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坐定,孫瑤喝了一口茶,面色慢慢平復,緩緩道,「諸位妹妹都到齊了,昨日宮里又添八位姐妹,本是件大喜之事,關于諸位妹妹的冊封,本宮已請示了太後。」孫瑤慢悠悠又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底下眾人都緊緊盯著皇後,等待下文。
孫瑤擱了杯子,道,「各位妹妹的位分暫時未定,太後的意思,須等幾位妹妹得沐天恩之後,再行冊封。」
除了何淺淺與傅敏,其余諸秀女都是臉色慘白,吳寧撫弄著指甲,好似充耳未聞,惠妃依然是和煦的笑,有幾個資歷較老卻一直沒有升過位分的妃子帶了幸災樂禍的笑。何淺淺看了一會兒,認出里面有當年的陳美人、李選侍和韓貴人,幾人正看著這些秀女,帶了難以言明的優裕感。
太後打得算盤真是響亮,選一撥青春靚麗的女孩子進來,假如朱瞻基一不小心看上了,就給個名分,假若看不上,過了幾年就變成宮女,任其自生自滅,不需要承擔任何損失。
這些女孩子都是小門小戶出身,即便折在宮里,對朝政也沒有影響。
焦瑢緊緊絞著衣襟,當初她的擔心變成了現實。
袁音希畢竟年幼,听得似懂非懂,睜著一雙華麗麗的大眼楮,拿著一塊酥餅慢慢的吃。
傅敏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對面程鳳嬌捂著臉,一直沒緩過勁兒來,何書鴻看著皇後,似乎想從她的神態里揣摩出更深的含義。梁清芷和曹秋寒在小聲交談。
何淺淺莫名有些焦躁起來,雖然進了宮,卻是一波三折,仿佛離他更遠了。
孫瑤掃視眾人一圈,慢慢又道,「諸位妹妹也不必心急,既然到了宮里,冊封只是遲早的事。本宮還有一件喜事要通知大家。這月初九,是太後的誕辰,太後邀諸位姐妹們去慈寧宮一同賞花吟月,屆時,」孫瑤頓了頓,笑吟吟道,「皇上也會出席。」
此言一出,下面又是一陣波動,後妃們臉上登時就帶了喜色,焦瑢緊緊攥住衣襟的手也松了開來,袁音希拿著餅忘了吃。
孫瑤看著諸人的反應,笑道,「諸位妹妹下去好好準備,如何給太後賀壽。今日大伙都乏了,就到此為止吧」
眾人辭了出來,傅敏道,「日日坐轎子,腿腳都快沒用了。」
何淺淺點頭道,「姐姐說的正是,大好的時光,不妨走著散散步也好。」
傅敏見她如是說,神色柔軟了些,兩人並肩沿著小路慢慢往回走,轎夫和丹朱等人遠遠跟在後面。
傅敏始終郁郁不樂,走了半天不發一言。
路兩邊金桂飄香,枝繁葉茂,微風過,便有金色的細碎的花瓣飄落下來,拂了行人一身。
何淺淺道,「姐姐看這道邊的桂花,開的正好呢。」
傅敏略略抬了抬眼,道,「是新移的吧?看這土還是新鮮的,我家里也有兩株。听我父親說,桂樹在北方不易生長,宮里每年總要從南方移一些過來。」
「是麼?新移的也開得這樣好。千里迢迢從南方移過來,桂樹怎麼能適應這邊的環境。」何淺淺信手從最近的樹梢上摘下一枝,放在鼻端輕輕嗅著。
傅敏道︰「乍換了環境,肯定是不適應的,可是既然到了這里,就還是得落地生根,開花結果,總要活下去。」
何淺淺站定了看著她,笑道,「原來桂樹也明白這個道理的。」
傅敏微微一愣,笑了起來,「你這個丫頭,原來在說我。」
何淺淺誠摯地拉住她的手,「我知道姐姐不願來這個地方,可是既然來了,咱們既然出不去,就只能想想怎樣活的更好。」
傅敏望著她,似乎受到她的情緒感染,可是不過幾秒,那眼中的火苗又熄了下去,「我看不慣這群女人的作為,在這里怎麼活都難得痛快,況且,」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盯著何淺淺的眼楮,低聲道,「雖然你我相識不久,但傅敏識人從來不錯,妹妹三番五次為我,可見並不把我當外人,我也就跟妹妹說個交底的話。我早已听說,皇上心里有一個人,無人能代替。你或我,即便他看上一眼,也不過是個解悶的棋子,我不想當一顆棋子,妹妹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才好。」
何淺淺心跳如雷,只能裝作不知情,笑道,「姐姐說的,不知是哪位寵妃?」
傅敏搖頭道,「此人已不在了,听說當年連冊封的詔書都立好了,好端端的,突然就失了蹤,宮里亂了好一陣子,皇上從此幾乎不怎麼去後宮,你莫看這宮里妃子眾多,沒有幾個能跟皇上說得上話的。」
「姐姐怎麼知道這些?」
「我父親有一個至交好友,原是皇上貼身侍衛,曾經見過那位娘娘,據說溫婉賢淑,無人能及,皇上自從得了她,再不看別人,可惜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就連我那韓世伯也因為這位娘娘失蹤,被貶為京衛武學教授。」傅敏嘆了一聲,「我倒真是羨慕她,若是能有個人一生一世惦記著我,今生也就知足了。」
何淺淺默默听著,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就連韓拓也因她被貶,她的懦弱,竟是連累了那麼多人。
傅敏的羨慕,何嘗不是這宮里萬千女子的心情,他當年說,淺淺之後,再無他人。她告訴自己听听就好,不必當真,並沒有想到,他竟會如此長情。
所以她們才妒恨到一定要置她于死地麼?
她好想去乾清宮告訴他,我回來了,卻一步也邁不動。
他還是他,可她已不是她。
往事歷歷在目,沖得她幾欲昏厥。
何淺淺深深呼吸,如今千萬不能叫人看出破綻,即便是傅敏也不例外,她硬生生把涌上來的淚意一點一點逼了回去,再抬頭已是淡然的微笑。
傅敏並不知道自己所說的人就在跟前,見何淺淺不語,以為何淺淺也打了退堂鼓,又叮囑道,「此事在宮里是個禁忌,你切莫再對別人提起。」
何淺淺點頭,微微一笑,「姐姐放心,妹妹知道分寸。」
不過,溫婉賢淑,無人能及?這個詞,是形容的她麼?朱瞻基一定不這麼認為——
這兩天七日特別特別的忙,恨不得把腿都扳上來當胳膊用,哭啊……
今天又來遲了,抱歉抱歉