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紅色的火焰把江小雨裹在其中,熊熊燃燒。火光中間或透出幾縷極細的冰藍,絲絲縷縷,相互連接,似要糾結成網,但每每在關鍵時刻,便有一縷暴烈的火行元力透窗而入,投入火焰之中。那火苗順勢一長,便將尚未結成的光網,重又燒毀。
「太陽真火!」江泓著實一驚,隨即寧定,他到底修煉多年,自然看得出來,江小雨此刻正受到自身真元反噬。雖不知她為何會變成這樣,但江泓卻很清楚,若不盡快阻斷日光進入,用不多久,小妹便會被活活烤死。想到此處,他不敢再耽擱時間,即刻起身將門窗全部關閉,刺指出血,在每扇窗上都畫了一道避光符。
包廂中登時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便是江小雨身上的紅焰藍光。江泓坐回椅上,定定看著火焰中眉頭緊皺的小妹,心中五味陳雜︰他自幼被恩師選中,悉心教導,修煉不可謂不刻苦,際遇不可謂不奇妙,見到妹子一夜之間超越自己,心中雖然為她高興,卻也難免有些不平之意,只道這全是因為她運氣不錯,有名師指點的緣故。但見了眼前這般情景,他心中就連那少少不平,也就此煙消雲散。
修煉太陽真火,即便是在首陽派關于火行修煉的秘本中,也只作為一種純粹的理論存在。太陽亙古以來,便高懸天上,普照萬物,乃是世間各種火行元力的源頭。凡是修煉火行元力之人都知道,若能將太陽真火加以煉化,成效自然遠高于修煉其他火屬元靈。但這太陽真火至剛至陽,根本不是人體可以承受。千百年來,仙魔兩道中也有那天縱奇才之士,曾經冒險嘗試,但大都淺嘗輒止。剩下那極少數堅持下去的,輕則痴傻瘋癲,重則神形俱滅。江泓從沒想過有生之年,會見到有人修煉太陽真火成功,更加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子。
「修真證道實則是有違天道,唯其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機緣者,或可成功。」江泓腦中想著師父說過的話,苦笑著搖搖頭。捫心自問,就算他與小妹易地而處,有了她的運氣,也實在沒有她這樣的毅力,去承受那烈火焚身的煎熬痛苦。
陽光被隔斷後,江小雨身上壓力頓輕,不必再全力防護,便分出少許真氣投入冰絲網中。
冰藍色的細絲漸漸密集,江泓已看出這些藍光是從冰絲網上發出,不由得暗道一聲「僥幸」,若非小茗來捉肉包,遺下這冰絲網,今日之事恐怕要一發不可收拾。
黑暗中只听喵嗚一聲哀叫,江泓定楮看去,只見肉包臥在江小雨腳邊,可憐巴巴地舌忝著爪子,琥珀色眼楮看著火焰中的主人,滿是哀痛神色。
「你這小貓妖倒是有良心。」江泓伸手將貓兒提了起來。肉包身子懸空,竭力扭過頭哀哀看向江小雨,四只爪子亂抓,想要掙月兌開去。
江泓將貓兒放在腿上,搖頭輕聲道︰「放心吧,她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喵?」肉包聞言停止掙扎,轉回頭難以置信地瞧著江泓,不太相信被燒成那樣何以還會沒事。
江泓被它逗得笑出聲來,道︰「難道我還會騙你這小東西不成?」說著捉住貓兒一直在舌忝的那只爪子,發現上面被灼傷了好大一塊,周圍的皮肉都變作焦黑色,著實觸目驚心。江泓知道它是被太陽真火燒傷,索性傷情並不嚴重,隨手拿過一只空杯子,又自懷中模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白色瓷瓶,拔掉塞子,傾出些綠色的藥粉在杯中,用茶水調開,輕輕抹在貓兒爪上傷處,輕聲道︰「你說我這做哥哥的是不是很沒用?明明知道妹子在受苦,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肉包似懂非懂,輕聲嗚咽幾下,探頭舌忝了舌忝江泓的手指,以作安慰,卻不想連他手上沾著的藥粉,也一起添了去。這一下酸辣苦澀咸五味俱全,肉包喵一聲慘叫,翻身落地,吐著舌頭又跳又叫。
江泓愣了一愣,失笑道︰「你這饞貓兒,還真是什麼都敢吃啊?」見貓兒幽怨地望著自己,連忙倒了半杯水放在地上,讓它去洗舌頭。
驀地里藍光大盛。凜冽嚴寒自冰絲網上每一根細絲透出,生生將火焰切割成無數細小碎片。那火焰抖動幾下, 一聲復又燃起,連作一片。
江小雨雙唇抿成一線,面露痛苦之色,只覺自己好似一時身在火海,一時又墮入冰窟,如此反復交替,不知何時方休。索性她能感覺到,那股暴烈元氣正在慢慢減少,總算有了點盼頭,越發努力催動起九死玄功,將真氣源源不絕輸入冰絲網中。
那火焰與藍光漲伏交錯,幾番較量之下,原本呈金紅色的火苗中,紅色越來越少,漸漸轉變成了純粹的金色。當最後一點火紅也消磨殆盡,金焰與藍光同時一閃,交纏在一處,沒入江小雨體內。
江小雨眉頭舒展,輕輕吁了口氣,發現自己丹田中那團太陽真火,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這種感覺極其微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而且不知什麼緣故,她隱隱覺得這種變化,對她來說有益無害,便也不再多想,張開眼來,只見身周一片濃黑,真正是伸手不見五指,驚道︰「哥,怎地這麼黑啊?」
話音未落,黑暗中只听喵嗚一聲,一團事物撲將上來。江小雨雖然看不見,但卻听得清楚,忙伸手一抓,在肉包撞上桌角前把它捉了回來。
對面有人輕輕打了個響指,江小雨便覺眼前一亮,只見一朵火焰正在江泓指尖輕輕跳動。登時又是好奇又是羨慕,湊上去瞧了片刻,道︰「哥,這個怎麼弄的?快點兒教我。」
見到小妹無恙,江泓由衷松了口氣,道︰「這個回家再說,有人過來了。」他大袖一揮,先前畫在門窗上的避光符頃刻消失,日光透過窗紙,再次照進包廂里來,同時傳進來的,還有戲台上,依舊淒迷的樂聲。不過此刻江小雨氣息已然調順,那樂聲便是再悲慘十倍,對她也沒有半分影響了。
江小雨也早听到有腳步聲緩緩靠近,但這個方向,並非只有他們所在的這一間包廂,也不知江泓如何曉得,那人是來找他們的。她不及多想,雙手齊動,想要摘掉身上的網子,卻發覺舉手投足間毫無掛礙,那冰絲網竟然自己消失了。她忽然想起方才最後關頭,有一股清涼隨著金焰,一起被她收回體內。
不會是那冰絲網進到肚子里了吧?江小雨心中一驚,抬頭看向江泓,緊張地問道︰「哥,如果肚子里多了張網,會不會消化不良啊?」
江泓一口熱茶險險噴將出來,廢了好大功夫,才將笑意壓了下去,正要開口,卻听見房門被人輕輕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