散,又驚又喜,只要還有這一魂,那麼修魚族的還魂石就有可能養出其余二魂來,再將三魂注入新的實體中,這個人就還有可能救回來。
「平常,把那鐲子交給我,我能讓他復活。」
我能讓他復活。
滿山崖的狂風忽然大作,吹亂了布平常的散亂不堪的長發。握著手中的晨曦劍猛然沉了下去,喉間喚出一句,「太卿,你能讓木木活過來,是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布平常哭到得又髒又花的小臉上顯出一絲笑容,但旋即又隱沒下去,心底木木的聲音響起,「他在騙你,殺了他平常,我想再舌忝舌忝他的血,很香。」
丹田里的地煞淬火已經徹底壓倒了天罡炎火取得了控制權,此刻應和著晨曦劍的戾氣,里外夾攻,她自然經不起這樣的邪氣入侵,自覺有什麼東西想要控制她的思想。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走火入魔?
想要扔掉晨曦劍,手就是不听使喚,復又將那劍慢慢舉起,她覺得情況不妙,只得對太卿喊,「帶太璃和太澋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