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那公公壞笑著,故意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娘娘還讓咱家找婉兒姑娘呢,沒想到剛出門就踫上了你,咱們還真是有緣呢。」
「柳……柳公公」,婉兒驚訝地看著他,毓慶宮的管事太監,太子妃的心月復,她竟然撞到了這個家伙,不過仔細一想,她被關進辛者庫是件極其秘密的事情,估計太子妃那里並不知情,就大著膽子看著他說,「柳公公不知道找奴婢有什麼事兒?」
「哼」,柳公公冷笑著,「咱家還只道是見著鬼了呢,原來你還沒有死呢,這真是太好了。」
望著柳公公臉上那陰險的笑容,婉兒不忿地瞪了他一眼,好什麼好,恐怕是為了能夠親手殺了她而高興吧,「麻煩柳公公請轉告太子妃,以後婉兒再也不會出現在毓慶宮了,她不用再為奴婢頭疼了,還是多想想那位新來的主子吧。」
「咦」,柳公公疑惑地問道,「你被分到哪里去了?怎麼內務府里查不到你的記錄呢?你這丫頭不會真變成鬼了吧。」
「哼,我如果是鬼就好了,那就可以有仇報仇了」,她狠狠地盯著他,這個太子妃的爪牙,在毓慶宮時明地里沒有害她,可背後那些說她壞話的人當中肯定少不了他,「柳公公以後都不會再看見奴婢了,你還是少費些工夫找我吧。」她最後警告了他一句,快步沿著甬道向前走去,多一眼也不想看到他。既然內務府里都沒有了她的記錄,他難道真能通天徹地地找到辛者庫去,她放心地向前走著。
天色越來越亮了,她剩下的時間並不多了,她必須在所有人起來之前趕回去,不得不加快了腳步。乾西五所是阿哥們居住的地方,雖然不清楚十二阿哥住在哪間屋子,但以他勤學的性格肯定會早早起來,所以找到他也不是件難事。她剛走到院門口,就听到里面傳來了「嗖嗖」練劍的聲音。
十二阿哥一身便裝,手舞寶劍,翩翩風度是任何一個阿哥都無法比擬的。十二阿哥還是她所熟識的他,而她卻已經徹底改變了,能夠在這樣一個險惡的地方始終潔身自好,保持自己的個性,恐怕也只有十二阿哥胤祹能辦到了。她躲在門後面,輕輕地喚了一聲,「十二阿哥。」
他放下了劍,遲疑地四處掃了一眼,喃喃道,「怎麼?我好像听見婉兒的聲音了。」
她淡淡地笑著,略微探出身子,又叫了一聲「十二阿哥」,向他擺了擺手。在看到婉兒的剎那,十二阿哥居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天真地笑了起來,一把將劍丟到了地上,興奮地跑了過來,「婉兒,你去哪兒了?太子回來了,卻沒有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她牽起他的手,把他拉進了僻靜的角落里,「十二阿哥,這紫禁城里,只有你才是最關心婉兒的,所以婉兒冒死也要再來看你一眼。」
「你出什麼事了?你現在在什麼地方當差,太子一回來,我就開始打听你的消息,你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十二阿哥焦急地看著她,問了一大串問題。
婉兒苦笑著,只是隨口用來哄他的話,竟然被說中,他果真是最關心她的人,不禁有一絲感動,但很快被她打消了,感激這種東西對她來說太奢侈了,她可要不起,很是委屈地看著他,「十二阿哥,婉兒以後再也不用當差了,婉兒被皇上關進了辛者庫,恐怕這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婉兒,為什麼會這樣?辛者庫?我听說那兒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怎麼會去哪兒?難道……難道……是皇阿瑪。」
她點了點頭,「皇上認為是奴婢拐騙太子出宮,可實際上是太子硬要出去,婉兒也攔不住他呀,只好乖乖地跟在身邊伺候。十二阿哥,婉兒是冤枉的。」
「我相信你,我絕對相信你」,十二阿哥抓著她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我該怎麼幫你呢?皇阿瑪的話,金口玉言,無法改變的。」
「也許……也許有一個辦法」,她小聲地說道,顯出很為難的樣子,「算了,這也是奴婢的命,奴婢命該終老辛者庫。」
「別胡說,婉兒是個好女孩,你的命也一定會很好,告訴我,怎樣才能幫你,我一定做到。」
「十二阿哥,你為什麼要對奴婢這麼好呢?奴婢只是個低賤的丫頭,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對你說的話嗎?我早就把你當成了知己,一個願意對你傾訴苦悶的朋友,也許你不知道,別看我是個阿哥,可在宮里,除了蘇嬤嬤,我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但我現在有了你,一個讓我感到貼心的人。無論要做什麼,我都要救你。」
「十二阿哥」,婉兒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來對待他,他是一個十足的好人,正如他的話一樣,她也把他當作了貼心的知己,所以危難時,想到的第一個能救她的人就是他。只是她連最後一段純潔的關系也利用後,就真地什麼也不剩下了。她有些猶豫地看著他,他是那麼善良,那麼聖潔,似乎宮中一切骯髒的東西都無法粘上他的身。但是,她已經不是他口中的好女孩了。
「十二阿哥,奴婢是偷偷溜出來的,以後恐怕也沒有機會了,只希望你能帶一句話給蘇嬤嬤。告訴她,二十年前的董鄂和我在一起。」
十二阿哥不解地看著她,「二十年前的董鄂?這是什麼意思?」
「你只要告訴蘇嬤嬤就可以了,我現在必須走了」,她最後一次望著他,用以前的婉兒才有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徹底擺開他的手,斬斷了所有的回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辛者庫的,整個身體好像被挖空了一樣,傷害一個曾經無私幫助過自己的人,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卑鄙的小人,不,她已經是這樣的人了。就讓她壞得更徹底一些吧,「董嬤嬤,我已經告訴蘇麻喇姑你在這里了。」
「你說什麼?」董嬤嬤一臉憤怒地看著她,「誰允許你告訴她的,你憑什麼不經我同意就……」
「董嬤嬤,你不是說會幫我嗎?用你把蘇麻喇姑這條大魚引來,咱們才能離開辛者庫呀」,婉兒漠然地阻止了她接下來的發難。
「沒想到,你居然連我也利用」,董嬤嬤的臉立刻變得冰冷起來,譏諷地說,「對呀,不擇手段,利用一切有價值的人和事,才能在這後宮里生存下去。」
「董嬤嬤,你別生氣嘛」,現在婉兒還不想得罪她,她畢竟是自己最可靠的同盟,婉兒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把你說出來,蘇麻喇姑又怎麼可能來咱們辛者庫呢。總不能讓我跑到慈寧宮去找她吧,恐怕我還沒有出門,就被侍衛活活打死了。為了咱們的自由,你就稍微犧牲一下。況且,她絕對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哼」,董嬤嬤對于婉兒的解釋毫不動心,冷冷地說,「她對孝莊忠心耿耿,肯定為了維護她主子的名聲,什麼事情都干得出來。婉兒,你可真狠,為了出去,連我這條老命都不顧。」
「你不是說,死對你來說是種解月兌嗎?」婉兒不耐煩地看著她,「既然你根本不怕死,還會對一個老太婆感到畏懼嗎?」
「你——」,董嬤嬤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冷笑著,「婉兒,我在這宮里待了二十多年,雖然一直關在辛者庫,也見多了各種嘴臉的女人,我卻從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心變得就像射箭一樣,又狠又快。
「是嗎」,婉兒苦笑著,她的一切還不是拜這個無情的後宮所賜,適者生存的道理誰都明白,但做起來卻不容易,能夠從「懂」跨到「做」這一步,要經歷怎樣慘烈的過程,只有那些在爾虞我詐的生活中存活下來的人才會真正明白。而她就要做那個活到最後的人。
「等著吧,董嬤嬤,蘇麻喇姑肯定就要來了。我真是好奇,二十多年不見的故人再重逢會是怎樣一種心情呢。」
董嬤嬤悶悶地坐在炕沿邊,不再理睬她了。她無奈地笑了笑,既然決定做了,那容得了放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